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我什么都答应你。”袁朗兴致勃勃。
“我将来,能不能还你钱?当然我可能会还得……”陶涛试探着问
“你什么意思?”袁朗的眸光收缩,变得锐利。
“我是指,我能不能就单纯是借了你一笔钱,我知道数字很大,但也不是我一辈子都还不起的地步。”
“单纯,欠钱……”袁朗玩味似的笑了笑,他忽然贴上去吻住陶涛的嘴唇,由浅入深的尝了一遍方松开。
“那现在这个算什么?利息?”袁朗盯住陶涛的眼,不意外的看到那双水晶透明的眼睛里一瞬间的崩溃,原本明亮的,坚定的,跃跃欲试光彩,碎成了一片黯色的黑。
一针见血是袁朗的本色,他总能成功的击碎对方最后的一点支撑和信仰,撕开遮羞的伪装,让人看到自己的血淋淋丑陋的内心和惨淡的现实。于是不出意外的,他看着陶涛像是一瞬间化成了灰一般黯淡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这才是事情本来的样子。”陶涛自嘲的笑。
袁朗将陶涛的手腕握在手心里,手指按在脉搏上,计算他的心跳。
“为什么忽然这么想?因为那个小医生吗?”
“不是!这和他没关系。”陶涛断然否认。
“难道不是吗?是他提出来说要还钱的吧?”袁朗眼神锐利。
陶涛沉默不言,他不习惯说谎,尤其是这种明显不会有人相信的谎话。
“你就这么急于洗白自己好回到他面前去吗?可是我很怀疑他是否真正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袁朗步步紧逼。
“袁朗!”陶涛紧张的拉住他的手臂。
袁朗感觉那紧绞的力度,手指上发着抖,以证明那个人有多么的紧张,他于是语气变得温柔起来,抚着陶涛的脸颊问道:“你的打算是怎么样?还钱,把自己洗白,把我抹干净,乞求他的原谅?”
陶涛的眸子一闪一闪的颤,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你做错了什么事需要他来原谅呢?”
“我……”
“不,你没错,错的人是我,卑鄙的人是我,你我都明白。可是他们不会明白,他们高高在上,要你拼命努力去求一个原谅,可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去忍受这些,你再怎么努力还是个走过错路的人,他们掌握着关键,决定原谅或者不原谅。”袁朗冷笑,笑容里有种妖异的美:“所以,别管了,留在我身边,在这里,你不必去关心别人在想什么,别给他们权利来原谅你。”
“可是。”陶涛很犹豫,这是一种蛊惑,绝对的蛊惑。
接受下来,那意味着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他灵魂的负罪感都将离他而去,接受这一切,他就没有错,在袁朗面前他从来没有错,他不欠他的。
可是,怎么可以不管段亦宏怎么想?
可是……
袁朗掰起他脸来居高临下的看下去:“我以前对你不够好,将来会补偿你。”
太诱惑,一边是布满荆棘的救赎之路,一边是温柔的梦境,陶涛张口结舌,强烈的犹豫让他不安。
“别想了,如果想不出来,就明天再想,后天,大后天都无所谓,我又不会逼你。”袁朗帮把他被子拉上去,一手蒙住陶涛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刷过他掌心,有一点痒。
“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袁朗的语声温柔,笑容却隐隐的有些冷。
睡不着,可是睡不着也会有迷雾,朦朦胧胧罩过来,陶涛眼前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从小到大认识过的一张张脸,有些是木然的,有些在挤眉弄眼,他穿来穿去的找,在一张张模糊的面孔里寻找熟悉的影子。段亦宏站在他的面前笑,眼角眉稍里全是安静的温柔。
陶涛忐忐忑忑的走过去,轻轻的叫一声哥。
段亦宏却只是笑着不说话,拉起他的手往回走,陶涛看着他宽阔的背,有一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再像以前那样跳到他的背上去撒娇。他在想,一遍又一遍的想,忽然便听到袁朗在叫他名字,满身的冷汗一下就窜了出来。
“过来。”他说。
陶涛茫然回顾,不知道应该看向哪一边。
可是段亦宏的表情却在变冷,慢慢慢慢的冷下去,终于甩开他的手转身走。
陶涛大急,叫他的名字,却总也叫不回头。
“你回不去了!”
