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天使- 第24节

　　　　是不是只有天使，才能够做到，真心真意地祝福一个自己刚刚认识的人？而且，如此用心，如此真诚…

　　　　媚儿…

　　　　“沐阳，该你了。”简媚轻轻摇着她的手提醒。

　　　　“我祝姐姐实现自己的愿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筷子落入盘中，“叮当”一声清响。

　　　　整个桌子，似乎都随之一震。

　　　　沐雨再也受不了了，忽然捂着脸，扭身向楼上跑去。

　　　　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好一会，谁也没有说话。最后，正杰实在是坐不住了：“那个…伯母，我先告辞了。”

　　　　“再吃点吧。”沐阳的妈妈还在努力客套着。

　　　　“不了…我爸爸他们…还在等我商量公司的事情。”

　　　　“哦，那我叫老李送你。”

　　　　“谢谢伯母。”

　　　　郝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引着正杰出门去了，妈妈也跟着送了出去。

　　　　大厅里，只剩下夏沐阳和简媚。

　　　　“沐阳…”简媚似乎有点呆了。

　　　　“不是媚儿的错。”夏沐阳淡淡微笑着，摸了摸简媚的头，“乖，上楼陪陪姐姐，姐姐心里很难过，只有媚儿能让她开心起来。”

　　　　简媚的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夏沐阳搂着她的腰，把她推上了楼梯去，“去吧。”

　　　　“嗯。那沐阳呢？”

　　　　“我跟妈妈，有话说。”夏沐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我去啦！”

　　　　楼梯上，传来简媚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夏沐阳松了口气，然后无力地，瘫坐在了沙发里。

　　　　许久，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沐阳，跟我进屋。我有话对你说。”

　　　　楼上，简媚已经来到了沐雨的门口。

　　　　“姐姐？”

　　　　没有回应。

　　　　“姐姐我进来啦，好吗？”

　　　　屋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然而抽泣声里，似乎夹杂着一个表示许可的音。

　　　　简媚推开了门。

　　　　沐雨伏在床上，把头藏进了被子里。简媚便在她身边坐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姐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简媚轻声安慰着，“可也不能哭太多哦，不然就变成金鱼了哦！”

　　　　沐雨的身体微微颤了颤，似乎很想回应，但就是没有办法。

　　　　简媚打量着这个房间。

　　　　粉色调。淡粉色的窗帘，玫瑰红色的床罩，连桌上的小台灯，都是可爱的蘑菇形。墙上挂着一串金色的风铃，还有一排淡紫色的千纸鹤，从床头一直挂到床尾。这间屋子本该比沐阳的宽敞，结果看起来却局促了，可能和窗户边的那一架大钢琴有关系，要么就是高高的衣柜惹的祸。

　　　　“姐姐不哭，不哭，媚儿给你讲故事，好不好？”简媚笑着，轻拍着沐雨的背，“姐姐要听吗？”

　　　　沐雨似乎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那，听了故事，就不能哭了哦！”简媚笑盈盈地，往床上一躺，这样就离沐雨更近了些，“拉钩，说话不算数是小狗！”

欲孽天使　　上卷　第36章　　每个人都有心事

　　　　“姐姐听过大黄狗的故事没？哈哈，我小时候奶奶给我讲的！”简媚这就说开了，“话说，从前在村里，有一家人，穷得很…”

　　　　沐雨渐渐停止了哭泣，抬着头看她。

　　　　淡淡的，微红的灯光下，简媚带着微笑的天真的侧脸，像夕阳下的喷泉里，捧着水柱的天使雕像。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快乐的人么…

　　　　沐雨又低下头来，湿润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然后呢，大黄狗发现了他大哥的企图，在老二身边转来转去，就是不让他吃下有毒的包子…”简媚说得正起劲呢，低头一看，沐雨根本就没有在听，于是挠着脑袋，傻笑起来，“嘿嘿…太没意思了，咱换一个，换一个！”

