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一切都静止,老幺盯着我,我血红着眼看着他,凝固不动。
半天我无力的发出一句:“老幺,别逼我!我他妈累死了。”
老幺像个打蔫的萝卜,蔫蔫的
回了句:“我就知道,我早就该知道,我居然骗自己骗到今天,时刻提醒自己你不是,你不是……可你就是,你一直都是,从来没变过。”
“我不是说过,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吗,这是我的活法,我就得这样活,”无力的看着老幺:“你走吧哥们儿,我想安静会儿。”
老幺咬着嘴唇像是有什么话刚要说又被咬了回去,憋着一股说不出的劲儿,一声不吭,推门就走。
哐当又是一声门响,砸得我直颤抖,第二次那门在巨响后紧闭,我想它再也不会开启,这两个人再也不会开启那扇门。
果真,乔立山没再来过,老幺也不来了。
世界安静了,只留下孤独的我,面对着空洞的四壁,结束了,一场我没有预料的战争,一场我不知道的意外结局。
曾想再也不和乔立山干仗,和平相处,才知道只有不见到他才是和平相处。
从那天后每天晚上我孤独的度过,沉重的腿还带着厚重的石膏盔甲,我真想砸了它,让我率然冲出一个屏障奔跑,按照我自己的性子随意的奔跑,没有任何束搏去我想去的地方,而今我寂寞在这里,空静的围着自己的思绪,想也想不明白,我的方向,我的目的。
宗磊倒是老来看我,每次都是他一个人,我不问乔立山为什么不一起来,不问,从此后就当这人不存在,忘得干干净净,这样可以让自己轻松。
“宗哥,你干嘛老来看我?”
宗磊笑:“我怕你一个人闷得慌。”
“是挺闷的,但我也习惯了,过几天就拆石膏了,到时我就可以到外面溜达了。”
“张浩,没你还真没意思,你就是个开心活宝。”
“我让你高兴?”
“当然,让我和乔立山都高兴。”
提起乔立山,我不语。
“你赶紧好吧,好了赶紧给乔立山开车去。”
“我……我想他不需要我给他开车。”
“这是怎么说?”
“乔总能开车了,那天我明明看见他开车了。”我嘟囔。
“哦,我也听说了,听说那天乔立山送你去医院的路上车开得跟飞似的,这家伙终于敢开车了,但过后他还是不开,说还是心慌手抖。”
“什么毛病,老大的人了犯的什么病!”
宗磊一句:“这是心病!”
我愣了,想:乔立山曾说过不敢开车是因为那场车祸,是因为宗磊,宗磊最了解他,不觉说出:“乔总很在意你,你也最了解他了,那现在他用车谁给他开?”
“他打车吧,我也不太清楚,
我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了。”
“什么?你们好几天……那什么……你们不是住一起吗……”话卡半截没说出来。
宗磊笑:“我早就搬出来住了。”
“什么?”我惊讶。
“研究所一个新项目每天要轮流值夜班看测试数据,立山白天挺忙的,我怕打扰他休息,就搬出来了。”
“哦。”心落了地。
宗磊接着说:“其实……就不是工作原因我也想搬出来了。”
“什……什么意思,你们……你们吵架了?”问完就觉得不该问。
“没有,我们从来不吵架,从来就吵不起来,乔立山总是让着我,有时我真想和他拌拌嘴,可就是拌不起来,呵呵!”
宗磊呵呵的淡笑,不知是什么意思,可我却特别的关心,关心里面的内容。
“乔立山这人啊,有时他认一个理儿就蹩不过劲儿,他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儿,我们就像多年前一样,我发现一切都没有变,他还是他,我还是我,谁也说服不了谁,之前有很多的分分合合,现在还是。”
“你们……闹别扭了?”
“从来没有过,因为他不给我闹别扭的机会,他总是顺着我,顺应我的意志,又迁就我,又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你说他得活得多累。”
“我……我听不明白。”
“张浩啊,你挺聪明的,有时就犯傻。”
“我……我怎么犯傻了?”
宗磊淡笑,我实在看不出他笑里的意思。
“张浩,我想有一天我还会回美国,乔立山说,我要是回美国,他就和我一起走。”
这是当然,不容置疑,乔立山等了他三年,想了他三年,曾说过为了宗磊宁可去深山老林隐居,去无人区的沙漠渴死,可以抱着跳进阿根廷伊瓜苏大瀑布淹死,也可以去基拉韦厄火山一起跳进岩浆池里烫死……那去个美国还不是区区小意思。
可宗磊突口问了句:“张浩,你信吗?”
“啊?我信……我信,我当然信,乔总等了你三年,想了你三年,我信他会和你一起去美国。”
宗磊的问话让我不解,他淡淡的笑,我也笑。
☆、第四十二章
拆了石膏,可以下地慢慢走路,两个月的时间可算是熬出了头,推门出去,阳光正射,灿烂的刺迷着双眼,仿佛和阳光隔离了一世纪,终于从阴暗的洞穴里爬了出来,有些兴奋,但却掩盖不住落寞。
当我腿好的时候,我要再次踏入那个大楼,再次和乔立山相遇,我宁可不再和他相遇,永远趴在一个他不知道的洞穴里让他看不见我,我们不曾认识,不曾打过架,不曾有过那么一夜……就当什么也没存在过,可我的记忆犹在,就跟留恋胡同儿街巷的吆喝声,就跟回味油炸糕的味道、豌豆黄和桂花油茶的甜蜜香气……就跟穿街走巷缭绕房梁的歌谣……已经深刻在记忆里,只属于我自己无人知晓。
我要让这情景看不见,让别人看不见,包裹起来让这棵树在心里生根成长,他是我生命的一个片段。
走路还瘸着,脚脖子上故意贴了一块膏药,买了一大兜大闸蟹,装作刚从外地培训回来的样子回到家里。路过老王的豆腐店,老远的老王就招呼。
“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腿瘸了?”
