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晓终于明确地摇头说:“你睡你的,我就爱在这儿看书行不行。”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而陈霆虽不至于活蹦乱跳也算精神矍铄了,他却忍不住担心捅人的混混会不会再来医院闹事?现在就算知道混混被抓了起来,他又患得患失地想混混的兄弟会不会来寻仇?
这不可不谓是电视剧看太多了的缘故……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反正对他来说看书在哪儿都是看,在陈霆边上看肯定比在教室里看效果来得好。
“行、行……”陈霆不知在傻笑什么,咧着嘴躺下了床。
这次陈霆的伤口在右腹,所以睡觉除了朝左侧躺就是平着躺,可是谁不知道他睡相差?肚子被捅了个口子竟然还不怕死地玩辗转反侧,害欧阳晓几乎看他动个手指头都紧张,只要发现有翻身迹象就立即把他拗回去。
拗了几次陈霆才勉强习惯了平躺,只是手脚还闲不住地往床外伸,谁坐得近了就会被“啪啪啪”地连续打巴掌。
欧阳晓无奈地闪过几次“攻击”,下意识抓起陈霆不听话的手按在床上。
然后他就这么握着陈霆宽大粗糙的手掌,再也没有舍得把手松开。明明比起昨天过分慌乱导致的失去理智,他现在已经足够清醒去分析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就像是抢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那玩具却从来都不属于他,他只能趁人不注意才可以将它握在手里,所以心中虽然一边青涩地窃喜着,一边又是极度的沮丧和不知所措。
他低下头默默看着两人的手,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个属于友情的集合已经彻底崩塌。对陈霆这份莫名的亲近和依赖,到底应该分到哪一类感情,成为了他再怎么苦思冥想,也迟迟解不开的一道难题。
三天后陈霆果然按时出院了,医生连连赞叹小伙子身体底子好,各方面都恢复得很快,但是还要修养一个月才能进行比较简单的体育活动。
陈霆听见这句话差点没去撞墙,因为不久后就是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失去他的强力得分整个班排名简直能从第一掉到垫底,偏偏他现在连加入拉拉队跳一回健美操恐怕都难。
但是最让陈霆在意的并非这件事,而是他的好同桌最近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
“你又不和我们吃饭?”他急得一把扯住了欧阳晓的书包。
最近欧阳晓总是等到放学就默不作声地自己跑掉,问他去哪儿还发扬嘴硬精神死活不肯说,把陈霆给郁闷得直想化身跟踪狂调查清楚。
对于陈霆略带不爽的疑问,欧阳晓只是垂睑“嗯”了一声,便把书包拽回来转身走了。
其实他去的地方很健康——新华书店,这是他被难倒时所能想到的最好去处。
他在某个类别的书架边上溜达了几分钟,确定这个时候没什么人经过,才敢走进去从上面取下一本书站那儿看。
才翻过了几页,突然身后有人说话:“什么书啊,看得这么认真。”
他猛的倒抽一口凉气,只想把书一口吞了毁尸灭迹。
“臊得脸都红了,肯定是小黄书。”方屿其玩笑地想从他手中抢书。
欧阳晓慌张地把书藏在身后,话都说不顺溜了:“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陪劳雅来的。”方屿其向后指了指几排开外的书架,“你呢,想买什么书?”
第十七章
欧阳晓心虚地推了推眼镜:“就一般学习方面的书。”
“你还准备专攻心理学?”方屿其注意到书架上标明类别的牌子,“这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也用不着闹个大红脸啊。”
欧阳晓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转眼看见劳雅正走过来,连忙得救般提醒他说:“你朋友来找你了。”
方屿其失笑地拍拍他的肩:“那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欧阳晓捏紧了藏在背后的书,等方屿其走远了才急忙塞回书架里,做贼似的低头逃出了书店。
这时天空已经暗下了一半,走读生们开始成群结队地去上自习,欢笑声仿佛永无休止地引领一路,男女生都在毫无避忌地嬉戏打闹,一如天蓝色校服在他们身上所象征的年少活力。
欧阳晓却在这个世界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一直沉闷地埋着头,几乎偏执地避免与周围路人有身体接触,甚至心生自卑地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
他害怕会从那些人眼中读出来,自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异类。
这段时间他翻遍了所有研究心理疾病的书,直到今天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能找到支持这种感情正常且普遍的理论,他对陈霆那些呼之欲出的欲望,也许只是属于青春期的常态,会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会在某个时候理所当然地中断。
可是由始至终,并没有一本书如他所愿地说这是深厚友情的表现……
同性恋这个词,他并不是第一次在书上看见、或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却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如此的恐慌和彷徨。
校运会确定在十一月上旬开幕,运动场上已经开始预热了好几天,参与者无一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魔鬼训练。
陈霆自己还没能进行“简单的体育活动”,便怂恿同桌报上几个项目为班效力,毕竟一个从小练自由搏击的力量和速度都差不到哪儿去,谁想欧阳晓一句对集体活动没兴趣就把他打下了十八层地狱。
更惨的是他整整一个月没能碰篮球,方大队连普通场子都不肯让他下,而且自从王子鸣移师过来后就顶替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方屿其更是没良心地把他忘到了西伯利亚,害他每天在看台上纠结得心理都快扭曲了。
“怎么样,我们打得好不好。”方屿其只有在场下休息时才想起他,还每次都要问一遍这么欠扁的问题。
陈霆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字:“好……”
“今天怎么又是你一个人,欧阳呢?”
