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不要冤枉人!”叶溶恼道,有口难辩。
“五弟!”蒋涛责备道,瞪他一眼。
“说得是呢,若是六弟早知自己是蓝帮太子,还用憋在我青道堂受罪吃苦?”薛辉怪声怪气道。若换在平日,叶溶一定同他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地一番争斗,然后被大哥痛斥一顿或打上几巴掌才肯罢休。可如今,他仿佛理屈词穷,深咽口气避开五哥,只对大哥哀哀道:“大哥,叶溶委实不知内情,如今如何进退,叶溶要听大哥吩咐。”
他知道五哥吃蓝帮的亏最多,对秦老大恨之入骨的也是他。
“错了错了,那边是你亲爹,怎么听大哥吩咐呢?”朱大昌逗他说,叶溶急得青筋暴起,跺脚道:“若我叶溶对青道堂有贰心,天打雷劈!”
朱大昌逗他说:“阿溶,怎么,被老秦打一顿屁股就忌恨啦?”
“平白的认个富翁老爹当太子,也不是容易的事,打几下屁股也值得啦?”五哥薛辉奚落道。叶溶的脸腾然变红,如落入滚汤中的螃蟹,窘然无助。是谁嘴快告诉了青道堂的哥哥们,他被秦老大修理的糗事。
三哥朱大昌是语重心长地说:“秦老大虽然坏,但是虎毒不食子,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过去让蓝帮吃了亏,当众给他难堪,他打几巴掌就打吧,反正老子打儿子,也没什么丢人的。”
“就是呀,从小到大老六就是被大哥打大的。”四哥也符合说,短小精干的样子坐在人高马大的三哥身旁对比悬殊。
蒋涛一身长衫,带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道:“血浓胜水,滴血认亲那刻,注定你无法回头。”
“可他不配!”叶溶坚持道,“若是他有儿子,才不稀罕得我。如今断子绝孙了,来寻我回去。叶溶是大哥养大的,没有大哥,叶溶早就横尸街头。就算我身体里有秦阿朗的血,可他从未养过我。叶溶心里只有大哥和青道堂的哥哥们,叶溶不走!”
“大哥不能给你的,他全都能给你。在青道堂,你是山鸡;到秦公馆,你就是凤凰。捷径,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拼了一生都未必能有你今日认父后的地位,大哥如何能坏你的前程?大哥该为你高兴。”
听罢大哥一番话,叶溶心里如被一盆冷水浇下,心里冰冰的,立在原地不走。
16、第一份贺礼 。。。
“阿溶,先回去,秦老板再不好,也是你亲爹,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爹你是要认的。至于日后在蓝帮还是青道堂,凭你选择。先回去吧,大哥如今已经焦头烂额,就不要让大家后院起火了。若传出去说我蒋涛阻止人家父子相认,反被江湖朋友唾弃了。”蒋涛语重心长地规劝。
叶溶这才放下心,原来大哥是个有骨气的,没有惧怕蓝帮势力。他哽咽地喊句:“大哥!”竟然再难言语。
宋大律师来了,秦阿朗的话题就被放去一边,兄弟们起身紧张地迎了宋大律师落座。
叶溶是认得宋大状的,他曾经帮青道堂打过几场漂亮的官司,还是大哥昔日的同学。
如今宋大律师一脸严肃地说:“这人命的官司,怕是胜算太小,贺二爷杀人是事实,有法国巡警作证,铁证确凿。”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急得叶溶探身说:“宋大状,如果我们使钱呢?多少钱我们都肯掏。”
