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天使- 第29节

　　　　可是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

　　　　“哥哥…”

　　　　“哥哥……”

　　　　玉卿好像…哭了。

　　　　“哎，我在呢，在呢！”林郁青连忙答应。

　　　　玉卿终于满意地笑了。

　　　　林郁青只觉得脸上一凉。

　　　　玉卿的…眼泪么。

　　　　为什么哭，傻瓜，为什么哭啊…我在呢，我一直在。

　　　　“没事…玉卿就是好开心，好舒服啊…”玉卿笑得很迷人，可是睫毛上，分明还挂着晶亮的露水。

　　　　哥哥…我只是…。觉得好幸福。

　　　　哥哥，请让我沉沦，让我堕落。

　　　　我马上就要万劫不复了，可是，我真的好开心啊。

　　　　因为，我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哥哥，你开心么？

　　　　“玉卿，再，再快点吧。”

　　　　“嗯…”

　　　　欢愉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当欢愉结束，剩下的，似乎只应该是睡眠。

　　　　林郁青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很香。

　　　　可是他怀里的人不能睡。

　　　　因为，时间到了。

　　　　玉卿轻轻地把林郁青的手臂从自己脖子上挪开，然后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没有醒。林郁青依旧睡得很熟。

　　　　玉卿笑了，轻柔地满足地笑了。

　　　　坐起来，小心地拉开窗帘。

　　　　可惜今晚，没有月亮。夜深沉，大地也睡去了，知了不再叫了，因为，夏天已经过去了。

　　　　不敢开窗户，怕凉风吹进来，于是，只好向着浓浓的夜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很舒服的凉，直沁到肺里，心里。

　　　　玉卿低下了头，纤细的指，终于拿起了他要找的东西。

　　　　窗台上的小镜子。那时他在林郁青脱下衣服之前，特意从里面拿出来的。

　　　　因为，有用途。

　　　　玉卿微笑了，笑得很灿烂，很幸福。

　　　　过了今晚，我就可以…永远和哥哥在一起了。

　　　　手里的小镜子，在兴奋而恐惧地战栗着。

　　　　下一个瞬间，它晶亮的、单薄的身体，被一只手凌空抛了起来。

　　　　然而它并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凝住了。

　　　　空气里，似乎骤然凝结起了薄薄的寒霜，房间里的夜，也在同一个时刻，被某种光线，消解了。

　　　　玉卿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微笑着，直视它。

　　　　镜子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了一道椭圆的、发出淡淡光芒的门。

　　　　通往彼岸世界的门。

　　　　玉卿的脸，被光芒照亮了。

　　　　那清秀的容颜，纯净，而悲伤。

　　　　我为什么…要哭啊？我真傻…马上就可以…得到幸福了啊…

　　　　门内的光愈发强烈起来，似乎在催促着门外的人。

　　　　再也不迟疑，迈出了那一步去。

　　　　门，在将玉卿的身体吸进去的一刹那，关闭了。

　　　　光芒隐去了。

　　　　整个房间，重新陷入了一片沉静的黑暗，只有林郁青不时发的呓语。

　　　　“玉卿…”

欲孽天使　　上卷　第44章　更改合同

　　　　黑暗。

　　　　一条浸没在黑暗里的、狭窄的小路。

　　　　没有尽头。至少在感觉上，没有尽头。

　　　　玉卿干脆闭上了眼睛，让冷湿的黑暗慢慢在心里化开，然后，弥漫到自己的整个胸膛。

　　　　我…也是黑暗的一部分吧…

　　　　嘴角，浮起了一丝绝望的笑容。

　　　　绝对的黑暗里，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似乎黑暗是一种动物，张开大口，把一切声音和气息全部吞噬了下去。

　　　　我…我不害怕。

　　　　只要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就不会害怕了。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为什么…泪水还在掉下来…我到底，在奢望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包括他自己。

　　　　空寂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你这么做，值得么？

　　　　玉卿在心里笑了：值得。

　　　　这时，眼前出现的东西，阻止了他继续想下去。

　　　　石碑。

　　　　一块冰冷的、黑色的石碑，静默在黑暗里，和黑暗化为了一体。然而，它却是异常的醒目，只因为它的身上，被用鲜血刻上了三个字：

　　　　往生路。

　　　　再往前走，就是往生路了。

　　　　玉卿在石碑面前，站定了。

　　　　刚刚，自己已经通过镜之结界，穿越了生死门，终于来到了这里。

　　　　可是，自己却不是来求得往生的。

　　　　玉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放在了石碑上。

　　　　血红的字体开始发出光芒，起初很淡，但随着玉卿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字迹变得愈发清晰起来…到了最后，红色的血色光芒，终于吞噬了石碑，吞噬了和石碑连在一起的人。

　　　　玉卿的身体，被吸进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漩涡。

　　　　噩梦一般的漩涡。

　　　　旋转、撕扯、摔打…直到体无完肤。恐惧与绝望中，听不到自己的呼喊，只能感觉到，身体的痛感在渐渐消失…

　　　　痛感消失以后，身体，也就不存在了。

　　　　我就要…到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狠狠甩出，然后被重重地掼到了地上。伸出手，触到的是冰冷的地面，光滑而坚硬，像死神的骨骼。

　　　　玉卿咬着牙，试图活动自己的手脚，结果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于是他竟很轻松地站了起来。

　　　　然后愣住。

　　　　虽然听到过别人的描述，但是自己看到的时候，还是会惊讶。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平面，无边无际，无始无终。地表，是冷冷的清蓝色，乍看去甚至有些透明，抬起头，天空是混沌的、蒙蒙的白，浑然一体，根本看不到边际。

