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先给他喝点水吧!”
顾不得发火,沈间凌接过那杯水送到猫的唇边,看著少年几乎是贪婪地吞咽著那宝贵的液体,刚毅的眼眶也禁不住红了起来。
“这是怎麽回事,他们没给你喝水吗?”强忍著痛楚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被挤出来。想到居然这麽晚才从去医院探视的同事口中得到消息,他就对自己说不出的痛恨。
猫虚弱地摇了摇头:“沈间凌,我想回家。”
只一句话,让男人手中的纸杯瞬间变成了一团扭曲的废纸。
“大刘,把手铐打开!”冷冷的命令著。
然而一旁的年轻人却显然有些迟疑:“沈哥,队长他……”
“我说──把、手、铐、打、开!”咬牙切齿地一字字说完,沈间凌的目光中几乎渗透出了血腥的气息。
终於还是抵不过这样的注视,大刘掏出钥匙,打开了猫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又把拦在少年胸前的挡板打开。下一秒锺,他已经被人用力拨到一旁。
“站的起来吗?慢慢来,扶著我……”
这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是他那个沈稳老练特种兵出身的前辈吗?一旁的小警察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男人细心地将少年搀扶起来,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仍未愈合的伤口。
“那个……”讷讷地半天才终於回过神来,赶紧提醒道,“沈哥,你先带他去换身衣服吧。”
此时沈间凌才分出心神顺著大刘的视线看向猫的下身,濡湿的痕迹几乎已经被体温蒸发的看不出来了,然而那丝若有若无的气味默默昭示著发生过的一切。
“我说过他跟这件案子没有关系,你们──你们竟然还是这麽对他!”沈间凌感觉胸口像是被人狠狠从中间劈开,这些审讯的手段他早已熟悉。甚至比这更残忍招数他也习惯了视若无睹。然而这一切如今却通通加诸到了怀中脸色苍白、仿佛一抹游魂的少年身上,痛的他恨不得蜷缩起来,才能抵御住胸膛中拼命拉扯、撕裂般的感觉。
“那个……我、我们……”大刘磕磕绊绊地想要解释,却被突然迎面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凶狠目光惊得忘记了打算说的话。
“人我带走了。队长如果要怪,让他来找我!”咬著牙交代完,男人把脚步虚浮的少年打横抱在胸前,背上被拉扯著的伤口又发出了粘腻的感觉,他却浑然不在意,低头对怀里的人说道,“我们回家。”
而後,径自抱著人走出了审讯室。
看著冷面的前辈如同抱著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走远,大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却在那一瞬间有了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是两个男人不是吗。但那两人一个纤弱,一个刚硬,拥抱在一起的画面看起来竟然如此悦目,甚至让他联想到契合一词。
沈间凌将猫带回了那间顶楼的租屋。打开门,多日没有人居住的房间散发出一种憋闷的气息。男人将猫放到沙发上,走过去打开窗户。又走进浴室调试好了浴缸里的水温,这才把人抱进了浴室。然而当他的手落到猫的上衣纽扣上时,突然被阻止了。
“我自己来。”垂下眼帘,很少出现在男孩子脸上的长睫毛遮住了主人内心的想法。
沈间凌的手指一僵,随即狼狈地松开,甚至是仓皇地退出了浴室。所以并没有看到他离开後,浴室中少年纠结的目光。
这一瞬间,猫的内心是复杂的,多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泛著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得不承认,当沈间凌出现在审讯室的刹那间,他几近绝望的的心一下子放松了,莫名其妙的觉得想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看到了家人,看到了他可以依靠可以撒娇、可以诉说委屈的人。那个小心翼翼的怀抱,几乎让他想要就此缴械投降,放弃跟自己的理智继续拉扯。
脱下衣服,冲洗掉了所有羞耻的痕迹。然後又换上沈间凌放在架子上的干净衣服,这才走出了浴室。
沈间凌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以手掩面。他从没想过猫会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吃这麽多苦。看著向来高傲优雅如同波斯猫的少年,狼狈地坐在出租车後座,狼吞虎咽地吃著他在路边超市买来的面包,甚至连向来视若毒药的牛奶都毫无抗拒地大口吞咽著。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捏住,找不到丝毫喘息的机会。
警徽下的神圣让他忽略了种代表著正义的权利,同时也可以变作伤害人的利器。而如今被这柄利器伤害的,恰恰是他最在乎的人。他不敢面对猫的眼睛,他怕这48小时里发生的一切会给他们之间原本就已经不经一触的感情,重重砸下最後一击。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放到他的肩头。蓦地抬起头,少年的面庞终於被沐浴後的热气熏染上了一丝血色。只是那张漂亮的脸孔,此刻仍是看不出丝毫情绪。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猫的手落到沈间凌外套的边缘。
男人一愣,这才注意到茶几上的医药箱。随即放松了身体,顺从地脱下了上衣。又褪下里面的病号服,将缠满绷带的上身露了出来。
看著雪白的绷带上晕染出了大片刺目的血色,猫的眼睛瞬间湿润了。无法克制手指的轻颤,就那麽抖著手解开了绷带,露出了还没长好便又崩裂的伤口。沈间凌只觉得有什麽微热的液体滴落在了肩头,一滴,两滴……刚想回头,却冷不防被人从後面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拥住。
“沈间凌……”猫的嗓音颤抖著,鼻音浓重地只是喃喃唤著他的名字。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落在耳中,却让沈间凌只觉得自己那颗被千年巨石压在无边黑暗里的心脏,猛然间挣脱束缚跃出水面,见到了初升的太阳。幸福来的如此突兀,让他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充斥得几乎要鼓吹起来,酸甜得难以置信。一时哽咽住,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笨拙地应著。