“呵,六弟如今真是大少爷,财大气粗呀!”五哥薛辉奚落道,不快地瞪了叶溶一眼。但叶溶知道五哥刀子嘴豆腐心,即便平日同他水火不容,关键时候还是兄弟一心的。
宋大律师摇头苦笑道:“洋人的官司不好打,再多钱怕都没用,留着为二爷置口上好的棺材吧。”
如迎风被一口冷气噎住,叶溶愕然瘫坐回座位。他仿佛听到了抢响,仿佛看到平日疼爱他的二哥倒在血泊中。
“叶六爷,我倒是听说,秦府那个少爷楚耀南同法国人交情不错的,若说去活动一番,怕他该有些法子的。如今只有靠这些旁门左道了,我这个律师本不该给你们出这些歪点子的。”宋大律师一句话,众人的目光投向叶溶。
“我回秦公馆去找楚耀南,我知道该怎么办。”叶溶不假思索地起身,赴刑场般的决心。
“阿溶,若太为难,就算了。那楚耀南诡计多端,不是好鸟儿。”朱大昌劝阻道。
“我就不信老六有这么大的面子,如果我是小楚,早就对他这个真太子恨之入骨,还帮他!”薛辉奚落道。五哥的话倒是道破玄机,“我去找秦阿朗谈条件,没有什么比二哥的性命重要。”叶溶牙关里挤出两个字。
“阿溶,带上几个兄弟随你去吧,也有个照应。”蒋涛说。
叶溶说:“也好,我就带阿丹走吧。”阿丹同他两小无猜,平日最是可靠。
叶溶落寞地离去,走到楼下,嫂子嘉美拉他去一旁,左右看看无人低声道:“上面人多,你大哥不便直说。六弟,你大哥终于答应带我和雪玉去国外落户,你若是不想住在秦家,就和我们一道走吧。只是千万不要露出消息让人得知。待救出贺二,你大哥就把青道堂交给他。”
“什么时候走?”叶溶惊喜的问,原本的失望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原本雪玉就闹着出国读书,还曾邀他同往。
“大概就是下个月了,嫂子记着你呢,你大哥也点头了。”嫂子说,“国外没有蓝帮和青道堂。”
叶溶回府,一双双惊诧的目光迎着他走向楼梯。
“楚耀南在哪里?”他问,他想他可以和楚耀南谈笔交易。
“你寻他做什么?擅作主张放你去青道堂,他在书房里跪着呢。”秦老大踱步下楼。
叶溶仰起头说:“我想同你谈谈。”
秦老大笑了,笑得那么不屑,摇头说:“臭小子,跟你爹谈?谈什么?”又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反笑得叶溶心头紧张。
来到书房,听罢叶溶大致讲述青道堂二堂主贺望祖的案子,秦老大头摇得像货郎鼓,毫不犹豫道:“这个事,不好办。提别的条件吧,这个事不必谈了。跑黑货就是提脑子赚大钱,去赌博,赌赢了就赚,赌输了就赔,江湖中人人知道这个道理的,谁让他贺老二输不起还杀人。被法国人追来,追来又怎么样?喏,把那货沉进江海里一了百了,难道钱比命大?”秦老大手舞足蹈地解释着这个问题,如对一个孩子循循善诱地讲述道理,生怕叶溶搞不懂一般。
见叶溶失望之余目光冰冷,楚耀南在一旁劝道:“二弟你是不知,这些法国鬼子也贪婪得很,你求他们一次,日后他们就尾大不掉,吃定了你。谁愿意沾惹这腥臭,给自己添麻烦。”
“要你多嘴!跪好了!”秦老大一声怒喝瞪向楚耀南,楚耀南慌忙回身面壁。
“好,我明白了,你们做不妥,我自己去做。”叶溶坚持道,“我就不信救不出我二哥。”
“阿溶,不要冲动,你这是去送死。”楚耀南忍不住回身劝阻。
叶溶却坚持道:“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定不放弃。”
秦老大同楚耀南互视一眼,颇为无奈,不想叶溶如此固执。
“你小子,不止是脾气臭,脑子还呆!”秦老大气得骂,深深呼了几口气,无奈地望着叶溶。“你说吧,要怎么样才肯帮我?”叶溶只对秦老大说,他感觉到秦老大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不肯费那周折。
