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衡吾越中将感到一股阴沉的愤怒。
凌涵简直比一块纯度百分之一百的水华高能源石还硬,根本咬不进去!
许多同僚都认为,自己接受军部派下来的这个调查任务,根本是把自己和未来将军摆到无可回旋的对立面上。
形势看起来的确如此。
审问进入僵局,用刑的话,被凌承云知道了,调查负责人一定死无葬身之地,不用刑的话,拷问不出结果,调查任务失败,调查负责人固然要背责任,最大的问题是将来凌涵坐上将军之位,会怎么报复?
修罗将军很明白,衡吾越是无路可走了……
「把事情说清楚!」蓦然一声怒吼。
砰地一下,手掌狠拍到桌面的声音,惊醒回忆中的衡吾越中将。
坐在他左边的调查人员之一,奈尔林中尉,终于又一次被凌涵似乎永远不会动摇的镇定惹毛了,瞪起眼,不耐烦地对着凌涵吼,「别以为你是将军之子,我们就拿你没办法。我们手上有新凌卫号艾比通讯官的证词,他可以作证,在正T极一号防线正式开战前,他发现了外来侵入信号,并且立即报告给你。而你,作为新凌卫号当时的代舰长,竟然对这个侵入信号视而不见!」
「艾比通讯官发现的,是不明信号。系统探测后给出的结论,信号来自宇宙自然波,不带任何意义。我只是按照规程处理了它。」
「撒谎!」
「调查官,请你注意你的用词。」凌涵还是语气冷淡,这一次,他连斜对方一眼的动作都省了,目视正前方,不冷不热地说,「我不是你们的犯人,只是我一直在主动、积极协助你们的调查。就算你对此毫无感激,至少也该明白,我这位少将对你来说,是长官。」
「你!」
「奈尔林中尉,冷静一点。」衡吾越中将拍拍中尉的肩膀。
在场的几名调查人员的神情,都表示出对中尉的谅解。
他们一起审问了凌涵太多场了,每一场都徒劳无功,整个情形,不像他们在逼凌涵,反而像凌涵 淡淡的,默默地反逼他们这群调查官。
长时间的消耗战几乎让人发疯。
「既然无法突破,我们可能要考虑採取新的方式取得突破了。」衡吾越中将叹了一口气,在很长的一段沉默后,说出这样一句。
调查小组的人都一愣。
「长官,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进行极限审问。」
中将的话,让调查小组其他成员脸上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虽然反覆审问了很多次都没有得到一点成果,但是,还不至于要进行极限审问吧?何况,被审问 者的身份如此敏感。
房间里蓦然死寂一般。
只有众人视线下的被审问者,少将凌涵,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仿佛中将的提议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反对,」死寂般的沉默后,第一个说话的,是那位脾气暴躁的奈尔林中尉。他沉声说,「长 官;即使审问进行得不顺利,但是,审问是审问,刑讯是刑讯,两者不可混淆。」
中将温和地解释,「极限审问,也是审问的一种。心理学已经证明,受审者在一定的肉体痛苦之 下回答问题,如果是撒谎的话,更容易露出破绽。况且,使用的针剂只是使大脑神经感觉痛苦,并不 会真的伤害身体。」
奈尔林中尉硬邦邦地说,「总之,这样做,等同逼供。」
一直淡然安坐的凌涵,终于转过视线,扫了这位中尉一眼。
有点意外。
军部里,居然还存活着这种憨直的军官。
衡吾越中将被奈尔林中尉说得老脸一红,可是,他并没有怒形于色,而是点了点头,「当然,调 查小组不允许对证人进行逼供,所以,极限审问,要在证人同意的情况下进行。」
调查小组的成员们又是一愣。
心想,长官你不是气急攻心,大脑爆血管了吧?证人怎么可能同意极限审问?
