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滕云的事情再未告诉第二个人,战家兄妹都不知道,突然冒出来的战家二叔倒一清二楚。方馥浓毫不怀疑战榕在行业里方方面面都有关系,或许觅雅的产品刚刚抵达上海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又或许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在这个男人的眼皮底下。
是敌是友尚且不知,方馥浓大大方方把钱收了下,旋即又面带微笑地向对方表示感谢。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不多久,就收到了战逸非的信息。
一个地址,一句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干脆,带着点居高临下、蛮不讲理的味儿。
六点准时下班,方馥浓开着奔驰,去了信息里的那个地址。
战逸非给了他密码,输入后直接进门。
极简主义的家装风格,家具、地板都是偏深的香槟色,两百平方米左右的四室二厅,书房与卧室却用作了一间。
方馥浓脱鞋进去,看见战逸非正趴在床上用他的笔记本。
“这是……你家?”
“我喜欢小一点的房子。”战逸非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眉眼,“这已经是这栋楼里最小的户型,对我来说,还是太大了。”
方馥浓走向大床,朝笔记本的屏幕看了一眼,有些惊讶,“你还会画LOGO?”
“我刚发现,那个女人离职的时候,居然把所有市场部的VI设计图稿全都清空了,那些人今天才告诉我。”战逸非正在用软件重新绘制觅雅的那朵鸢尾花,又抬头扫了对方一眼,“你真以为我是草包吗?”
“不是,我以为你应该让你的员工各司其职,设计交给设计部,总裁只需负责宏观调控。”
“你要我再说一遍吗?你的公司倒闭了。”顿了顿,他自己说,“设计组的那些人办事不牢靠,我罚他们去打扫厕所了。”
方馥浓坐在了床上,俯身靠近战逸非,也看着他专心致志地绘图,说,“你的叔叔今天给了我一笔钱。”
“你收了?”战逸非抬起头,皱眉问,“多少?”
方馥浓报出一个数字。
战逸非对自己的叔叔很尊敬,但多疑的本性总会适时冒头扎人一下,床上的男人眯眼斜睨,“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钱?”
方馥浓笑了,“他让我专心帮你,让觅雅变得更好。”
“哦。”战逸非继续埋头在自己的笔记本前,咳嗽了两声,“我叔叔对我很好的。”
方馥浓本来不太像蹚觅雅管理层内部的浑水,瞧见这小子带病工作还这般心无旁骛,自认自己是怜香惜玉,便说:“我想你叔叔的意思是重整公司的管理层,不用无用之人。”
“如果你指的是赵洪磊,那就闭嘴。”
“为什么?”这小子居然门儿清,方馥浓惊讶于战逸非并未被自己的属下们唬得团团转,“那家伙可是个混蛋。”
“那很好啊。”似乎还在为那日厕所里的事情耿耿于怀,战逸非头也不抬,又咳嗽两声说,“加上你,我们公司就有两个混蛋了。”
方馥浓有意提醒战逸非,赵洪磊绝非良人,但战逸非态度冷硬,认为不该他管的事情他就别管。“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一个好的老板。”他说,“我叫你来,是有别的事情要你去完成。”
第二十七章 狗咬吕洞宾
提起赵洪磊;战逸非就显得有些反常。尽管方馥浓已经拿出了滕云的质检报告,老板的热情度仍旧不高,别管这些;你要真的闲得发慌;不如想想怎么把滕云给我挖过来。停顿一下,战逸非补充说;他是一个很正气的人;公司里到处都是无耻混蛋;需要这样一个正气的人。我很欣赏他。
战逸非说完最后一句,抬脸看了方馥浓一眼,他该是正在发烧,两颊白中带绯;犹似桃花。一双眼睛倒是坚定不拔,可见对滕云是多么赞许有加。
方馥浓面带微笑,语气却有些泛酸地说,啊哈,你的欣赏也包括“床伴”的附加条件吗?
“说了,作废了。”战逸非瞥他一眼,又低下了头,“过一会儿,有一个人会向我发起视频会议,他对觅雅的未来发展至关重要,所以我需要你也在场。”
战逸非咳得更厉害了,看来确实病得不轻。他总算完成了公司LOGO,这会又修改起一个PPT。
“你看上去不太好,没去医院看看?”方馥浓刚从Amy这儿知道战逸非几天没来公司,还以为身娇体弱的富二代在家卧床休养,没想到竟是埋头工作。
“一点点感冒就去医院,也太小题大做了。”
战逸非趴在床上,屁股微撅,光着脚。他穿的是一身可以随时见人的正装,所以臀部的线条在合体裤装的包裹下,显得格外诱人。方馥浓不由把视线挪向了那里,单纯从审美角度,他也很喜欢战逸非的这个部位,胯窄,窄得利索,臀型圆润饱满,臀峰高度适宜,兼具性感与清纯。
女厕所里发生的事情并非只让战逸非反省自诘,方馥浓到家以后,也是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毫无疑问,如果当时条件允许,换个地点或者时间,他会直接上了战逸非。他没法不去想象,那样两条长腿挂在自己腰上摇摆,这样一个美人躺在自己身下呻吟,该是何等*。
任何事情,任何笙歌夜醉、儿女情长的小事,一旦玩过了火,玩过了界,就比兵戎相见还危险。
方馥浓到这里时就已过了晚上十一点,又陪着战逸非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见到那个对觅雅至关重要的人。
旅居美国的华人创意大师,夏伟铭。