秦老大上下打量叶溶说:“乖儿子,你这条件爹若做到了,你可要留在秦府乖乖的认祖归宗,磕头认爹,当个好儿子。”
一切在意料之中,叶溶深吸口气。
“江湖人讲个信义,一言九鼎,你说了,就要办到。”秦老大说。
叶溶想,磕头认爹,若为了救二哥也只得低头。至于做个好儿子,这个条件太虚。总之,他先应承下来,再伺机另寻个打算吧。他费力地点点头,只觉得头颅重似千钧。
秦老大欢欣大悦,忙对楚耀南吩咐:“南儿,你去办妥此事,多少钱都使得。你自己去帐房支取。”
“爹!二弟糊涂,您老怎么也意气用事?咱们这回开了口,那些法国红毛鬼日后就得寸进尺,纠缠不清的,后患无穷。”楚耀南急得瞪大眼。
“放肆!轮到你教训你老子啦?上次交给你的事情还没全办妥呢,这次就算你将功折罪了。宽限你五天,否则爹就真的打你‘吊鸭子’让你好看,一辈子风光!”秦老大骂咧咧道。
楚耀南深咽口气,将到嘴的话也强咽下去,只是目光里满是委屈,偷望一眼父亲嘀咕道:“那儿子这就去办了,晚一步怕贺老二人头落地了。”
只是走过叶溶身边时,楚耀南狠狠瞪他一眼满是责怪。叶溶却多少松口气,他相信秦老大既然答应他,便有五成把握做到。
听说叶溶去了青道堂,叶沛抱个湘绣团花靠垫在怀里奚落道:“什么恩深赛父子手足的,蒋涛根本就没看得起阿溶,拿他当个小催巴,替他卖命送死的,只阿溶这傻子才为他尽忠尽义的。”
“沛儿,做人要知恩图报,若没有蒋堂主这些年的周济,你我母子如何的安身立命,你如何读的书?”牛氏制止着。
叶溶上前要去抓他,吓得叶沛边向秦老大身后躲闪边忿忿道:“打肿脸充胖子自欺欺人。阿溶对蒋雪玉那份心思您看不出来?蒋堂主嫌弃咱们家穷,警告阿溶不许靠近雪玉,匆匆忙忙把雪玉许配给别人家。”
“若是我的妹子,我也不许她嫁给阿溶。江湖上打打杀杀的,做女人的天天提心吊胆,哪里能安定太平?就是嫁个穷教书匠,也比跟了江湖里的汉子好。”牛氏说得平静,秦老大却揉揉头叹息说:“这话也有道理,有道理。你家小姐当年总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你家小姐那时候总这么劝我,收手吧,做正经买卖吧。哎,转眼二十年来,二十年。”叹息几句,秦老大忽然自言自语道:“借这‘洗儿宴’闹得定江滩轰轰烈烈的人所共知也好。苦尽甘来,秦家的少爷,我让你们风光无限!”
楚耀南正巧更衣下楼,听到这话就附和道:“爹说得是呢。婆婆在庵堂礼佛,听说了两位弟弟认祖归宗,乐得合不拢嘴的,日日电话过问洗三宴的事,看来人上年岁,是要守老规矩的。还有二叔,得知两位弟弟的喜事,一再叮嘱要大办仪式庆典,给秦门添光。”
“好!洗,那就搞个浴儿宴,洗三朝!”秦老大一拍大腿当机立断。
叶沛本是听个云里雾里,渐渐的明白了要拿他兄弟去当众洗澡,惊得大叫:“爹地,还真洗呀。多土呀,同学要笑死的。”
“洗!爹喜欢!”
“不洗!”叶沛翘了嘴赌气的倔强。
“唉,爹给买个跑车送你。”
“那就在浴室里洗。”
“再送你座洋楼,成亲用。”
“不要!”
“那个,相机,你喜欢相机吧,最好的德国货,想照什么照什么,喀嚓一声,嘿!要不?”
秦老大挑眼看着儿子逗他,心里美滋滋,似乎寻回无限乐趣。
“大爷,这第一份贺礼,到了。”师爷进来笑逐颜开的说,“一尊两米高的赤金送子观音,恭贺大爷喜得双子。”
楚耀南眉头一紧,不知何人如此消息灵通,这送礼的人倒也及时。
“谁这么乖呀?”楚耀南戏言,划亮洋火为父亲点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