“他啊……”陈霆登时整个人都泄气地颓了,“他最近古怪得很,一放学就往外跑,追都追不上,问他去哪儿还不说。”
“啊?”方屿其想起了那天遇见欧阳晓的事,顺便就对陈霆说了个大概。
“书店?”陈霆无情地咧着嘴嘲笑他,“你撒谎也编个能信的理由呗,当我是第一天认识你。”
“我是去得少,但不代表没去过。”方屿其自我感觉良好地斜睨好友一眼,“我是陪别人去买书,正好碰见他在看什么心理学。”
陈霆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就是个人工阅读机,心理学算什么。”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可是去书店没必要瞒着我吧……”
方屿其欲言又止地闭了嘴,其实他也明白对心理学有兴趣很正常,但欧阳晓当时惊慌失措得很不正常,而且……
“反正我是看不懂他了,整天不知道想些什么。”陈霆有气无力地抱怨,“喊他呗他理都不理你,碰他还当你有病躲得老远,你说天才是不是都这德性?”
方屿其不由在心里阴暗地想,可能真的有病也说不定,不过病的人不是你是他。
王子鸣擦着汗走过来:“散场了,走不走。”
方屿其言简意赅地:“不走,没看我兄弟伤心着呢。”
“哦,被女人甩了?”王子鸣一屁股在陈霆边上坐下来。
陈霆就感觉伤口一阵撕拉撕拉地疼:“你和老方的脑回路咋这么雷同呢。”
方屿其自大地“切”了一声:“他那是赝品。”
王子鸣哈哈笑了:“那有什么好伤心的,要是成绩分数的就免了吧,我和这玩意天生八字不合。”
方屿其神秘兮兮地爆料说:“欧阳不甩他了。”
“那个全级前三的欧阳晓?”王子鸣一副了然的表情,“这不是很正常么,人家可是乖宝宝,哪能看得上我们这些人渣。”
“你一个人渣就渣,别把我拉下水。”方屿其理智地跟他划清了距离,“他俩以前关系可好了,扭伤脚那次欧阳负责帮他打饭,天天跑八楼给他送上去。”
方屿其还事无巨细地把暑假补习的事都说了,唬得王子鸣一愣一愣的,简直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
陈霆在旁边听着更伤心了,不爽地拧起眉赶人:“你们两个要聊滚远点聊,别跟苍蝇似的在我耳边嗡嗡叫。”
方屿其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跟王子鸣一边说着死党八卦一边走远了。
陈霆继续坐在看台上看场下打篮球,认识的球友走之前都会点头招呼他一声,他也会亲切地笑着扬手,可是很快连最后一个人都跑了,只剩下他孤苦伶仃地看夕阳。
如果是以前啊,这时候早和欧阳晓吃完饭散步消化了,哪像现在还饿着肚子喝西北风。
等等……人渣?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急不可待地掏出手机打给了欧阳晓。
欧阳晓低头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等到铃声快断了才想起要接听。
那边过了好一会才困惑地问:“欧阳?”
欧阳晓也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含糊的“啊”。
“没听见‘你好’都不习惯了。”陈霆故作轻松地笑,“你在哪儿呢?”
欧阳晓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语气有些闷闷的:“平时散步那儿。”
两边都诡异地沉默了几秒,才听见陈霆小心翼翼地问:“欧阳,你是不是讨厌我打架啊?”
欧阳晓愣了一愣,不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陈霆似乎显得很着急:“其实吧,我没有很常打架,你也知道我不是爱闹事的人。”没听见对方说话,他又可怜兮兮地小声保证,“就算我这人再怎么差劲,也绝对不会连累兄弟,你就别怕我了行不?”
欧阳晓像是被什么噎住了,握着手机一时词穷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就听见那边兴奋地喊:“我看见你了,先挂了啊!”
他惊讶地猛回过头,发现陈霆正在路的另一头向他招手,脸上还挂着一抹傻乎乎的笑,那样的一如既往、肆无忌惮。
陈霆越走越快地来到他跟前,去头掐尾地问了句:“怎么样?”
欧阳晓不自觉瑟缩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进裤兜里:“什么怎么样。”
陈霆试探地把手搭上了欧阳晓肩膀,发现对方没躲没闪的,终于心花怒放地笑咧了嘴。
两人慢慢地在这条路上散起了步。
“是说校运会,你去为班里出分力怎么样。”
“没兴趣。”
“……跳远简单。”
“没兴趣。”
“……跳高不费力。”
“没兴趣。”
陈霆壮士扼腕般咬着牙:“那我试试铅球算了,怎么也得给咱班多拿个第一。”
欧阳晓抿着唇,过了很久才不自在地说:“我只参加一个项目。”
可是等到跟体育委员报名的时候,欧阳晓一张脸都黑了。
几乎所有项目都被别人抢光光,只剩下万年无人问津的1500和5000米。
欧阳晓表情僵硬地问陈霆:“你不是说还有跳高跳远和铅球?”
陈霆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一个扭头责问体育委员:“你不是说还有跳高跳远和铅球?!”
体育委员委屈地哭丧着脸:“老大,从你问我到现在都过两天了。”
“……”陈霆谄媚地回头问好友,“那你参加1500还是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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