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事情我想跟你详细谈,但最好是你能到我家来一趟。”
“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我很忙。”
“我知道你忙着筹办婚礼。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但是我要求陈远生跟我一起回国,是认为你或许是治愈他的一剂良药。”
“你什么意思?”
“——陈远生有病,Manic Depressive Disorder,即是第二型两极情绪违常。”
阮百行安静了一会,一字一顿的说:“那是什么?”
路佳途在电话那头将手插在裤袋里,望了一眼陈远生紧锁的卧室门:“通俗地说,就是躁郁症。”
路佳途听到门铃响起,站起来给阮百行开门。他让阮百行进屋,说:“比我想的还要快几分钟。”
阮百行暗沉着脸色,问:“他在哪儿?”
路佳途指着楼上陈远生的卧室,认真地说:“你一定要保持冷静。他要是不能让自己缓和下来,一旦犯病进入郁期,起码就是半年的忧郁和生理紊乱。”
阮百行点点头,说:“我明白。”
他心里虽然急切,脚下却慢慢一步一步往前走。他终于知道了他一直想要的答案,却不晓得原来陈远生已经伤成这样了。
阮百行拍着门喊他:“陈远生,是我,你可以开门吗?”
房间里无声无息,无人应声。阮百行就再喊:“陈远生,公事,现在就要谈。”
阮百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拿出路佳途给他的钥匙,打开来房门。房间里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也没开灯,只有门外透进来的暗柔光线。阮百行接着这点光亮四下看,最后在卫生间门口发现了裹着浴袍蜷成一团的陈远生。
阮百行定了定情绪,才用哑哑的嗓子喊他:“陈远生,你就穿成这样见你老板?”
陈远生就跟顶着龟壳的千年王八一样无声无息,连呼吸心跳都比一般人轻微缓慢。阮百行蹲下来把他的浴袍扯开些,露出一颗瘦小的脑袋,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阮百行凑近拍拍他的脸:“陈远生,你在闹什么?怕我不要你,就用这种方法来吓我?”
陈远生慢慢转动脑袋,略微抬起一点角度,露出一对漆黑无神的眼睛,觉得眼前的人离得好远,说话似乎都带着回声。他懒得再与阮百行分辨,仿佛得了失语症,一句话都说不出。
阮百行深深地注视他,至从前看到往后,热度惊人。他忽然把陈远生抱起来,狠狠地摔在床上,然后俯身过去压住他,对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想吓我,就该拉着外面那个叫路佳途的跑掉,跑去美国结婚!”
陈远生一下子激烈地喘息起来,他开始激烈地捶打和挣扎。阮百行把头埋在陈远生的颈窝里,两具身体严密的贴合在一起,他一丝不肯放松。陈远生嘴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低吼,他别不过阮百行的力气,猛然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慢慢嘴巴里沁出血腥味,他听到阮百行倒吸了一口气。陈远生的神思被这样的抽气声耽搁了一两秒,他曲起膝盖往前一顶,撞在阮百行的小腹上。
阮百行痛呼出声,手上立刻就失去了力道,陈远生趁机挣脱了他,却是脱力滚下床,头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重一声闷响。阮百行吓坏了,连忙爬下床把他抱起来,用手去摸他的头,焦急地问:“有没有事?”
陈远生花尽力气,终于说出一句话:“不用你管,你去结你的婚!”
阮百行听他开口说话了,顿时松下一大口气。他一下一下揉着陈远生的脑袋,说:“陈远生你听清楚——不是我要结婚,是我弟弟百锋。”
他看着陈远生瞪大眼睛望着他,好像没听明白。阮百行站起来,又把他抱上床,自己坐在床头,再次对他说:“你没看新闻吗?和姜郁结婚的是百锋,因为她怀了阮家的孩子,我没办法不答应。”
阮百行在他的头发上揉了一把,忽然低头吻住了陈远生,用自己的嘴唇包住他的。阮百行把自己嘴里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我以为你恨透了我,毫不犹豫地和陆茵茵一起走掉,然后结婚,永远不回来。”
此时,房间的角落里,陈远生的手机正一明一暗地不停闪烁,屏幕上的周蕴两个字无力而又绝望地跳动,然而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这最后的求救。
三天之后,周蕴在家中吸毒被捕。
30
五月底,姜郁和阮百锋的婚礼在马尔代夫举行。媒体事先拿到了一长串出席宾客的名单;最后却大多未能出席,其中包括黎箓。因为“吃饭”事件,他的手头工作统统被紧急叫停,心情烦闷的他选择了去泰国度假,顺便拍摄新年写真。
而其他宾客的失约则是因为天公不作美的原因。
就在其婚礼前一天,印度洋发生了一场海啸,临近马尔代夫的一个小国首当其冲,伤亡严重、状况惨烈。这样震惊全球的自然灾害过后,马尔代夫成为国际救援和物资运送的重要中转站,所以民航几乎停运。原本精心筹划的婚礼不得不草草了之。
陈远生终于开始了休假,并且迅速验证了咪咪的话——无聊得得发霉。
资本家大手一挥准了两个月的长假,而陈远生睡了一觉起来就已经雨过天晴,生龙活虎,路佳途面无表情地阐述事实:“阮老板果真是灵芝仙草,包治百病,我应该早点儿带你回国的。”
陈远生只当没听见,趴在电脑前check自己的户头,清点家当,十足的葛朗台模样。陈远生越看越心花怒放,那一串零快要数不过来。他抬起脚架书桌上,扯着嗓子喊人:“路佳途,趁着今天天气好心情好,我们出门一游吧!”