「凌涵少将,你也不愿意继续被调查纠缠下去吧?这样做,浪费了你的时间,也消耗军部的资源。」中将把目光转向凌涵,「我以调查小组负责人的名义,和你做出协商吧。假如你同意调查小组,对你进行一次极限审问,那么,下个礼拜,我们就给出关于你的证词方面的最终结论。从此以后,对你的工作和生活不再有任何打扰。你认为呢?」
凌涵思索了一下,问,「一次极限审问的时间,有多长?」
在场的人,大部分感到吃惊。
看起来,这位将军之子很有可能主动接受极限审问。
他有这么大的信心,不会被痛苦击溃吗?就算真的是清白的,古往今来,屈打成招的人可不少。
「至少十二个小时。」中将回答,「必须有足够的反覆询问的时间,对应你的前后回答。」
「还以为要几天几夜。」凌涵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浅笑。
「我提出的协议,你同意吗?凌涵少将。」
凌涵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同意。不过,我要求调查小组出具正式的商议书。」
「没问题。」
「各位调查官,」就在中将感到露出欣喜微笑的时候,凌涵态度清冷地说,「一直以来,你们问了我很多问题,现在,我可以问诸位一个问题吗?」
调查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身为调查官,被审问者反问回来,真是不常有的事。
衡吾越中将想了想,他大概想表现得公平一些,「你可以提问,但是,我们有不回答的权力。」 「你问吧。」坐在他身旁的奈尔林中尉也粗声粗气地说,「看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凌涵的问题很简单。
「为什么要设立一个独立调查小组,来追查这件事?」
很简单的问题,也很浅白。
但再简单浅白的问题,出自凌涵这种人的嘴,经他低沉的,不徐不疾的说出来,就不由引发了在场者的沉默。
「前线视频的公布,只是让联邦民众了解了我们的战斗,让他们知道了凌卫指挥官的战绩。这一切,真的那么糟糕吗?」
「我的哥哥,凌卫,他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还有他的英勇,保卫了联邦,击退了敌人。」
「这真实的一切,让联邦人目睹,后果那么严重吗?」
「不过是一个没有影响战局,反而鼓舞了己方士气的视频,为什么变成了军部最重大的案子,要用一个由中将带领的独立调查小组来调查呢?」
「揭露真相,有那么可怕吗?」
「我,凌涵。」
「今天,对着独立调查小组的六位调查官,说一句实在话。虽然我在那场战役中,并没有做出任何违规举动。」
「但是,凌卫舰长的视频公开化;这件事,我本人由衷地感到欣慰。」
「因为,没有人可以再掩盖一位真正优秀的军官的成绩。」
「有如此欣慰的事实在前,令我不惧怕任何审问。」
「我的时间很宝贵,艾尔。洛森夺走了我的哥哥,我必须尽快把他救回来。我已经不想再被你们浪费时间了。」
「衡吾越中将,假如极限审问可以一劳永逸,避免你们继续像苍蝇一样围着我转,其实,你应该早点提出来,不用不好意思。还有,我希望可以在这个礼拜内完成这最后一次审问。」
冷冷淡淡地一番话。
这是凌涵接受调查以来,说的最长,也是最认真的一番话。
在说完这番话后,他拿起电子笔,在自愿接受极限审问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第四章
几天后。
「你错过了今天中午的会议。」看见艾尔从走廊那一头走进大客厅,米娜把手上的书放下,抬头对艾尔说:「你的副官刚刚来过,他在找你。」
然后,把两只雪白的手掌合在一起,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艾尔打量。
「知道了。中午的会议无足轻重,本来就不打算参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艾尔没有逃避米娜的注视,反而转过头,和她面对面。
「昨天,还是和那个人一起睡吗?」
「最近每天都这样,不是吗?」
米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引起艾尔的注意。
男人温柔地过来,和她坐在一张沙发上。
「怎么了?」
「没什么。」
「要瞒过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你是善于隐藏自己的心理医生,米娜,还是直说吧。」
如果艾尔凶恶地逼迫的话,米娜还不至于投降。但是,恰恰是因为他温柔地态度,假如不直言,内心就会充满愧疚。
眼前的男人,还是如二十年前那样,容易令自己心软。
「你花在凌卫身上的时间太多了,艾尔,我很担心。」
「我们又要讨论这个问题?」
「心里灌输是互相作用的。」米娜的神态有几分认真,「凌卫也许在被慢慢改变,但是你呢?你肯定自己不会受到影响吗?昨晚的事情,我通过监视器看见了,我也看见了,你抱着他入睡的样子。」
「让他在我手里射精,只是一个必须的策略。这里面没有牵涉任何感情。」艾尔轻描淡写地笑了。
真的吗?
米娜在心里反问着,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可昨晚,她在屏幕里看得很清楚,凌卫痛苦地挣扎着,呻吟着在艾尔掌中射精时,艾尔眼底灼热的欲望。
这个男人,并非像机器一样冰冷,像电脑程序一样一丝不苟,他也有男性本能的欲望,也在这场心灵的剧战中摇摆,挣扎着,却最终控制了自己。
为什么?只能是卫霆?
分离了二十年,她终于和仰慕的男人重新在一起,虽然并不是以她最希望的那种方式。她不想和艾尔天天为了另一个男人争吵。
何况,他是那么的一心一意,做着他疯狂迷离的梦。
每天晚上,她透过监视器,都能看见他抱着那个不知该称为凌卫,还是应该成为复杂人,甚至是成为卫霆的男人,睡得如此恬静。
他夺走了凌家孪生子的爱人,当凌卫清醒时,折磨凌卫,凌辱凌卫,而又在凌卫昏睡后,用最深沉的爱意和臂膀,搂着凌卫,珍惜着凌卫。
午夜时分,在床上相拥的两人。
痛苦和幸福,这两种水火不相容的神情,同时出现在艾尔那张英俊刚毅的脸庞上,令人惊讶的融为一体。
正如艾尔在囚室里质问凌卫那样,有时候,米娜真想回问艾尔——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卫霆,毕竟已经死去二十年了呀。
「我上次说的那个方法,什么时候实施?」米娜举起手,拢了拢肩膀的头发。
「暂时不打算使用。」
「为什么?」米娜问,「你也认可,说这会是很有效果的方式。」
「可是太残忍了。」
说出这句话的艾尔,沉默片刻,无奈地微笑。
因为是在米娜面前,所以才脱口而出。
看来,被冰冻了二十年的自己,还是不够老成。
「抱歉,我并不是你说你残忍,米娜。」艾尔站起来,帮米娜倒了一杯鹤舞果酒,递到这位中年女性的手上。
就像他每次安抚她的时候做的那样。
艾尔低缓地说,「我知道,对于凌卫的这件事情上,最残忍的人其实是我。可是,你所提出的方法,我要再考虑。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想使用。」
「我尊重你的想法,艾尔。」米娜顿了一下,然后问,「可是,为什么?」
「没有可解释的原因,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