袁朗将他抱在怀里,低声细语的哄:“回不去了,何必呢?何必乞求他的原谅,你又没错。”
我没错,可是……
“你回不去了。”
陶涛猛然转醒,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病房里静悄悄的,睡在外间的护理士听到声响跑进来:“怎么了?没事吧。”
“没,没有。”陶涛急忙摇手,又躺回到床上去,只露出一个头来问:“袁朗呢?他是不是走了?”
“您是说袁先生吗?他刚刚看到你睡了就把我叫了上来,现在应该回去了吧。”护理士温声细气的说道。
“哦,好的。”
袁朗为人计较,陪在他身边呆了一夜一天,已经像是个奇迹,更何况明天是公司晨会,袁朗一周之内唯一需要早起的日子。陶涛翻了个身又睡下,忽然却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
暗夜寂静,吴哲拿出钥匙开公寓的门,大厅里一片不正常的浓黑,吴哲警惕的竖起了耳朵,忽然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到眉心,黑洞洞的枪口。
“不许动!”成才笑道。
“小花。”吴哲无奈的拉长了声音,而同时用一种几乎令人眼花的速度握住枪管移到了右边胸口:“开枪吧!”
他很豪迈的说道。
“切!”成才不屑:“你偏心可偏得真厉害。”
吴哲打开顶灯,明亮的光线落满了整个屋子,成才抱着枪盘腿坐在沙发上,穿着颜色暧昧的圆领T…恤,戴棒球帽,左手手腕上有一大串颜色各异的石头珠子。
“休息了?”吴哲甩开鞋走过去,平地起跳,砸到成才身上。
“我靠!你又重了!”成才呻吟。
吴哲伸出一个指头去戳成才的肚子:“那也比不上你的五花肉。”
成才不甘示弱,手肘卡住吴哲的脖子:“总比你的小搓衣板好。”
吴哲勾起脚来踹,两个人打成一团,终于从沙发滚上了地板,吴哲好不容易从纠缠中挣脱出来,扯松了领带,指着成才吼道:“老子早就不是搓衣板了。”
成才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
吴哲扯开领带开始解扣子,妥贴规整的衬衫西服被他甩到地上,露出一身漂亮的肌肉,吴哲骨架修长,穿上衣服怎么看都偏瘦只有脱光了才知道是真材实料,形状完整的长条形肌肉均匀而分明,小腹上排着八块整整齐齐的腹肌。
“切,就赶上你有肉是吧?!”成才不忿,三下五除二把T…恤扒下来,直挺挺的站到吴哲对面去。
吴哲愣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弯下腰再也直不起来,成才顿时发现这还真的挺笨的。
“我先去洗澡。”吴哲顺便把衣服抱起来,笑得东倒西歪的往浴室里走,成才拉衣服把自己给套上,站在浴室门边和吴哲聊天。一来二去,话题落到陶涛身上。
“那小子什么来路?硬骨头啊。”成才有些佩服。
浴室里水声哗哗,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吴哲的声音:“袁朗找来的。”
“嗬,那混蛋别的本事没有,眼光倒是一流的,那个小朋友现在在哪儿?”
