他半垂眼眸掩住晦暗神色,一手支颐,右手在桌上轻轻打着节奏。
晚宴结束,我与蔡仲勋站在大厅等车。灯火辉煌,巨大玻璃窗外来往宾客觥筹交错,兴尽意满。
廖启望恰站于灯光边缘,与客人握手道别。
他回头,看见蔡仲勋,微笑招手。
车来了。
蔡仲勋走出门厅,廖启望将手中大衣披在他身上,又侧头与司机说笑几句。
我隐身盆栽花景之后,提醒自己,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
我也许看得出神,想到以前纷繁世事,诸多悲欢芜杂落幕。得到与失去,在时间中转瞬流逝。年少时怀揣过的天真和梦想,那些对灰暗未来曾有过的感恩和敬畏。而到如今,周围煌煌灯光衬托欢乐名利场,我只能藏在阴影处,徒留一身破碎的落寞。
蔡仲勋如有所觉,他回头看向我,眼神霜雪般凛冽。
☆、第二十二章
元旦已过,新年将至。我赶了几个晚会和拼盘演出,终于获准离开宿舍,在家休息几天,准备赫连的访谈。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干脆穿睡衣开音响,打扫卫生,手拄着拖把跳太空舞,十分自在。
赫连打过电话:“嘿嘿嘿。”
我赤脚跳上沙发:“你还有脸跟我联系。我度过限制级惊魂夜,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
前晚我与赫连对台词,睡在客厅。半夜惊醒,见大落地窗前两人吻得火热,脱到半裸。
一位道:“他不会醒吧?”
另一位气咻咻回答:“没事,他睡觉很沉,偷脱他内裤都不会察觉。”
我:“……”
两位亲,卧室在右,房门在左,真的就差这几步么!
他说:“换衣服,下午四点我来接你,去电视台。”
我说:“嗯。要我当嘉宾一定现场大揭底,爆你隐私。保证让观众眼珠咣当落地,舌头伸出给你当红毯,收视率大卖。”
他:“嘿嘿嘿。忙完这节目跟你详细说,晚上收工到我家。”
下午四点如约而至,美妮姐检查我稿件,又与现场女导演窃窃私语,然后庄重告诉我:“稿子有变动,有些问题会超出范围。你要随机应变,待会会问到你感情生活,比如许心暖,还有廖启望。你中途发火离场,我会炒你们不和。”
她如此赤。裸裸,如此迫不及待,倒让我惊讶:“教主,你走火入魔了吗?”
她手指戳我脑门:“年底都乱糟糟,没有大新闻爆出。我借个机会吸引眼球,很快就会被遗忘,怕什么?正好你电影宣传马上要造势,加上赫连一同出现,就算抛砖引玉吧了。”
我摸摸鼻子:“可是我怕会被砸死。”
她将我推上台。
向来以新锐时尚、心直口快著称的娱乐人白将军,敢说敢问,不是个易于之辈。
这次舞台布置成夜场,背景暧昧,几个衣着暴露的女演员坐在昏暗处充当活动布景。
赫连独自坐在右侧沙发,已是录播一段,化妆师给他补妆,抛出媚眼如丝。
白将军夸张造型,正在暖场:
“每个人身旁总有一个傻缺的朋友。”
“如果你左右乱看,想:哎不对,没有啊!”
他摊手:“没错!那就是你了!”
观众哄堂大笑。
音乐响起,他配合大叫:“有请赫连钦点的好友凌博仁,博仁你好!博仁请坐!”
我坐在吧台处。调酒的是副导演,充当酒吧小弟,立刻端上色彩鲜艳鸡尾酒。
白将军抛出第一个问题:“赫连说你俩在家无事,经常互相拍咪咪照是吗?”
我:“……”
赫连笑得打跌。
我摸一把眼角的泪花:“其实刚才我经纪人在台下给我通稿,我闭着眼背了半天,后来一看哎不对,是你们的整点新闻稿啊。”
观众笑。
我面色平静道:“其实也不是。赫连最中意的是他的脖子。经常我拍他照片,他都会问:千万不要脸!千万别要脸!”
白将军笑的哈哈哈:“他说你故意不拍他的脸,还说你们在家练跳舞,常常故意拽他内裤。”
我假装严肃,思考一下回答:“这倒不用。因为他跟我在家打扑克,经常就会输掉内裤。”
“是真的脱吗?”
我点头:“是真的——”
立刻被观众的笑声尖叫声和震耳的音乐声打断。
赫连维持不住冷酷面孔,双手捂脸。
另一个女嘉宾说:“唉赫连在卖萌耶。”
白将军拼命忍住笑意问:“那一般是清新碎花风,还是性。感。妖娆风?”
又被笑声淹没。
我等观众平复,说:“他其实很喜欢角色扮演。”
白将军笑的扁桃体都要露出来。
他问:“他有没有提过自己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有啊,母亲能等到肾源,弟妹毕业,不用卖笑,逃离曾让他心碎的一切。
我点头,“经常提。希望自己吃再多美食也不胖。总盼望自己一睁开眼,安吉丽娜站在眼前。他其实很爱幻想,有时候有怪念头,希望自己被外星人带走。”
嘉宾惊呼:“是找去做实验吗?”
我笑:“不了,是将他改造成游戏高手。”
观众又笑。
白将军问:“有没有提过喜欢另一半什么样子?”