　　　　“不用，”沐雨第一次露出微笑，虽然依然有些苍白，“我很爱听。”

　　　　简媚的眼睛亮起来：“哈哈，真的吗？第一次有人愿意听啊，哈哈！都老掉牙了的故事了，嘿嘿。”

　　　　“媚儿，是这样叫么。”沐雨轻轻地打断。

　　　　简媚先是一愣，继而高兴地点了点头：“沐阳是这样叫的，姐姐你也这么叫吧！我喜欢，嘿嘿。”

　　　　沐雨坐了起来，轻轻地理了理衣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简媚的心疼了一下。

　　　　哪怕是在笑的时候，也不曾展开眉头呢…可怜的姐姐…

　　　　“媚儿从小，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吧。”沐雨笑了，尽量让自己显得愉快些。

　　　　“嗯！奶奶最好了，嘿嘿！”简媚也高兴起来，“那时候在农村，有好多兄弟姐妹啊，可有意思了。可惜后来，爸爸把我弄到城里来了。”

　　　　沐雨的眉梢抖了抖，似乎被什么触动了：“媚儿也不想离开奶奶，是么。”

　　　　“是啊，呵呵。”简媚依然兴高采烈，“到了城里，就给姨姥家看小孩，洗衣服…”

　　　　沐雨吃了一惊：“你没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简媚笑了：“媚儿没有妈妈。”

　　　　一阵尴尬的沉默。

　　　　“呵呵，其实有没有都一样啊，”简媚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有爸爸，就很好了！”

　　　　“是么…”

　　　　“嗯！姨姥家的房子可大了，”简媚说着比划了起来，“和姐姐家差不多噢，呵呵！我有个特别可爱的小外甥，还有个小妹妹，我负责带着他们。嘿嘿，可淘气啦，姐姐你看，”简媚很自然地把袖子撸上去，笑了，“这都是小捣蛋们弄的。”

　　　　沐雨倒吸了一口冷气。

　　　　划痕。深深浅浅，长短不一，虽然几乎已经看不出颜色来，可是那伤疤，却触目惊心地留在了雪白的手臂上。

　　　　“他们…”沐雨的声音颤抖了，“把你当什么了！”

　　　　“没有没有，哈哈，是我自己笨，刷碗的时候还总把碗打碎呢，哈哈。”

　　　　“当时…媚儿几岁？”

　　　　“唔，十一吧，还是十二，记不得了，嘿嘿。”简媚又把袖子放下来，“后来出了点事情，他们就不让我在那边上学了，硬是把我送回了爸爸这。不过也好，哈哈，爸爸家里热闹些。”

　　　　沐雨惊讶地看着她，嗓子里似乎堵了什么，根本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简媚依然笑着，可是笑容渐渐凄凉，“我还记得呢，那时也是夏天，太阳就快要落山了，我一个人，跑到火车站去玩。那里草好长，还有，两条灰色的、长长的铁轨，直伸到天边。”

　　　　沐雨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呵呵，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在火车站，游荡的人。”简媚仰起头来，似乎是想把溢出来的泪水重新倒回眼睛里，“呵呵…很傻吧。”

　　　　“媚儿…”

　　　　“当时觉得他好成熟啊，可是后来想想，样子怎么都记不清了…”简媚强笑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其实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也是个孩子呢…”

　　　　“媚儿！”沐雨也哭了出来，把简媚搂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在颤抖。然而，却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来，轻拍着沐雨的背。

　　　　“姐姐，没事的，呵呵…”

　　　　“可怜的孩子…”

　　　　“姐姐，我不可怜。”坚定而决绝，像一只小刺猬，受到了刺激。

　　　　沐雨呆住。

　　　　怀里的人已经坐了起来，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了一丝的水光。

　　　　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嘿嘿，”简媚的笑容重新灿烂起来，“姐姐不嫌弃的吧？”

　　　　沐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我…”

