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华洛林撂在了大学生公寓门口,张坑和顾白刃回校,一下车,张坑就突然捂住了腹部,一手扶着顾白刃,头压得很低。
“你哪儿疼吗?”顾白刃关切地问。
“肝疼。”张坑咬着牙说。
“不会吧?”顾白刃着急慌忙,“挂个急诊看一下吧?”
张坑摇摇头:“不是的,你别挂心了,这不是病。我这是难过的,过阵子,就好了。”
华洛林事后知道了,又叹了一口气,道:“坑哥,就是与众不同,别人伤感,他伤肝。”
威尔不在,华洛林连奚落都没有力度。
威尔一到美国,就和张坑华洛林网络联系了,此后每日通讯,张坑和华洛林渐渐地也便习惯了,只当他还在身边。
暑假来临,华洛林居然说:“我都懒得回去了……”
张坑道:“你跟谁装呢,最后一个暑假了,回去回去!我和你一起!”
“哟,不想你家白刃啦?”华洛林道。
张坑摸摸鼻子:“白刃也跟我一起回去。”
顾白刃去张坑家乡待了几天,见过了张坑的父母,也由华洛林带着玩了几趟,才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暑假一结束,他们回到学校,就大四了。
又是新生军训的季节,华洛林扒在操场的铁丝网上向里看,眼里写满了眷恋,就好像她在看的不是新生,而是过去。
实习前的最后一个学期,所有剩下未学的课程压榨而来,同时还有进入临床前的考试、考核挤在这段时间里,不论是张坑华洛林,还是顾白刃,都非常忙碌。张坑甚至放弃了运动会,原话是这样的:“坑哥我光荣退役,大家等着明年看刘翔吧,在跨栏领域里,除了我,也就他还凑合……”
现在张坑站在顾白刃学校楼下的大松树下时,顾白刃的同班同学已对他多见不怪了,有些个熟的还打招呼:“又提早下课啦?”
“是啊是啊,”张坑笑答,眼看着顾白刃走过来,“哎,白刃,你们班那小美女,我上次看到她时,她身边的男人不是现在这个吧?”
“常换常新么,”顾白刃道,“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啊,这么多年都对着一张熟面孔凑合。”
张坑无故傻笑:“是啊是啊,顾大夫所言甚是。回家吧?”
“哎等等,”顾白刃拉住张坑,“我们绕个路回去吧。”
“为什么?”
“我看到林寒过来了,他肯定是来找王路的,等会儿看到我他要害臊,走吧!”顾白刃强拉着张坑从校园里绕了路,才出校门,回到两人住处。
现在威尔不在了,华洛林中午就过来蹭饭,有时她也负责买菜,或者做两个能吃的菜。
晚间各自在房内看书的时候,张坑定力不够,看不到一小时就烦躁,跑到顾白刃房门口去遛弯,又不敢进去,怕打扰了顾白刃。
顾白刃余光里看到有影子在晃来晃去,转头果然看到了张坑,就说:“进来吧。”
张坑走进去,把顾白刃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坐上顾白刃的椅子。顾白刃把笔搁下,轻叹一声:“张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张坑道,“你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的?”
“我新发现的。”
“那还差不多,”张坑笑道,“是什么啊?”
“我告诉你,其实我……”顾白刃捧着张坑的脸,认真说道,“一点也不喜欢学习!”
张坑大笑,顾白刃搂住张坑的脖子撒娇似的假哭。直到张坑笑得都停不下来了,顾白刃才严肃道:“有那么好笑吗?”
“哎哟,这个太逗了,”张坑擦了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不爱学,就不学呗,或者别那么用功也成,咱不当尖子生,不行吗?”
顾白刃摇头:“不行,我习惯了,不学就别扭。”
“行嘞,那我不打扰你别扭了,”张坑把顾白刃安安稳稳放到椅子上,自己站起来,走出房间。倏尔顿住,回头再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那个人已经重新进入学习状态了。看着灯下的顾白刃,张坑突然发现,原来对他好,也已经成为自己的一个习惯了。
12月中旬,中医学院还在抓紧考学生,烤得张坑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医大的实习已经开始,比张坑的实习日期略早了几天。实习地点就在医大旁边的附院,总之也是不远。
顾白刃去医院前的晚上,张坑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顾白刃的心跳得特别厉害,就握了他的手道:“紧张?”
“嗯,”顾白刃在黑暗中点点头,“其实也不是紧张,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有点激动。”
张坑便亲亲他的额角,接连的吻落到眼睛、鼻子、嘴唇……手已经解开了睡衣的纽扣,感到掌下的身体不是非常积极,还是给他把扣子重新扣上。
“我没关系的。”顾白刃说是这么说,声音却显示了他不在状态。
“没事,睡吧,”张坑在他耳边道,“咱们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来日方长。”
——在说过这话的未来二十多天里,他将彻底后悔这时的决定。
顾白刃去了医院,一去就是一天,至晚时才打电话给张坑:“我今天值班,你把我的洗漱东西收一收,送我们附院来,进了门再打我电话,我给你指路。”
张坑笑道:“哟,第一天就中奖啦?我顺路帮你买张彩票吧?”
“别开玩笑了,值班很累的。”顾白刃的声音也透着疲倦。
张坑不再多说,收拾了顾白刃需要的东西送到医大附院去,进门按照顾白刃的指示,找到住院部心血管内科,顾白刃已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站着等,看他来了,就迎过去,接过东西。张坑把顾白刃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看样子是累了,你别那么拼命,不想干的活,能躲就躲,知道不?”
