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司俊这个人心思深沈,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但却是个踏实沈稳的人,比起沈思远的弟弟,可是出色得多。
司俊一路小跑,脸颊发红,稍微有些喘:“表哥,我来晚了。”
“没事,走吧,哥带你喝酒去!”祁奂晨一把揽住司俊的肩膀,伸手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
凉凉的手指抚上额角时,司俊怔了一下,下意识去看祁奂晨的眼睛,只在那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满满的欣喜。
祁奂晨其实是个不善於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当然他也不是心直口快不加修饰的人,只能说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表情与动作的小细节经常出卖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例如他生气却还要微笑时,一侧眉毛就会稍微挑高;例如他激动却要假装不在意时,嘴巴就会紧紧的抿着;例如他在酝酿坏事的时候,眼睛就会眯起、睫毛微颤……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司俊就是在无微不至的观察祁奂晨的一举一动中度过的,自认已经非常了解他,所以此时,看不出他的笑容有任何虚伪成分的时候,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
毕竟主人心情愉悦,做忠犬的压力也小很多。
在去酒吧的路上,祁奂晨单手撑着脸颊,侧身盯着专心开车的司俊,沈思远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徘徊。
“世界上有这麽一个人,总是围着你转,在你面前永远像个孩子一样听话,虽然鲁莽却一心想保护你,你在他面前可以放下所有的心防,因为你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背叛你。”
因为和祁子嘉的恶劣关系,祁奂晨对“弟弟”这个词从来没有好感,可是司俊的出现,似乎就是来弥补他缺失的兄弟之情的。
当然,他最初对司俊也没按什麽好心。
饶是对祁山海的黑道事务甚少参与,祁奂晨也知道祁山海和司俊的父亲司少峰的关系,做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大约就是中央集权与地方诸侯的关系吧!
司少峰的死讯传来,父亲抛下一切事务,连夜赶去奔丧,还带回了司家唯一的继承人。本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他威逼利诱的把司俊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
可是祁山海到底是想培养司俊还是囚禁司俊,他也弄不清,於是干脆把司俊变成自己的小跟班,一边树立威信,一边监视这小子。
所以最开始祁奂晨对司俊是充满防备的,但接触久了,却发现司俊这个人很怪。
这个人长了一张霸气外露的脸,非常适合扛枪拿刀的身材,脾气却很好,爱好和平到极致,这麽久以来祁奂晨从来没见过司俊和谁动过手甚至红过脸。
司俊的口才一般,平时话不多,但说出口的每一句都很中听,却也没有谄媚的感觉,哪怕再肉麻的话被他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可信度也是百分之百的。
沈稳、可靠……却绝对不是木讷、死板。可以看得出,司俊是个有主见有思想的人,脑子也很聪明,这样的人一般都不甘於人下,善於钻营,可司俊却非常听话,服从性强,从不阴奉阳违。
更稀奇的是,他空长了一身让女人血脉喷张的好筋肉,居然还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这样的人在现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已经很少见了……夸张一些的说,他仿佛就是从演义小说里穿越而来的,朝堂上的忠臣、江湖中的儒侠,可偏偏生错了年代,成了黑社会的替补选手。
这样一个带出去很拉风,陪在身边很贴心,做事又让人放心的人若只成为忠犬一样的仆人,未免太大材小用,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他的弟弟,那他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哥哥。
这样想着,祁奂晨看司俊的眼神越发的温暖柔和了,声音也带着满满的不掺假的关怀:“表弟,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没关系,今天运动量大了点,体力稍微有点透支。”司俊深吸一口气,压下腹部的疼痛。
今天之所以来晚了,就是在和教练一对一做近身搏击训练时,腹部挨了突然走神的教练重重一拳,他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当场就呕吐起来,神智也有些恍惚,在休息室躺了好久才缓过来。
中心的保健医生检查了下说是皮肉伤,但还是建议就医。然而健身中心的负责人一直表情不善的盯着一脸内疚的守在床前的邹杰,口口声声说什麽如果司俊有事就要追究教练的责任。司俊为了不给教练带来太大负担,硬撑着说没事,咬紧牙关走出中心,其实现在还疼得直不起腰。
也彻底明白了,小说里一拳打死人绝对不是骗人的。邹杰打这一拳时注意力不集中,只是忘记控制力道,但绝对不是使足全力,若是他使十分力,司俊恐怕就要跟随父母的脚步一家团圆了。
酒吧是新开张的,装修很有格调,进出的客人不管在包房里做过什麽禽兽的事情,表面上看来还是衣冠楚楚,很符合酒吧的高档定位。
祁奂晨却叫了一堆真正意义上的狐朋狗友,穿着奇装异服,满嘴黄腔脏话,啤酒红酒掺在一起喝,喝到兴起,还叫了小姐,一人搂着一个又亲又摸,把一个高档酒吧的包房弄得像是酒池肉林。
司俊陪祁奂晨坐在角落,在周遭的淫声浪语的侵害下肚子更疼了。
祁奂晨却饶有兴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托着酒杯,一口一口的品着白兰地,专注的看着眼前群魔乱舞般的景象,仿佛是在看最精彩的舞台剧一样。
“晨哥……”一个尖嘴猴腮,外号也叫猴子的男人凑了过来,不断的搓着手,问:“那个……我能不能……能不能点个‘哪个’?”
祁奂晨挑了挑眉,很“善解人意”的点头:“好啊,去点个头牌,看看是小姐漂亮还是少爷漂亮!”