“嗯。”
“沈间凌……”
“恩。”
原来有些时候,幸福到了顶点,人会连基本的语言功能都丧失。然而就是这最简单不过的应答,却足以让整个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两颗紧贴在一起的心脏,逐渐平缓下来,慢慢地,变成了相同的节奏。一下,两下,三下……
【谁说我不在乎】29
第 二 十 九 章
在猫的一再坚持下,沈间凌又回到了医院。只是不同於之前的烦乱,病床上的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满面春风。他没有再问过猫这些年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即使在门外听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他也能大概体会到自己的爱人吃过怎样的苦。他不想再去让猫回忆那些东西,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这些能被全部遗忘。既然往事是不能改变的,那麽就让它永远埋葬吧。他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要用他的有生之年,为猫打造全新的生活。
出了这麽多事情,夜色也被勒令停业整顿。猫几乎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病床上的男人身上。他甚至跟著其他陪护的家属学做饭,还跑去偷偷弄了个电砂锅藏在病房阳台上,然後乐此不疲地买回来各种食材,每天花上几个锺头的时间折腾,再炖出一锅通常是味道和颜色都相当诡异的浓汤来。可即便就是这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下咽的东西,却每次都被人喝的一滴不剩。
东西喝到嘴里滋味如何姑且不论,每天那些鸡鸭鱼肉在锅里煮沸後浓浓的味道却是怎麽遮都遮不住的。护士长的鼻子当然也不是白长著好看的。顺著味儿就找过来了。只是那个一脸严肃的中年妇女,到底还是敌不过面前少年一双无辜的漂亮眼睛,在对方的可怜兮兮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歹没让猫的爱心计划中途夭折。
看著为了保住电砂锅不被护士长收走,向来骄傲又目空一切的小家夥一反常态,就如同个撒娇打浑的邻家男孩一样,对著护士长胡搅蛮缠,险些三十六计都使全套了。沈间凌心中既甜蜜且酸楚,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在猫的脸上看到过如此多丰富的表情,就如同那些过早被抹杀的纯真与美好,又开始慢慢萌芽。
幸福是什麽?对猫来说只是为心爱的人煲一锅汤。只是坐在他床边为他削一只苹果。而对於沈间凌来说,幸福莫过於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见那个少年在病房里穿梭,为了自己伤口的任何一点变化而忧心忡忡亦或眉眼含笑。他爱的人,他的猫……仅仅是默念著这个名字,口中也会如同含著棉花糖,软软的,沁心的柔情,化不开的甜。
这天猫又大老远跑到市中心最大的超市里去买煲汤的食材,不经意在海鲜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冷藏柜边上那个正拿著推车里的一包海苔研究的人,不是Samy是谁呀。
悄悄走过去,原本打算吓那个家夥一跳,却不想原本背对著他挑选著新鲜鲈鱼的男人突然转身,两人视线刚好对上,反倒把猫吓了一跳。
“老、老板……”怎麽都没想到会在超市这种地方看到自家老板,尽管其实很想拔腿向转後当成自己没出现过,但理智还是让猫硬著头皮讪讪地打了个招呼。这个世界上能让他怕的人不多,面前这个喜怒不形於外的男人算是一个。
这时原本低著头的Samy也循著声音看过来,冲他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称的上是惊喜的笑容:“猫,原来你还活著呀。”
一旁的男人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猫也很想黑线。什麽叫他还活著,他不仅活著,还活得很滋润,活的如鱼得水好不好!假如不是老板在,他一早毒舌地还击回去了,反正他们平时说话没轻没重惯了。
“最近还好吗?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让王经理去过警局,可你已经被人保释出去了。”男人的话语中罕见的带了几分人情味。毕竟是他店里的人,作为老板,他也想尽量回护手下人周全。东野的事情也牵连到了夜色,他那些天一直忙於同各个部门周旋,知道猫被拘留协助调查後,派人去警局保人,但是赶到的时候猫已经不在了。王经理打探了半天,都没从那些脸色不太好的警员口中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了。
对方的话还是让猫心里泛上了点意外的暖意,原来还是有人留意到自己的死活。这麽多年在夜色,一直觉得自己的老板是个很冷血的人,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记起他。
“没事了,我……我朋友把我带出来的。”想到那个病床上的男人,向来倔强桀骜的少年脸上难得地带出了一丝红晕。却没想到自己眉梢眼底遮不住的甜意让对面的男人眼中掠过一抹玩味。
“没事就好。” Samy走过来要拉猫的手,“夜色马上就要重新开业了,你快点回来呀。我又琢磨出了一款新的鸡尾酒,回头你尝尝看。”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便被一旁的男人收拢进了掌心里。略带点无奈又宠溺的目光让对面的猫不禁叹为观止。
“你还打算回来做吗?”男人抬起头来面对猫问道,而话语中的口气基本上已经不是疑问了。
猫先是一怔,随後很轻但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对不起,老板,我想辞职。”
既然决定跟沈间凌在一起,他就必须舍弃所有的过去。宁可从此变成个普普通通的凡尘一粟,只做那一个人的猫。
即使是当家台柱要走,男人依然面不改色:“你进夜色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这里的每一个员工都是自由的。什麽时候不想做了,随时可以离开。如果真的想好了,等过两天重新营业,你抽空回去找王经理办一下手续吧。”
“不过,我希望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