“没事儿,崴了一下。”
“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溜溜俩月不见你了,还怪想你的。”
“呵呵,王叔,你想我干嘛,是不是想让我买你的豆腐啊,告诉你,我今儿可不买,瞧见没,我给老爸捎的大闸蟹,哪还有工夫吃你的豆腐啊!”
老王不满,一脸的落寞沮丧:“嗯,我说浩子,你再不吃我这豆腐没准儿就吃不上了,眼看着这老街就要拆了,街坊们都要搬到高楼里了,我这豆腐也就没地儿卖去了。”
“怎么,这么快就要拆了?”合着两月没回家就跟变迁了一世纪似的,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
“哎,浩子啊,这段时间街坊们都争先买我的豆腐,说以后就吃不着了,往常我是真希望你们见天三顿都吃我的豆腐,可是现在啊,一有人买我豆腐我这心里就难受,就跟各个跟我告别似的,跟我这豆腐告别,拜拜了!给皇上御厨做豆腐第八代传人到我这儿就结束了,以后别说吃我这豆腐,就连吆喝声你都听不见了,原先我老吆喝,让你烦了,这以后就清静了,没人烦你了。”
说得我这心里扑扑的冒酸水:“老王,感情你还有这情节啊!您不是不知道我是吃你豆腐长大的,听着你的吆喝声入睡的,这一猛子在没有这景了,我这心里……嗨!嘛也别说了,给我切块儿豆腐。”
切了一块儿豆腐拎在手里,老王的皱皮脸又笑开了花。
“浩子,这段时间你老爸竟念叨你了,说你又培训去了,越来越有
出息,这也是赶上个通人情的好领导,就那个乔总又来买我豆腐了。”
“什么?乔总来过了?”
“是啊,就你的那个头儿,年轻轻的就爱吃我这豆腐,多好啊,只要他一来就是切半板子的豆腐,瞧人家真给面。”
心说了,这乔立山为宗磊还真下本儿,敢遛大半个北京城就为买块豆腐,感情就是深啊!这挡也挡不住啊!
“乔总上次来买豆腐还拎了一大兜大闸蟹,问我你们家住哪儿,瞧你这领导,多好了,你不在家,人家还拎着大闸蟹去看看你老父亲,浩子,看不出你和领导混的不错啊!”
什么?你说什么?乔立山去我们家?
赶紧回家,一进门老爸就问:“浩子,你的腿怎么了,怎么出趟培训,腿就瘸了,这人还瘦了不少。”
“爸,没事儿,脚脖子崴了,几天就好。那什么……我不在家时,是不是有人来看过你?”
“哦,对了,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一个挺高的年轻人拿着一兜的螃蟹说是你让他捎给我的,浩子啊,你大老远的还惦记着我干嘛,还得麻烦你们那个领导送过来,那人还真不错,瞧人家,年轻轻的都是总了,还陪我唠了大半天呢……回头你得谢谢人家。”看着我手里的螃蟹又说:“你说你都让人给捎回来了,怎么自己又带回一兜,爸吃不了那么多……”
我有点儿懵,这是什么情况,乔立山怎么跑我们家来了,还带着东西,我没让他干这事呀,看不出来啊,乔立山挺心细,知道我不能动还替我看看老爸,心里一阵暖和。
几天后瘸着腿回到公司,又见到了乔立山,他正低头看文件,没抬头就哼出一句:“腿好了?”合着他眼睛长在脑顶上呢!
“差不离了。”
不抬头仍旧看着文件:“能上班了吗?不行就接着歇。”
“能,白呆着吃闲饭我张浩发慌,还是上班吧。”
“成!”吐一个字,没别的话。
“那个……乔总,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还看我父亲了,还带着东西,这……这不至于的……”
抬起眼睛看我:“我员工因公受伤,做为公司负责人我去看看家属不应该吗?”
“这……应该……应该,呵呵。”你说应该就应该。
“那个……乔总,我……我……”我没说出来,我是不知怎么说。
“我、我什么我,有屁就赶紧放。”
“那什么……乔总,你要不辞了我,要不就给我换个岗位,我这腿现在开不了车,我是不想
闲着……你看……”
站起身又一屁股坐在老板桌上,一腿悬着,一腿着地,又是原来的姿势,点烟、吸几口、吐烟雾老样子盯着我。
“你……什么意思?不想干了?”
“那什么……不是,嗯……也是……不……不是”我到底要说什么啊!“我是说,你给我换个岗位吧。”
“不想当我助理了?不想给我开车了?”
“不……不是,我这腿想开也开不了啊!”我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他,觉得这个借口找的挺圆满。
沉默片刻,吐着烟雾问我:“那你想干什么?”
“干我骡子能干的活,你看……要不让我到郝主管的执行部吧,如果不行,那我就不麻烦了。”
郝主管手下的执行部是公司里的最基层,干的都是最实际的体力活,离公司上层远,恨不能几个月都不见上层的面,我就想这样,让我别在见到你乔立山。
沉默!沉默!太安静,我赶紧燃起一支烟,吧嗒吧嗒的发出声音的吸。还记的很久前我们第一次也是这样相互坐着吸着烟,那时是我决定做他助理的时候,现在是要分开的时候。
良久后听到一句回音:“行啊,你去吧!”
“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