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这样不大不小的刀伤,学校的医务室并没什么好用的器材,校医只能含糊地说伤口很小而且不深,应该没伤到重要脏器,包扎止血也只是用了比较简单的纱布绷带。
虽然陈霆已经被折腾得脸色有点发白了,可毫发无损的欧阳晓何止脸色发白,还神智错乱地缠着校医问“我是不是要一直压着他的伤口?”、“这么压对不对?”、“压得太重会不会疼啊?”。
校医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你心疼他就换个人压。”
听到校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大家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班主任让无关人士都回宿舍等明天的通告处分,包括欧阳晓也快回家换身衣服别冻着。
欧阳晓似乎没听到老班说什么,向一个队员借了件衬衫就跟随陈霆的担架上了救护车。一旁的方屿其举着手说自己手腕有些挫伤,也一起跳了上去。
车上一个护士测着血压,一个医生边处理伤口边安慰大家:“别太担心,只是小口子,血也基本止住了。”
可是看见他俩动作慢条斯理的,欧阳晓忍不住着急地问:“不用吸氧?他脸都白了。”
“要、要,”护士笑着拿了个面罩给陈霆戴上,“同学你再那么紧张啊,该吸氧的就是你了。”
“你别慌,我真的没事……”陈霆故意咧开嘴笑给他看,左手按住了他撑在担架边上的手。
欧阳晓低头一看包扎的纱布都被血染透了,又追问:“血怎么还没止住?”
还好医生很有耐心:“毕竟也是刀伤,要完全止住还得进行手术清创缝合。”
问题少年好不容易闭了嘴,转眼发现陈霆眼睛眯着眯着就快闭上了,吓得他一掌拍过去:“陈霆,你别睡啊!”
这下车里“噗”地都笑出了声,护士姐姐打趣地对陈霆说:“这位同学你就再坚持坚持,免得啊,待会我们还得抢救一个。”
陈霆既感动又想笑,对欧阳晓用口型说:“好好,我不睡……”
方屿其笑着拍欧阳晓的头:“你担心什么啊,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更何况一个大男人流点血算什么。”
“会打架才叫男人吗!”班主任快被活活气死了,“你们才多大啊!毛都还没长齐,就把耍流氓那套都学会了是不是啊!”
居然忘了老师也在车上……方屿其自认倒霉地耷拉着头,一路上被她从培养四有人才到人生的理想与追求各个方面教育了一顿。
欧阳晓压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能看到也只有陈霆一个人,由始至终视线都不曾离开过,仿佛一不小心这人就会在他眼前消失掉。
既然医生都说了不会有事,那他应该好好松一口气才对,事实上他却发现自己完全办不到……
也许是太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已经忘了怎么去缓解这种情绪。好像自从遇上陈霆,他就变成了第一次睁眼看世界的盲人,常常体会着各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
好比现在,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陈霆的手,而意识不到这到底有多么不对劲。
最后因为没有伤及脏器,陈霆只在手术室待了半个多小时,止个血缝个针就完事了,大家都说这家伙命大,切阑尾的伤口都没这么浅。
陈霆爸妈也急冲冲地赶到了医院,本来就对儿子安危提心吊胆的,看见欧阳晓在场又被吓了一跳,以为这弥足珍贵的娃儿也学坏了跟着打架斗殴,后来听班主任一番解释才放了心,激动地拽起欧阳晓的手说“我们家陈霆有你这个朋友真是福气啊”。
欧阳晓直到陈霆被放出来前都把嘴闭得死紧,老师喊他该回去了没半点反应,方屿其找他聊天也丢了魂似的搭不上话。
大家都一脸惋惜地说天可怜见的,这孩子是吓傻了吧。
这时麻醉效果明明还没过,陈霆已经懂得躺在床上哼哼地搏同情,幸好陈妈更多的是心疼宝贝儿子,也没打也没骂的,只管问儿子疼不疼、有多疼。
怎么说也流了一大碗血,陈霆笑得都有了点“凄美”的味道:“你儿子我这点疼忍得住。”
既然陈霆父母留在这里照顾,班主任便放心地说现在时间太晚了,还有两个学生要回去休息,明天会再过来探望。
欧阳晓跟陈霆点头示意先回去了,又说:“明天中午我给你带笔记。”
陈霆心领神会地“哎”了一声。
方屿其困惑地想,这家伙啥时候需要过笔记?
第二天欧阳晓坐立不安地上了三节课,才到第四节就谎称胃疼请了病假,并发信息问陈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陈霆流着口水回了三个字:“小笼包”。
可是看见欧阳晓提来那一大袋他就傻了,生生把口水吞了回去:“多少?”
“五份。”欧阳晓左右看了看,从书包拿出几本杂志递给他,“阿姨呢?”
“上班,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不用整天看着。”陈霆嘴馋地用牙齿咬开了卫生筷,“你也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完,免得凉了影响口感。”
欧阳晓揣了本杂志坐下来:“我只拿了一双筷子。”
“没事,我一个你一个。”陈霆把筷子上的一口吞了,又马上夹起一个往欧阳晓嘴边伸,还学喂小孩那样“啊”了一声。
欧阳晓不自在地往后一仰,愣了一会才记得张嘴把包子咬下来。
看见他渐渐泛红的脸颊,陈霆痛并快乐着捂住伤口发笑:“受不了了,你这人真是太好玩了……”
欧阳晓沉默地嚼着小笼包,低下头慢慢翻起了杂志,之后任由陈霆再怎么逗他,都死活不肯张第二次嘴了。
第十六章
“居然有人比我还早。”方屿其神出鬼没地从门后冒出来。
听到声音的陈霆抬起头,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喊他:“快一起来吃包子,我要被撑死了。”
“正好,我连饭都没吃就赶来了。”方屿其不客气地走到好友面前张开嘴,“啊——”
陈霆行云流水地夹起一个喂了过去。
看他俩一来一往喂得心无芥蒂一气呵成,欧阳晓皱眉推了推眼镜。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要不要观察十天半个月的。”方屿其一脸饿鬼相地抢了陈霆的筷子自力更生。
“最快三天就能走了。”陈霆费劲地吞下最后一个包子,有些担心地问,“话说这事学校怎么处理啊?”