　　　　“唉，吓到姐姐了。”简媚又把手指头放进了嘴里，很苦恼的样子。

　　　　“没有。”沐雨忽然说。

　　　　简媚有些出乎意料地抬起头。

　　　　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我没有被吓到。”沐雨笑了，“媚儿很可爱。”

　　　　简媚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不敢相信。

　　　　“怪不得，沐阳会喜欢你。”沐雨轻轻地说。

　　　　“呵呵，媚儿也喜欢沐阳！”

　　　　“不是，”沐雨有些忧伤地摇了摇头，“她想和你在一起。”

　　　　万籁俱寂。

　　　　“姐姐你…说什么？”简媚的声音在颤。

　　　　“她亲口告诉我的，”沐雨凄然地笑了，“而且，叫我不要告诉你。”

　　　　一楼的房间里，另外一种氛围的谈话，在继续。

　　　　“说说看，”夏太太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床头，“对刚才的事，有什么感想。”

　　　　夏沐阳只是冷笑着，一言不发。

　　　　“坐下。”

　　　　“不用了，站着就好。”

　　　　“也罢。”夏太太顺手拿过一本书来，漫不经心地翻了几下，“是不是你教她的，说说。”

　　　　“妈是指谁？媚儿，还是姐姐？”

　　　　“我指的是外人。”

　　　　“不是。”

　　　　“没有别的想说的？”

　　　　“没有了。”

　　　　“很好。”书被夏太太放到了一边，“那我跟你说一件事。”

　　　　夏沐阳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什么事。”

　　　　“签证已经办好了，下个月，就去美国。我带着你。”

　　　　“什…什么时候决定的？！”

　　　　“今天。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

　　　　“那姐姐呢？！”

　　　　“她在这边嫁人。”

　　　　“妈妈！我不想出国！！”

　　　　夏太太似乎有些意外：“你说什么。”

　　　　“我喜欢这里，我想在中国读书。”夏沐阳的嗓子都有些哑了，“我不去。”

　　　　“你必须去。”

　　　　夏沐阳倒退了一步，踉跄着靠在了窗台上。

　　　　“今晚就到这吧，你去睡吧。”

　　　　“妈妈…”

　　　　“我困了，有话明天再说。”夏太太已经打开了房间的门。

　　　　“我是人。”

　　　　一阵可怕的尴尬的沉默。

　　　　“姐姐，也是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太太显然生气了，但强忍着没有发作。

　　　　“不想说什么，”夏沐阳的嘴角，浮起了凄惨的微笑，“晚安，妈妈。”

　　　　客厅华丽的吊灯，把人的影子照得很散。阿波罗的雕塑也静默着，耳边，只有钟摆轻微的滴答声。

　　　　一个人，走在台阶上，听着空寂的脚步声，忽然间，很害怕。

　　　　我，真的是人吗。

　　　　“你是我全部的希望，沐阳，你是妈妈全部的希望！”

　　　　遥远的声音，尖利而刺耳。

　　　　“女人，不可以为感情而活着。要时刻记住了，要有出息！只有有了出息，才能把男人踩在脚底下！你们记住了么？！”

　　　　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还有小女孩柔弱的，委屈的抽泣。

　　　　哭的是沐雨，夏沐阳，从来不哭。

　　　　闭上眼，一股寒意，从背后直涌上来，抓住楼梯扶手的指头，都在颤抖。

　　　　我…是人么。

　　　　多么可笑…哈哈…多么可笑。

　　　　走廊的最尽头，一间小屋，漏出了些许清寒的光。

　　　　夏沐阳忽然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房间。

　　　　谁在里面…

　　　　媚儿，是你么…是你么……

　　　　推开门。

　　　　窗前的少女没有回头。

　　　　夜风，撩动浅绿色的窗帘，也撩起了蓝色衣裙的一角，像舞动在风中的的兰花瓣。

　　　　夏沐阳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