我回答:“高高的,安静一些。”
“有内。幕可以透露吗?”
我假装欲言又止,观众立刻发出嘘声和掌声。
我笑着摇头:“难道你们不知道他住在我楼下吗?他会拿拖把敲天花板,还会做面膜吓我的狗,真的很恐怖的一个人。”
白将军问赫连:“那你知不知道博仁有没有心上人?”
赫连抬头看向我,眼中全是笑意:“他每晚收工都在家打扫卫生减压,我听见的频率,应该是没有。”
女嘉宾立刻睁大眼扮无辜:“但是前些日子许心暖……”
白将军装诧异:“对啊,而且送的字画都拿来做慈善,据说拍了一百多万,很让人感动。”
背景大屏幕闪过拍卖会,可耻的是拍的蔡仲勋侧脸。
女嘉宾们集体娇呼:“好长的眼睫毛!”
“像夜访吸血鬼。”
我尴尬,笑着摆手:“许心暖是认识很久,只是一个关系很近的老朋友。拍卖的钱都建小学。”
白将军转移话题,又问:“赫连,那时候听说都有人派黑衣保镖保护你,是吗?”
赫连摇头:“不是保护我的。是派给小凌的。”
他歉意的看向我。
我低头皱眉。
白将军惊呼:“真的很细心!听说还有钻石手表赠送。”
大屏幕闪过模糊的夜色场景,是夏季名媛社交晚会,我快速登上台阶,手腕上宝石光芒闪烁。
甚至有方如晦为我整理领带,我一脸享受的表情。
然后又有那晚醉酒,廖启望半搂半抱,虽然只是模糊背影,但足够大家八卦:
“这是真命天子吗?”
“那是方如晦,姿态真的很亲密耶。”
赫连冷冷背着台词:“我都没见过!怎么小凌你要抛弃我吗?”
众人于是哄堂大笑。
七嘴八舌,我心中真的是火冒三丈。有所为有所不为,美妮姐急功近利,但为何要将无辜之人卷入肮脏漩涡?
我控制面部表情,笑:“你们真的很无聊……”
见女导演给我做手势,于是站起来悄悄溜走。
白将军说:“其实艺人压力真的很大,忙的时候根本顾不上恋爱,我见过照片,赫连是在片场累得睡着了,连下雨了都不知道。”
女嘉宾有一位对赫连很有好感:“听说新戏是颠覆演出,真的很期待。”
于是话题立刻转到拍戏。
旺财哥将佳能驾到刁钻角度,遥遥对准狭小窗口,在电话里冻得瑟瑟发抖:“拜托只露出侧脸就好,麻烦赫连不要往前挤,手臂搭住——对,就这样,OK,OK。”
遥远见对面楼闪光灯不断闪烁,我一手指天一手握着赫连胳膊,他在窗帘后半遮半掩:“你面部表情很僵硬。别生气了。吃这碗饭,就要受人摆布。”
我早已平复下来:“早就想透了。不过两年,忍忍就过去了。但手真的好酸,待会要不要买宵夜?我想吃垃圾食品。”
赫连眯眼:“嗯,多买点,我要向你坦白周锦聚。”
我放下手,听见敲门声,去开门,然后笑:“你不怕我吐?”
门外站着蔡邵雍助理,我见过的,还慷慨送过他侄女唱片。
☆、第二十三章
他手里捧着盒子,说:“蔡先生让我给你送来,他说很抱歉。”
我接过打开,是那幅山水画。
他迟疑,说道:“其实那天蔡先生不敢发火,因为另一位蔡先生不能受刺激,家里人一向都让他三分。他跟另一位蔡先生商量很久才把字画要来还给你。”
我点头,微笑:“嗯,谢谢你。”
他仍是迟疑:“蔡先生在楼下,你要不要,你能不能下楼,看看他?他很累,我们刚从外地下飞机赶回来。”
我看自己的演出服,他立刻笑道:“没事的。车在路口,我借用一下洗手间。”
赫连躲在门背后偷听,又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我不敢看他目光,“我下去一趟,回去再跟你解释。”
我手拎着盒子跑下楼。黑漆漆的街道上偶尔飘过行驶车辆的灯光。
我跑到转角处,车窗半下,蔡邵雍半闭眼养神。
我跑得有些急促,惊动了他。
我扬扬手里的长盒,他微微一笑,打开车门让我坐进去。
“怎么穿这么单薄?”他解开自己大衣,递给我。
“刚有采访,给赫连当嘉宾。”
他轻轻伸手,握住我的右手:“对不起。那天我不能帮你。蔡仲勋不能受刺激,廖启望不分青红皂白,我只能先去他们那。”
我笑:“是我不对,而且都过去了。他后来又打电话给我道歉。”
他温和清雅的脸上也有真正笑意:“是廖启望问明情况,押着他打电话给你。”
我沉默一会,问:“住哪家酒店?”
他说:“随便吧,助理会安排。”
我没接话。
他说:“来来回回都住酒店,有时候一进大厅看见制服人员我就条件反射,转身就想离开。如果你有空床位,可不可以借我挤一挤?”
我笑,“那你助理怎么办?”
他挑眉:“你见过跟着大老板出差,还不会趁机享受的助理吗?”
我微笑,发动车带他回家。
他坐到副驾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