“留校察看处分呗,检讨书还跟处分通知贴广告板上呢。”方屿其把小笼包当仇人一样嚼,“我家离得远不用喊家长,就是被班主任级主任和校长挨着骂了遍,等你回去估计也少不了这道程序。”
陈霆立刻焉了:“我能不能等风头过了再出院?”
这时欧阳晓插了句话:“高一那班人怎么样了。”
方屿其一想起那个破王子心里就冒火,语气柔中带刚刚中带刺地:“都被抓出来了,处罚跟我们一样。捅人那个还没找到,听说今天连学校都没……”
“抓到了。”突然传出一道陌生的声音。
三个人同时转头往门口看,其中方屿其反应最为灵敏,一手掰着椅背像是随时都能砸过去:“王八蛋你还敢来!”
“你要是还想打呢,我们就约个时间单挑,今天暂时和气点行吧。”王子鸣一派悠闲地走到病床后面,抬手给陈霆扔了个大苹果,“慰问礼物。”
方屿其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截了,盯着王子鸣咬牙切齿地:“有毒!”
王子鸣翻了个白眼没跟他计较,懒洋洋地坐上旁边的空病床:“我来是要告诉你们,那家伙找出来了,就问你们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方屿其狂跩地翘起二郎腿:“公了就把他蹬去坐牢,私了就还他一刀把那根切了。”
王子鸣深吸了一口气,看得出压抑得很痛苦:“老子跟你好好说话,你那嘴就不能少贱点?”
陈霆“噗哈”地小声自言自语:“这是他的必杀技。”
方屿其没好气地一掌拍好友脑袋:“混得敌友不分了?”
“虽然我这人不习惯记仇,但你们怎么说也捅了我一刀,男人的血可不能白流了。”陈霆假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既然他是你找来的,你去踹他个半死把这事结了吧。”
方屿其装模作样地附和:“也行,就这么……”
“都想什么呢。”知道这俩狼狈为奸准没好事,一直不吭声的欧阳晓对王子鸣说,“送局子里去,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王子鸣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着这个人:“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欧阳晓,”陈霆不知哪来的自豪感,抢着帮同桌回答,“成绩全级排名第一,分数榜上最帅那个。”
王子鸣一听更好奇了:“我看你身手很不错嘛,还以为你也是打架打大的。”
欧阳晓便解释说:“我有学过自由搏击防身。”
“怪不得你书架上还有什么格斗理论……”陈霆像是想起了什么,“哈、哈”地干笑着问他,“你该不会真的爱养花吧?”
欧阳晓彻底无视了这个问题,虽然让他承认爱养花并不难,可是连仙人掌都养不活这个事实让他只想抹杀掉这部分记忆。
“好,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王子鸣勾着嘴角站起身,“你们这伙人挺讲义气的,交个朋友怎么样。”他先向陈霆伸出了宽大的手掌,“我叫王子鸣,一鸣惊人的鸣。”
方屿其见缝插针骂了俩字:“鸟人。”
陈霆也大方地一笑泯恩仇,“啪”地将他的手握住:“陈霆,雷霆的霆。”
王子鸣迟疑了半会,才不太乐意地向另一个人伸出了手。
“……方屿其。”方屿其态度恶劣地跟他的手碰了一下,同时痛恨爹妈怎么不给自己起个响亮点的名字。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副腔调跟本人形象实在有够天差地别,愣是把方屿其恶心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屿是岛屿的屿。”
两个冤家探望完陈霆就前后脚走了,本来王子鸣还想以示友好一起回学校,方屿其非得隔了个几米才肯挪步,还不要脸地说是为了帮陈霆以胃试毒,擅自把那个慰问苹果洗洗吃了。
欧阳晓则选择了留下来,告诉陈霆自己已经请了下午的病假。
陈霆不好意思地让他后两天都不准请假了,何况也不用天天过来,才住那么几天,别整得跟自己癌症末期快挂了似的。
欧阳晓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垂下眼睛慢条斯理地翻着书页。
其实他昨天从医院回去后做了一晚上噩梦,满脑子还净捡些生离死别的剧情来演,简直像是在看白烂电视剧一样。每次他都意识到躺在血泊里的那个人是陈霆,是陈霆虚弱地在他怀里给他说遗言,尽管全是乱糟糟的胡话一个字都听不清,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在梦里撕心裂肺地喊“不准睡!陈霆你不准睡!”,可是又痛苦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所以说心理阴影这玩意真可怕。
陈霆当然不知道欧阳晓的梦有多惊心动魄,犯困地打了个呵欠:“我先眯会儿,你还是回去吧,在这里多闷啊。”
欧阳晓终于明确地摇头说:“你睡你的,我就爱在这儿看书行不行。”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而陈霆虽不至于活蹦乱跳也算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