方馥浓对这个男人了解不深,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将从事PR的工作那会儿,特意找人摸了摸时尚圈那些大牌的底,为的是有备无患。如果早知道是这个时尚圈里著名难缠的安德鲁·夏,他会再多做些功课,把他祖宗三代碑阴上的刻字都调查清楚。他现在只知道,这个男人连续三年获邀担任戛纳广告设计展评审,并在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担任客座教授,他是享誉全球的设计大师、时尚教父,为多家世界一流的企业提供品牌咨询服务,偶尔也担任娱乐明星的时尚顾问。
战逸非已经从床上起来了,把笔记本放在了书桌上,坐姿端正,神情忐忑,活像个等待老师检验功课的学生。
比约定的时间又迟了四十分钟,凌晨两点四十分时,姗姗来迟的夏伟铭才坐在了电脑前。身材微微发福,长相倒还端正,穿着件宽松的蓝色汗衫,已被汗水浸出深色,“对不起,迟了一会儿。”脸色潮红,气喘吁吁,他喘了两口,笑着说,“我习惯在工作之余做些运动。”
选择这个时间在网上碰面,因为迁就夏伟铭人在美国。战逸非咳了两声,对于对方迟了四十分钟毫不介意,表示要马上开始会议内容。
四旬开外的年纪,却一头刻意漂染的人工白发,方馥浓在杂志上看见过这个人,显然杂志上的男人更有气质些。从视频里可以看出,夏伟铭所在的这间房间拉着帘子,开着灯,似乎这位蜚声国际的创意大师颇为注意个人*,即使白天也不喜见光。
“不要叫我夏先生,叫我安德鲁。”
方馥浓坐在战逸非身边,看着视频里的夏伟铭满嘴跑火车,他不时冒出一些生僻复杂的术语、一些夹杂各国语言的句子,也不时报出一些自己服务过的企业名字,都是能吓死人的时尚大牌。
战逸非在澳洲留学,英语是很好,但也仅限于英语。每当夏伟铭用法语、西班牙语、或者柬埔寨语与他交流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打断思路,向对方请教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而每当这个时候,夏伟铭都会露出相当鄙视的眼神,惊呼一声:My god!常识是人类的守护神,是灵感的泉眼!年轻人,把*的时间省下来,多读点书,好吗?
“对不起……”战逸非很尴尬,每次夏伟铭这样毫不留情地指责他的无知,都让他很尴尬。他不自然地躲着对方鄙夷的目光,又剧烈咳了几声,说,“我本来以为觅雅的大片会在阿姆斯特丹取景拍摄,可是昨天你的助理告诉我只是在室内搭设摄影棚……我想既然这样,在上海还是在阿姆斯特丹区别就不太大了,因为产品即将上线,是不是可以加快进度就把拍摄地点定在上海……”
“不可能,也不可以。”对方的建议并非毫无道理,可夏伟铭却拒绝得斩钉截铁,拒绝的理由有些盛气凌人,也荒唐得难以令人信服,“上海太土啦!整座城市都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土气,就算只是在室内,这种土气也会影响我的灵感迸发。阿姆斯特丹就不一样,有风车、船屋、还有梵高博物馆,非常洋气,充满了令人陶醉的艺术气息。这是我已经决定了的方案,如果你不舍得花钱,就随便去街上找个小设计公司,别来浪费我的时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的,就听你的。”战逸非深深喘了口气,连日高烧与长时间工作的疲劳让他病容憔悴,状态堪忧。
“我的主要团队成员都要随行去荷兰,人也不多,七八十个,还有两个负责照看我的托比,机票、住宿还有出行补贴都由觅雅负责。”托比是他养的一条萨摩耶,夏伟铭皱着眉头,再次发难,“还有,我当时建议的形象代言人是克里斯汀斯图尔特,为什么现在换成了唐厄?”
“我确实希望将觅雅这个品牌推向国际,但考虑到任何一个时尚品牌成立伊始必须先立足于本土,所以我想借助唐厄的偶像影响力,先在国内造势……”
“好吧,唐厄是混血儿,总比一般的中国人要洋气,勉强也可以用……”停了停,夏伟铭又夸张地叹起气来,“可你这个LOGO绝对得换!这个LOGO太土啦,花型太小家子气,毫无设计感,再古板无知的保守主义者也容忍不了这样的平庸……”
“这是我哥哥在公司时确定下来的东西,已经在各大媒体上做了推广,现在再做调整似乎不太合适……”
夏伟铭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既然三顾茅庐请我过来,就是要我为觅雅重新包装,重新定义她的品牌文化,可你这个也不同意,那个也不愿意,我们这次合作还有什么必要?”顿一顿,他以目光一指对方的左耳,“你看,你就很土。别以为戴着钻石耳钉就会让自己洋气,你的土是骨子里的,血脉里的——”
方馥浓把笔记本拨转过来,对向了自己。
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男人,夏伟铭皱眉,问:“你是?”
“饿是你一个村儿的,民根儿。”方馥浓一开口就是陕北话,笑得眉眼勾人,“一阵子么见,你抓蓝又灰哩(你怎么又傻了)?”
夏民根是夏伟铭的本名,他出生在甘肃,七岁跟着再嫁的母亲去了台湾,后来才去了美国。
这个男人最不愿被提及自己的出身,脸色一下就变了。
“挪一下你的镜头,让我和你身后的女孩子打声招呼。”方馥浓说着就贴近了笔记本,放开声音说,“Hi,sweety!I saw you hiding behind the curtain(嗨,甜心!我看见你躲在窗帘后面)。”
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果然传来了女孩子的笑声,还不止一个。
视频里的男人眉头拧得更紧,似在问:你怎么知道?
“你现在并不在美国,你在阿联酋,还是毛里求斯?”对方的两手交错放在桌上,方馥浓用目光指了指他腕上戴着的手表,战逸非没注意到那小小表面上距北京时间四个小时的时差,夏伟铭自己也忘记了。
夏伟铭青着脸,咳了一声,“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