路佳途坐在地毯上写东西,没理他。陈远生就不厌其烦地又喊了一遍。
路佳途终于有点动静了,他抬起头说:“我没空,忙着写论文。”
陈远生哼了一声,翻看手机,却没有发现可以约出来的人。他一向没什么朋友,要说以前,他曾经真心把陆茵茵当至交好友,结果却是……不提也罢。
想到这儿陈远生的好心情就去了一半,把头埋在手臂里。他心里却也清楚这样过于情绪化对于病情没什么帮助,于是爬起来去翻常吃的药。他刚刚倒了几片在手心里,路佳途就走过来把药夺过来,顺手扔进垃圾桶里:“找你的灵芝仙草去。”
陈远生盯着他看,发现他并不像是开玩笑,就小声嘀咕:“谁啊,不认识。”
就在这个当口,门铃响了。陈远生疑惑地走过去开门,打开一看,门口正站着他的灵芝仙草。
阮百行也不要主人邀请,径自走进来坐在沙发上。陈远生立刻十分狗腿地端茶倒水,心里盘算这位资本家有何贵干。
“老板,您可是才说了给我放假啊,不会这么快就要反悔吧?”
阮百行清清嗓子:“今天天气不错,你跟我出门走走。”
“老板,你看我这才消停下来,计划好好睡一天。”陈远生打哈哈:“要不您找别人,公司签了那么多新鲜热嫩的花样美男子,不利用就是浪费啊!”陈远生一边说,以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可惜表情。
阮百行皱眉,呵斥他:“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他站起来看着陈远生,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我是在很认真的请你跟我约会。”
陈远生愣了一下,敷衍的话就说得没那么顺溜:“老板您开什么……玩笑,还是说您又找了个……”
阮百行一把拖住他拉到门边,打开门指给他看,硬生生把陈远生嘴巴里的“影帝”两个字给压了回去。
——门口停着三两送餐的推车,只是上面摆放的并非美食佳肴,而是整整三车玫瑰,红艳艳地扎眼,还带着露水滴儿。阮百行凑近陈远生,靠着他的耳朵说话:“这是三年的份儿,我给你补齐了。现在可以跟我出门吗?”
陈远生没说话,晕晕乎乎地就被阮老板拐出了门。
阮老板说兜风,那就是实实在在地兜“风”。他没开车来,反倒是骑了一辆摩托过来。陈远生看着那辆哈雷,露出尴尬的表情:“老板,你不会让我坐这个吧?”
阮百行点点头,扔给陈远生一个头盔:“上车。”
陈远生立刻跳开,嚷嚷:“老板你没搞错吧?我现在是当红偶像,要是被粉丝认出来堵在半路怎么办?会出生命危险的啊!”
阮百行嫌他啰嗦,一个眼神瞪过来:“上车,要不然马上取消休假。”
陈远生心里大声呼喊着平等自由,脸上却陪笑着坐上摩托车后座。阮百行发动着机车,又丢下一句:“抱住腰,要不然扣下你的电影片酬。”
陈远生慢慢靠上去,伸手搂住阮百行的腰。他耳边风声呼啸,心里一片安静。他怀着一丝侥幸——或许这回不一样,换我来折磨人。
陈远生这样想,干脆把头也靠了上去。他告诉自己不要轻易缴械投降,有些恩怨,可得计算清楚。陈远生脸上拉出一个深长的笑意。
前面的阮百行的心里咆哮着:“他妈的这风要不要这么大!灰尘要不要这么多!”
他恨这种所谓的平民约会方式,更恨出主意的咪咪。
31
阮老板的行程安排的花里胡哨、目不暇接,倒是十分具有咪咪活泼傻气的风格。陈远生开始是惊奇,接着就偷着乐——这位资本家长这么大,大概第一次吃饭还要排队拿号、坐临街的位置、对着藏着油垢桌椅。看着他面色凝重的拿纸巾把桌面擦了一遍又一遍,陈远生只觉得心情大好。
陈远生琢磨阮老板的脸色,殊不知阮百行也留眼看着他,只觉得陈远生那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的样子让他心里十分受用,可越是这样,他脸上不由得就更深沉严肃憋屈了些——他愿意做这样的事让陈远生继续傻乐。
酒足饭饱、夕阳西下,阮老板带着小情人归家——这是咪咪的描述。而陈远生心里想的是资本家心血来潮,又要开始玩恋爱游戏了。然而只是日暮,陈远生的心情也受到影响。刚刚的愉快心情随太阳一起落到地平线以下了。他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看见前路茫茫然不知所以,世界陪他一起失声。
陈远生坐在摩托车后座,他庆幸自己现在不用和阮百行面对面,不然他一定会轻而易举看透自己在想什么,哪怕是陈远生自己都不明的心思。
他看不懂阮百行,也不要阮百行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样才公平。
中途阮百行停下车,让陈远生待着别动,他去去就来。过了一小会儿,就看见他拎着一个糕点盒子走过来。阮百行长手长脚,穿着皮外套、手上带着皮手套,半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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