不一会儿推门进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兔子一样的男孩子,在包房里扫了一圈,视线最後落在了司俊和祁奂晨坐的角落,眼睛里燃起了一点点火花,但立刻被扑过去抱着他又亲又摸的猴子给熄灭了。
男孩被压倒在沙发上,有些慌乱,有些为难,却没挣扎,任猴子扯开他的衣服,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青印。
之前说过,司俊这个人唯一的弱项,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以前就是白纸一张跟着祁奂晨久了,耳读目染的才有了些见识,这些人招妓的行为虽然令他不耻,但还不至於反胃。
可男男之间的春宫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尤其是表演者之一还那麽面目可憎,这淫乱行为让司俊一阵恶心,腹部疼痛更甚,简直要窒息了。
实在坐不住了,正想起身去外面透透气,祁奂晨靠了过来,头搭在他肩膀上,幽幽的开口:“很奇怪我为什麽喜欢和这些下三滥的货色混在一起?”
祁奂晨身上有白兰地的水果香,稍微掩盖了房间里难闻的气味,让司俊好过了些。他定了定神,抿了抿嘴唇,低声道:“的确如此,情感投资是必要的,但要选择好对象才行。”
跟着祁奂晨混吃混喝的这帮人,是地痞流氓中最不入流的那种货色,只有坑蒙拐骗欺压妇孺的能耐,而且见钱眼开见利忘义,丝毫没有人格义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交往的必要,甚至没有利用的价值。可是祁奂晨偏偏喜欢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每个月都会请他们大吃大喝一顿,吃喝嫖赌全部买单,简直成了他们的冤大头。
难得看到一向稳重的司俊这种愤然的样子,祁奂晨起了逗弄的心情:“那你觉得,我应该选择什麽样的对象呢?你这样的?”
“表哥,你不是早就选择了我吗?”
“那你呢?你选择我了吗?”祁奂晨仰着头,深情的凝视着司俊,朱唇微张,眉眼含笑,更是一根手指抵在他弹性十足的胸肌上画起了圈圈。
祁奂晨这种完全是性挑逗的动作,让司俊陡然红了脸,眼角瞄到被猴子扒得半裸的小男妓,顿时觉得祁奂晨简直比专业的还具有诱惑力。
“真纯情!”祁奂晨笑得更开心了,不过总算放过了紧张得身体都背都僵硬了的司俊,稍微坐正,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像是对眼前的淫靡景象很满意似的,叹息道:“这个,才是真实的生活。”
“什麽?”
“眼前发生的一切,才是我本来应该过的生活。我之所以定期的找他们来,就是要提醒自己,我本来是和他们一样的。”祁奂晨摇晃着酒杯,目光迷离,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妈是舞女,我爸是流氓,要不是我爸从小流氓做成了大流氓,我可能连他们都不如……像我这种没有什麽才能,又好吃懒做的社会蛀虫,恐怕唯一能用来谋生的技能,恐怕就是躺在别人身下出卖肉体了吧?”
说着,祁奂晨带着三分醉意七分嘲弄的脸凑到司俊眼前,嬉笑着问:“表弟,你看,我和那个男孩比起来怎麽样?有没有做头牌的资格?”
闪烁的灯光照在祁奂晨脸上,将本就出色的五官衬托得更加魅惑,洁白的牙齿轻咬着沾染了酒滴而湿润的嘴唇,平添了几分惶恐和脆弱。
司俊的目光很难不被这样的脸蛋吸引,视线与祁奂晨雾气蒙蒙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半晌,才中肯的开口:“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人,只靠脸蛋也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噗……哈哈哈……”祁奂晨倒在沙发上,捧腹大笑起来:“你是说我天生就该出去卖,不做男妓简直是暴殄天物吗?”
“表哥也不是总打趣我应该去做牛郎吗?”
“臭小子,还挺爱记仇!”祁奂晨在司俊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扶着墙站了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摇摇晃晃走向洗手间。
司俊盯着他的背影,不禁诧异。
他一直觉得,祁奂晨是个非常简单的人。一方面贪婪狭隘,想方设法的折磨和他争夺家产的弟弟,一方面放纵享乐,沈溺在男欢女爱的性欲当中。似乎这两方面得到满足,他便再没有其他的追求了。
而刚才祁奂晨的话,让司俊意识到,其实祁奂晨从某个角度而言,是个很清醒的人。可正因为清醒,才感到恐惧,又因为恐惧,才想牢牢把握住一切,可是他自己又清醒的意识到,他没有那样的才能。
於是继续恐惧继续无所不用其极……
发现了祁奂晨这样矛盾的一面,司俊居然有一种微微的,心疼的感觉。
就好像看到一只不断展示着华丽羽毛的公鸡,努力的拍打着翅膀,却永远也飞不到苍鹰的高度。
祁奂晨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梢湿湿的,步伐稳健了许多,精神越发亢奋,大声吆喝着和这帮人划拳拼酒。
看着祁奂晨这人来疯的样子,司俊不由得想起他初到祁家的那个雨夜。他藏在阳台外面,祁奂晨站在阳台里面,安静的望着雨幕发呆,要不是之前见识了他残忍虐待亲弟的样子,司俊几乎会误以为这是一个无害而忧郁的贵公子。
祁奂晨说,若不是祁山海终於发达了,他可能连这些地痞都不如……其实不然,若他不是祁山海的儿子,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那就只会是个稍显傲慢但读书认真的好学生吧?
不过花心这一点,应该是最本性的东西不会有所改变,是个生来注定让他的情人流眼泪的男人。
祁奂晨划拳的技巧实在不高明,於是又被灌了不少酒,迷迷糊糊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旁边的一个小子大叫了一声:“唉──晨哥──”
“嗯?”
那小子欲言又止,又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