　　　　我该向哪里走？

　　　　玉卿想起了那老人的话：

　　　　闭上眼，想着自己要去的地方，然后，一直走。

　　　　玉卿闭上了眼。

　　　　我想…我想去见死神。

　　　　结果脚下像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似的，怎么也迈不出这一步去。

　　　　怎么回事？

　　　　老人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了脑海中：想着自己要去的地方。

　　　　内心的渴望么…最真实的渴望么…

　　　　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我想去一个有哥哥在的地方。

　　　　无论是哪里，无论要经受什么，我愿意。

　　　　现在，请送我到交易的场所。

　　　　玉卿的身体蓦地一震。

　　　　脚步依然没有迈出去，但是，已经再也不需要迈步了。身体的本能告诉他，自己在移动，在向着某个方向，飞快地滑行。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的一瞬。滑动停止了，紧闭的眼睛感受到了光的存在。

　　　　玉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封闭的、黑暗的空间。

　　　　圆形会议室。

　　　　自己正站在会议室的正中间，一束惨白的光从遥远的高处打到自己身上，穿透了皮肤，把骨头都照得明明白白。环绕着自己的，是一个巨大的、曲形的会议桌，桌后坐着人。

　　　　玉卿竟数不出他们的个数来。

　　　　似乎很多，又似乎只是那么几个…曲形会议桌的尽头，隐没在黑暗里，不知那里还掩藏着多少人，而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只坐着几个和黑暗相同颜色的人。

　　　　看不清面容，甚至看不到他们实在的身体，只知道那里是有东西存在的，仅此而已。

　　　　玉卿看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翻开了手里的本，他旁边的两个人已经拿起了笔，准备开始记录了。

　　　　“死去的时间。”持本者发问了。

　　　　“十六年前。”

　　　　“身份。”

　　　　“欲孽天使。”

　　　　“在人间的代号，要最近的那个。”

　　　　“玉卿。”

　　　　持本者低下了头，似乎在核对着什么数字，然后再次发问了：“你的任务期限快要到了，可以去事务司申请续期。”

　　　　玉卿的声音微微发抖：“我是来…更改任务的。”

　　　　左边的那个记录员似乎微微有些惊讶，笔一时停了下来。

　　　　持本者点了点头，将本子翻到了下一页：“限于你的身份，你能够选择的任务非常有限。”

　　　　“我明白。”

　　　　“欲孽天使的存在，是基于自己选择的‘对象’上的，而‘对象’一旦选定，是不可更改的。你是否明确这一点？”

　　　　“明确。”

　　　　“好的，现在来看任务，”持本者又把本翻回到刚才那一页，“根据记录，你原来的任务是‘清除’对象，而现在，可选的只有‘消耗’和‘守护’两项，请选择。”

　　　　“后一项。”

　　　　这一次，连右边的记录员也受了影响，似乎还抬起头来看了看玉卿。

　　　　“好的。”持本者从桌下抽出了一份文件夹，打开，取出了一张纸来，“这是新的合同，在你签字之前，我们需要明确几个数据。”

　　　　玉卿温顺地点了点头：“请您问吧。”

　　　　“首先，需要确定你在人间‘停留’的时间，下限十年，上限五十年。”

　　　　“五十年吧。”

　　　　“好的。五十年后，你‘停留’的权限将被撤销，到时我们会派人去接你回来。”

　　　　“谢谢。”

　　　　“由于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一旦任务更改，原来合同上规定的权利义务也会更改，请问你是否明确这一点？”

　　　　“明确。”

　　　　“先来看原来的合同。根据合同，你将在三个月之内完成‘清除’的任务，在此期间，与正常人类无异，且保留时空逆转等异能。任务结束后，允许以正常死者的身份进入往生路。”持本人有条不紊地把这张纸放下，将另一张纸抽到上面来，“而合同改签以后，你的任务由‘清除’变为‘守护’，撤销全部异能，五十年后，将失去进入往生路的机会。”

　　　　“那么…”玉卿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来，“会怎样呢？”

　　　　“直接进入‘终结’状态，即消失。”持本者也抬起头来，“请慎重考虑。”

　　　　“我…同意。”

　　　　“好的。另外，在这五十年内，你将不能以正常人类的姿态出现在人间，不会有疾病、意外伤害等事项，同时不能正常衰老、死亡；不可见日光，每天的活动时间不得超过12小时，且不可与‘对象’之外的人类或生物有直接或间接接触。”

　　　　“我同意。”

　　　　“好的，请签字。”

　　　　哥哥…你会不会怪我…

　　　　我现在，要签字了。

　　　　你说，希望我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可是，我只能做到五十年。

　　　　五十年以后，你可以进入永恒的轮回，而我，就要灰飞烟灭了。

　　　　可是我必须这么做。

　　　　当我成为欲孽天使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你，已经成为了我不存在的生命中，最大的羁绊。

　　　　存在是为你，消失，也是为了你。

　　　　哥哥，如果我不更改合同的话，那么，等待你的，就只剩下死亡。即使我不动手，他们，也会动手。

　　　　事务司原本就是一种罪恶的存在，用已经发生的悲哀，去制造更多的悲哀。可是我不能，我不能用你的血，去换得自己的救赎。

　　　　因为…玉卿爱哥哥。

　　　　白皙的手，拿起了黑色的笔。

欲孽天使　　上卷　第45章　暴风雨前的阳光

　　　　“姥姥，我走了啊！”

　　　　“哎。”

　　　　林郁青拎起书包往肩上一搭，前脚刚要跨出门去，脑后姥姥的声音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