“那怎么行,”顾白刃道,“等你实习就知道了。”
说完话看张坑还不是十分想走,顾白刃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迅速在张坑嘴角落下一吻,后者还未及反应,轻柔的触感便已离开。
“快走。”顾白刃赶人,张坑便独自回去。
日程紧张的考试之后,张坑也迎来了临床实习。对于考试的结果,张坑其实一点不担心,医院急着要人,学校还能以考试不及格为理由不让学生进临床吗?到医院的当天早上,实习生们穿着白大褂,在寒风中从班长那领写着科室分配的单子,然后就各找各科去。华洛林道:“啊?就这样啊?一点儿仪式都没有啊?不念一下医学生誓词?希波克拉底誓词呢?大医精诚那段呢?……”
张坑拿到单子,扫了一眼,看到排在第一个的科室名称,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然后一没忍住,笑出声来。华洛林伸头过来看了一眼,只见那里写着:针灸科。
华洛林去了普外科,普外科的科秘书有个很武侠的名字:慕容飞。慕容飞把新实习生召集了一下,坐在示教室里开会。
“前一批实习生走后,医院出现了实习生空窗期,虽然只有一个星期,但是没有苦力,医院是运转不起来的……”慕容飞道。
“老师,你说苦力?”一个实习生不确定地问道。
“对啊,我说苦力,”慕容飞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我说话,你们先别插嘴,先听着!”
同学便没人敢说话,慕容飞继续说:“你们刚来,有些话我要同你们说明白。现在的医疗界大环境,是不可能让你们实习生真正动手做一些有利害关系的操作的,所以你们心态要放平,认识到你们进来,主要工作是帮护士,次要工作是帮护工,再次要的工作,才是帮帮我们医生,知道了嘛?”
实习生们的情绪被他说得很低落,听到他问话,好半天才有稀稀拉拉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回答:“知道了……”
“下面分配一下你们跟的老师,以后你们临床上的问题,就问带教老师,非临床的问题,就问我。为什么呢?因为我是科秘书,什么是科秘书呢?就是没有科老总的情况下管理科内杂事的人。什么叫科老总呢?也就是住院总,是一个科室内最受苦受难的人……”
他这么着解释,根本没人能明白。
“好,开始分配了!”慕容飞在纸上刷刷写了几下,推给实习生们看,“老师的名字胸牌上都写得很清楚,请对号入座,不要认错。留个实习生跟我,谁叫华洛林?好,你以后就跟我吧。散会!”
华洛林“跟”着慕容飞进了办公室,因为这时早查房已过了,所以医生们都在办公桌前埋头写病历,或到病房换药拆线,或点支烟聊天……华洛林想给自己的老师留个好印象,见慕容飞杯子空着,就提了水瓶来,给慕容飞倒上一杯水:“老师,喝水。”
慕容飞把眼睛从病历上移开,看了一眼杯子,道:“哦,等凉点再喝。”然后推了两份病历给华洛林看。
住院病历被塑料夹板或金属夹板夹着,华洛林翻开,只觉眼里是从没见过的全新世界,充满了好奇。
才刚看几页纸,慕容飞被一个病人家属叫了出去,说话说了许久,这期间换药的年轻医生进来,在办公室里找了一圈,看到慕容飞的杯子有水,端起来就喝,瞬间杯子里的水就少了大半。不一会儿主任走进来,大声道:“说个事啊,刚才院里……”
没说两句,也随手端起慕容飞的杯子就喝,把剩下的小半杯也喝光了。华洛林站起来想再倒,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水瓶里的热水已被倒完,又不知该去哪里打,只能对着空杯子郁闷。
主任说完了事,慕容飞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果篮,交给华洛林,道:“把这个送到急诊科,给金田一金老师。”
华洛林接过果篮,愣了一下:“这就是我的第一个任务?”
“对!”慕容飞道,“这就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进入“精彩的”实习期
肝气郁结与happy new year (下)
华洛林提着果篮下病房大楼,再走一截路去门诊楼的急诊科。因为科室里有暖气,华洛林是脱了棉袄,毛衣外直接穿白大褂的,这一离了温暖的环境,就被寒风吹得瑟瑟的了,干脆小跑起来。越跑越觉得果篮在变重,等到了急诊科,华洛林已经小喘。
“哎,同学,急诊科金田一在哪啊?”华洛林看到一个白大褂里的娃娃脸,又很有些眼熟,便自然地以为也是同期的实习生了。
那人斜看了华洛林一眼,一言不发走进办公室里,坐下。华洛林莫名其妙,也跟进去,刚想开口说话,只听旁边一个实习生向那人问道:“老师,我今天的班值到几点?”
“五点半。”那人说。
华洛林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实习生,这是个嫩相的医生!再看他,就能看出许多不同了:白大褂不同于学生穿的,质量很好,剪裁也比较讲究;娃娃脸,头发凌乱,头顶上几缕翘着,反倒营造出一种时尚的感觉;胸前挂着胸牌——实习生也有胸牌,但和医生的有分别。那人挂的是医生胸牌,上面写着:“急诊科主治医师金田一”。
原来你就是金田一呀!华洛林大悟。但是为什么会看他眼熟呢?什么时候见过的吗?
“呵呵,金老师,”华洛林马上卖乖,“我们老师叫我把这个送给你。”
华洛林递过果篮,金田一看了一眼:“你老师是慕容飞?”
“是啊是啊。”
“我不要,你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