“床上吧,袁朗床上。”吴哲关了水闸,把身上抹干走了出来。
成才错愕,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真的。”吴哲把居家服换好,出门的时候顺便托上了成才的下巴。
“太浪费了吧。”成才抱着肩跟在吴哲身后,吴哲却只是平淡的笑笑,在阳台上忙忙碌碌的浇花修叶。
此刻的吴哲与平常时分精明强悍的吴哲完全不是同一类人,穿着宽大的白绵T…恤和篮球裤,湿淋淋的头发一根根翘着,水滴把领口打湿了一圈。
“吴哲啊。”成才忽然道。
“嗯?”吴哲转过脸,没有戴眼镜的眸光有点散,比平常温柔了许多。
“虽然我是不知道你们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是怎么样,可是我怎么看你也比他帅一点吧。”成才飞快的说完这句话,抱头准备鼠窜。
吴哲轻笑了一声,把水壶放到地上,在他的绿叶植物里坐下来,轻声道:“谢谢。”
“切,”成才有些不好意思了:“咱俩谁跟谁啊。”
“小花,过来。”吴哲张开手臂。
成才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伸手摸摸吴哲湿漉漉的头发,吴哲把头埋在成才胸口蹭了蹭,低语声中腻着柔软的鼻音:“小花,为什么我不是喜欢你。”
“就是嘛!我成才怎么着也比他帅多了嘛……”成才顺势接口,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不对连忙转回:“啊,不对啊,我不是说让你喜欢我,我只是说我真的比他帅……我靠……”
吴哲忍不住笑,成才感觉到自己怀里一抽抽的动,像是抱了某种跃跃欲试的小动物。
“说实话了,那混蛋有什么好?”
“没有。”吴哲道。
“那你喜欢他什么?”成才拍着吴哲的背。
“我不知道。”吴哲坐起身,背靠在阳台边的玻璃墙上,成才看着他湿润的眼眸被室内的灯光映得莹光一片,而背后是万家灯火,像是坐在云端里的人。
“你不知道?”成才无奈了。
吴哲看着他,眼神十分的诚恳:“我是真的不知道,其实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
我只是对别人都没有兴趣,别的人,别的事。
别的,再动人的语言再精彩的人生在袁朗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袁朗是一个奇遇,站在他身边都像是一场冒险,亚马逊雨林的最深处,一步一惊心。曾经那个男人的存在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精力和才智,他必须竭尽全力追赶,才不至落于下风,才可以占据他的目光,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袁朗是他的水晶城堡,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能在大厅里刻下名字,那个狡猾的阴险的恶劣的家伙是广阔冰原上的蜃景,来去如风一般,没有人可以抓到他的踪迹。他笑容温和声音甜蜜眼神诚恳,而那一切,都只是他装饰在身上的工具,他有一千种面目,而转眼又是另一个人。
十年了,他仍然不知道袁朗在下秒钟会做怎样的选择。
他是他的药,是毒药,也是解毒药。
成才抿起嘴,脸上显出可爱的小梨涡,他拍拍吴哲的脸颊:“说点开心的事。”
“嗯。”吴哲微笑。
“讨论一下怎么才能把那个混蛋给制住。”
“嗯。”吴哲重重点头,做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们可以这样,把他捉回来,先奸后杀,先杀后奸。”成才奸笑。
“然后?”
“然后,如果他不服,就找上十八个男人来轮奸他。”
吴哲摸了摸耳朵:“然后?”
“然后?然后再不行就给他插上震动器吊在梁上一整天。”
“哦哦,然后?”
“还要然后?”成才开始滴冷汗:“那实在不行只能出狠招了,犬马牛羊,鸡鸭鱼肉一起上……总有一个……”
吴哲终于爆笑,抬脚踹过去:“你家开农场的吗?”
成才满意的看着吴哲的笑容,在他身边坐下来:“考虑一下。”他心情很好的吹了一声口哨。
“啊,”吴哲慢慢止住笑:“小花,你相信吗?你说得那一切,我都考虑过。”
“啊?”成才吓了一大跳,吴哲的考虑显然与他的考虑不一样。
“然后我发现这不是我想要的。”吴哲仰起头,台北的天空颜色暧昧,没有半颗星。
想要打破他,写上自己的名字,染上他的颜色,是打破而不是打碎,想要完完整整的袁朗,奸诈而狡猾,狐狸似的危险的飘乎不定的男人。要怎样才能得到?
“那你多少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