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刃拉开门,有点尴尬地看着才哭过的华洛林,不知她要说什么。
“顾白刃,”两人都坐下后,华洛林缓缓道,“我知道我们俩,一直都互相不对付,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不能好好相处。但你要知道,我不是看你不顺眼,我只是怕你对坑哥不好,其实这么长时间过来,我也看出来了,你对坑哥挺好的,你性子也挺好的,斯斯文文,说话都不大声……”
“华洛林,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被华洛林说了好话的顾白刃受到了惊吓,“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华洛林笑笑,“我就是说一声,坑哥这烟又抽上了,我说也不管用,你看看能不能让他再给戒了,对他自己也好。”
“哦,这个……我会说的,”顾白刃低下头,“等等吧。”
顾白刃知道,张坑是心里不好受,才抽烟的,所以总不忍心制止他。再过一段时间,还是会出言相劝的吧。
“那就好,”华洛林点点头,“那我走了。”
顾白刃站起来送她:“明天过来啊。”
“嗯。”华洛林丢下一个字就出了门。晚上临睡前,顾白刃才发现什么东西在华洛林的床上一闪一闪地发亮,一看之下,原来是华洛林把手机忘在这儿了,既然她既然明天要过来,那就先替她收着,明天再还给她吧。
推拿科的晚上一般无事,张坑听到病房里有小孩吵闹,就走进去问怎么回事,正帮着家长哄小孩的护士一脸无奈:“哄不好啊,这孩子,吵得别的病人也没法睡了。”
这是脑损伤恢复期的儿童,小孩子有先天优势,各方面都比大人好得快,这病患现在已经看不出和正常小孩有什么不同了,就是走路还有一条腿总歪着,所以到推拿科寻求治疗。
护士还有别的事,把烂摊子丢给张坑就走了,张坑拍怕手:“来,哥哥抱……”
“叔叔!走开!”小孩子总是说实话,张坑黑线,只得说:“好吧,叔叔,我是叔叔,叔叔给你唱摇篮曲啊。”
“你唱不好听!”
小孩家长笑道:“没用的,他听不进去的。”一边回头对其他床上的病人道歉:“对不起啊,他不是天天都这么闹的……”
张坑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来,随便放了一首歌,在小孩耳边晃:“我唱不好听,这个好不好听?”
小孩子看到一个小匣子一亮一亮的还唱歌,伸手就想要,张坑把胳膊一缩:“好好睡觉才给你!”
孩子机灵,立马躺好了,还给自己把被子拉好。家长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啊小医生,我们条件不好,没有这么高级的手机……”
“给他玩儿吧,”张坑把手机丢给小孩,“睡着了再还我。”
等那孩子安然入睡的时候,手机的电量也被耗光了,家长千恩万谢又对不起的,张坑觉得小题大做,多大事儿啊?
第二天正准备交班,突然楼下乐声大作,张坑就问:“这敲敲打打的,干什么呢?”
一个医生说:“送救援队走啊,是我们省第二批援川的了,这叫个风光啊,比娶媳妇还体面呢,哈哈哈哈……”
“去的都是哪些科啊?”张坑问。
“主要是外科系统呗,”带教老师说,“什么骨科脑外科,内科就是传染、皮肤、ICU。”
“哦……”张坑笑道,“我还想去呢,多光荣啊。”
“你少动这心思!”老师笑骂道,“你要是走了,就是成心让我累死!你先救援救援我吧!”
张坑笑,隐约想起,华洛林说她这个月在哪个科来着?ICU?
下了夜班,张坑先去买了菜,回去时也不早了,开始做菜,又打开电脑,找出华洛林最喜欢的蔡琴的歌曲集,循环。顾白刃开门看到他时,他正站在客厅的桌子上。顾白刃脸上突然写满了惊恐,上去扶住他的腿说:“张坑,你下来!”那语气,好似生怕他摔下桌来。
张坑笑道:“什么事啊,你就这么说吧,我先把这脏兮兮的窗帘给卸了。”
“张坑,我告诉你……”顾白刃扶着张坑的腿没撒手,为难地不知如何开口,“华洛林去四川了!”
“什么?!”张坑从桌子上跳下来,没命地往门外跑,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追什么,还能追上什么。早晨的锣鼓声,第二批救援队……张坑停下,弯腰重重地捶了一把膝盖。
歌声从窗口飘出来,不知愁地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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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一个糊涂的厨娘?
把那酸甜苦辣,揉在一起,
教我,吐不出,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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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坑!”顾白刃追出来,拉住他,“咱们回去说,好不好?”
看着顾白刃担心的眼睛,张坑无法拒绝,攥了他的手,点了点头,向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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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一个粗心的酒保?
把无奈和牵挂,调在一起,
教我,醉不倒,醒不了……
莫非这滋味,莫非这滋味,
就是想你的时候?
莫非这滋味,莫非这滋味,
就是想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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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点击和收藏都有上升,留言却没有上升……这是不好滴,不好滴,喂,新读者,说的就是你!
选择题与不介意
“华洛林昨晚把手机落在这儿了,今早用同学的手机打你的电话,你的手机关机了,她打了自己的手机,我才知道,原来她去援川了……”
“她昨天晚上怎么不说!”张坑打断顾白刃的解释,不知在和谁发脾气,“她早就算计好了今早才告诉我呢!”
“她也是怕你担心吧……”顾白刃也很埋怨华洛林的这种做法,但此时不得不先让张坑平静下来。
张坑憋了许久,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这丫头,她是不把我当哥了!”
顾白刃假装怒道:“张坑!去援川是好事,你这是什么态度?!”
张坑见顾白刃动气了,才不敢再说,道:“我就说说,没事没事,她去她的,咱吃咱的饭,别生气,啊。”
可是在吃饭过程中,张坑动不动把筷子一摔,皱着脸道:“华洛林?她去援川?!就那个娇生惯养的?专门租个房子睡午觉的华洛林?她?援川?笑话嘛!”
或是:“那丫头上个街都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去灾区,还不得死在那啊!”
“张坑!”顾白刃把筷子一拍,真的生气了,“你够了没有?我知道你不放心,可她又不是一个人去的,她是跟着救援队走的,你怕什么?再说这已经是第二批过去的了,你听见第一批里有谁出事了吗?别把人都当小孩子!”
张坑无话可反驳,才不再纠结,只是拨回华洛林打到她自己手机上的号码时,那边却是关机状态。又过了些天,才从科室里听说,救援队那附近的信号塔因余震又坏了,现在有条军队的线可以用,那边打回过医院几次,但都是打到外科系统,与推拿科无关。张坑专门打听了再次通话的时间,跑到泌尿外科守着,等电话一来,就跟在接电话的医生旁边蹿:“老师,问一问有个实习生叫华洛林,华洛林……”
医生问自己的熟人尚且不暇,哪有空管他?又被他扰得不胜其烦,干脆站到了凳子上,让他够不着。
张坑也搬个凳子站上去,继续:“老师……”
医生站到桌子上,张坑也站上去。医生对着电话说:“那好那好,你忙吧,再见……”张坑说:“老师,帮我问问……”
“你烦不烦?!”医生挂上电话,张坑泄了气。
过了不久,那边的手机信号恢复,张坑也与华洛林联系上了,通话都不长,为了省电,华洛林同学的手机总是关着,有用才开机。张坑得知那边经常有余震,没有水洗澡,护士晚上抱在一起哭;华洛林跟着内科ICU跑,所在地区比较后方,没什么危险性。才真正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阵子,灾区的情况基本稳定了,护士也不哭了,就是救援队总也接不到回来的指令,也没派第三批过去,就让第二批一直留在那儿。
随着夏天的逐渐到来,除了“奥运”之外,另一个话题在大学生中被讨论得很频繁,那就是“考研”。
考研,还是不考?这几乎是当下所有应届生都要思考的一个问题。对医学生来说,这个问题,并不像对普通大学生一样让人进退两难,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几乎只有一条路:考!
想在正规较大医院里当上一名医生,不考研,是不行的。已经在职的本科学历医生,也免不了要考个在职研充一下门面。实习生在各科中转,也经常听到、看到某个医生,考取研究生、博士生,而走了的。
顾白刃早就开始复习考研的功课了,张坑则迟迟没有提到考研这茬。
其实他是不想考了,甚至,他想离开这个专业了,但是他一直没有勇气对顾白刃说这件事。一心想当医生的顾白刃,在听到他这个决定后,会不会鄙夷,甚至讨厌他?
“白刃!”张坑开门,看见在厨房忙活的顾白刃,忙过去抢过他手里的锅铲,“你怎么还做事呢?我听说你今天昏倒了是不是?”
“林寒跟你说的吧?”顾白刃笑道,“我都没告诉他,肯定是王路通知他的……没事,我就是有点低血糖,再看到手术台上血糊糊的,眼一花,就倒了,护士灌了我两支高渗糖,当时我就好了,可是老师叫我回来休息。挺丢人的,人家小姑娘都没晕过……”
“那你还不去休息!”张坑把顾白刃赶出厨房,“你这月是胸外是吧?巧了,我也是胸外科。”
“我们老师还经常去你们那儿会诊呢。”顾白刃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张坑,感觉有句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又被咽了回去。
你考研吗?这句话,怎么也问不出口,可能是因为,早已看出了他眼中的逃避。
张坑次日在胸外科,被叫去给一个病人量血压,医生看着片子:“这胸腔里有很多积血啊,你什么时候感觉到症状的?”
“昨天,”病人说,“我去医大附院看了,那边说要手术,但是排不上号,我等不及,就过来了。”
“这个属于急诊手术啊,他们应该给你优先做的。”医生道。
“他们说我生命体征都正常,不属于紧急情况,”病人说,“我问那我这是什么毛病?他们也说不出个由头来。”
医生问张坑:“血压多少?”
“120/80。”张坑报。
“是还行啊……”医生摸着下巴,“张坑,开个手术单子,中午十二点,开胸探查,再抽管备血,送血库去,中午跟我上去拉钩。”
“是!老师!”
张坑依言把事情做了,过了一会儿血库打电话来:“你们中午手术那个病人,是RH阴性血!”
“RH阴性?”医生说,“我们这个是开胸探查,小手术,估计是哪个小血管破了,给他用电刀止住就行了,问题不大。”
“那我们就备200CC了?”那边问。
“别别,”医生说,“未雨绸缪,你们多备点儿,再备点血浆什么的,再给血站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你麻不麻烦啊!”那头骂道。
“什么叫麻烦啊!”医生有点急了,“你们应该支持临床工作啊,哪还有嫌麻烦的?!”
中午十二点,张坑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