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溶沉个脸,指挥着开箱,本是第三排的箱子要被打开,秦溶厉声喝:“发现坏货怎么验看?规矩都没了?”
众人一愣,毫不懈怠的开始挪开箱子重回码头,只剩下了最下面两排,打开箱子时不由惊得目瞪口呆,惊叫道:“霉货!”
一片片烟叶拾起,竟然是霉烂的货,有的货还渗出水渍,湿嗒嗒黑黢黢的烂得生了绿白色的毛。秦溶指了这箱货吩咐,“开六箱,隔箱查验。”
“是,六堂主吩咐,开六箱,隔箱验货!”
喀嚓嚓撬开箱子的裂木响声,一箱箱货打开揭开油纸,验货的兄弟报着:“十成坏货!”
“八成坏!”
“九成坏!”
废货!
阿苏急得扑去看,一把把抓起烂掉的烟叶大喊:“怎么会,怎么会,分明是验看齐整的货,不会这样的。”
“第二列开箱,隔三验看。”秦溶吩咐,众人应声去查。阿丹边气得骂了跺脚,边向窗外看,紧张的看着来往码头的人提醒:“溶哥,快动身吧,来不及了。隔壁的船走了,要到下午才有船离埠了。”
“去请大堂主二堂主过来。”秦溶吩咐一声。
他偷眼看看舱门外码头上的情景,将风衣一裹嘱咐阿丹守在这里,刚要拔腿离去,却听到船舱外大声的喧哗:“做什么?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我的货,啊?我的货,怎么这样啦?”
手持文明棍的方会长慌张地进来,看到打开的霉烂货惊得目瞪口呆,扑过来跪地大哭着:“我的烟,我的云南上乘的烤烟,好好的烟,我身家性命在这一船货上。”
一把抓了阿苏的手问:“你还我的烟草,你还我!你们青道堂从来做事平稳的,怎么能出这种乱子,我的烟。”
秦溶上前安慰说:“大堂主就要到了,若是有什么话,等大堂主到了说。好在这货烂在开船前,总比烂到广州好查案。看这烂货的程度,三两天也不至于霉烂到这地步。不知道是有人调包,还是有人走眼。”
目光却打量着方会长,含混不语。
方会长止住哭声,看了秦溶问:“二爷这是什么话?这烟草,难不成还是我们弄假不成?”
“我有说了吗?我有说是方会长你弄假吗?方会长身家性命搭在这一船货上,如何会弄假呢?不过我们会请了巡捕房来查看,看看暗鬼在哪里,如果是我们青道堂的纰漏,照单赔付;如果是有人用障眼法耍青道堂,呵呵,道上的规矩就够那黑心小子去吃一壶,不知道是剜眼还是断子绝孙。”
方会长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溶哥。”阿丹跺脚,隔壁的船已扬帆远去,阿丹紧张地向外望望,低声催促:“溶哥,离开码头去避避。”
话才说罢,蒋涛大堂主已带着二堂主贺望远赶来,怒气冲冲如临大敌。青道堂几位堂主到场,验看了货物,五爷薛辉笑了:“哎呀,这单子的保费还真可观,高出寻常的几倍,只是这烟忽然自己发霉了。”
方会长神情恍惚结结巴巴说:“我的烟草,我的烟。”
“验货那日,是谁个验的?按堂归,断手!”
噗通通跪地几名弟兄大声说:“大哥,兄弟们验货,按了规矩验的,当场,绝对没有烂货。”
“货舱谁当班?”
“二堂主的手下。”
不多时,抓来的几人对质。
秦溶走到方会长面前说:“不知方会长的意思,是想我们追根出这罪魁祸首断手剜眼,还是交由巡捕房?”
“方会长如何知道罪魁是谁呢?六弟你多心了。若是方会长贼喊捉贼,那他两岁的儿子,如花似玉的小妾,今晚都不知道在哪里了?”五哥薛辉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说。
方会长吓得跪地叩头,砰砰乱响:“五爷、六爷,蒋大爷,饶命呀,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托我来运货,给我了一笔好处费,不多,两万,我什么都不知道。”
“谁?谁让你做的?”秦溶厉声喝问。
“是,是秦爷,蓝帮的秦爷!”方会长一席话,众人愕然,无数目光投向秦溶。
秦溶一把提起他的衣领质问:“你说清楚,是秦阿朗亲自指示你做的?”
方会长惊慌道:“是秦爷的儿子楚大少安排的。”
“大爷,大爷,不好了,秦氏商会来人了,那边的费师爷亲自率人来接六爷,不,二少爷回府!”跌跌撞撞进来的弟子报信,秦溶猛然回头,望向船舱窗外。
猛听“咚!”的一声响,巨物坠水的声音。
“救命呀,救人呀!秦大少爷车冲进江里啦!”
“救人呀,谢老爷的公子掉江里了。”
“包小姐,包董事长的千金在车里。”
惊呼声一片时高时低,一片混乱,秦溶拔腿冲向船舱外,四下一看,众人手指的江面上,挣扎着几只扑腾的胳膊,黑色的头顶不时冒出江面又没下,大喊着“救命!”。
秦溶不假思索噗通一声跳进江里,直游去挣扎着的几个学生。阿丹和阿苏也尾随跳下江,噗通通的几人跳下江时,秦溶才发现,前面已有几道黑色的头起伏在寒冷的江面上向那坠水的两辆车游去。
“老爷,小心呀!”
“大哥,大哥!”岸上的惊呼声盖过了学生们的呼救声。秦溶奋力游去落水学生时,发现游在前面的人竟然是秦老大。
“沛儿,挺住,沛儿!爹来啦!”
就见江面上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影穿破江面如箭一样冲向江里挣扎的手臂。那是人,是秦老大,威震江湖的黑帮大哥,声名赫赫,拥有万贯家财,竟然毫不迟疑的投入江里去救人,救儿子。
秦溶惊愕,没想到是秦老大亲自跳水去救儿子,那声嘶力竭的喊声令人揪心,怕只是父子才如此的动情,他记得一次他和哥哥在冰面上坠冰洞,娘就奋力不顾一切发疯的冲去,一路就是这么呼啸奔来,幸亏过路的好心人救了他们兄弟。心里不由为之一动。
江里那敞篷车坠水,夹出很大的漩涡,下沉时一浪浪的卷了救援者无法靠近。
有人在岸上大喊:“秦大先生,快躲开,小心被卷下江里。”
焦虑紧张的呼喊声,噗通通不停有人跳进江里追来。
秦溶屏住呼吸,拼命的游去那大漩涡和扑腾求救的手臂,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逐他,驱逐他去救秦沛,他的大哥,有着共同的血液。虽然他厌恶他,但是仿佛那是自己一条生病的腿,被老虎咬住,但是他不放弃。
学生们胡乱扑腾,秦溶游去时秦老大已经抱住了秦沛,只是秦沛活命心切,竟然抱住了父亲的脖颈死死不肯放手,呛了几口水呜呜的哭喊着:“爹地,救我,爹地,我,我不想死!”
游泳救人的人都知道这举动危险,搞不好要拖累救人的人同归于尽。秦老大身边的护卫已经过来帮忙着喊:“大少爷,放手呀,放手,这么下去都要死。”
秦沛也呛了几口水,大哭着嚷:“爹地,奶奶,救命!”
秦溶气得游近,贴近身子在江中时沉时浮的父子,挥拳将秦沛打昏骂:“你奶奶能跳进来救你吗?废话!把他拖上岸去。”
只不过这瞬间,秦老大看他的眼神满是吃惊,秦溶自信此举最妥帖,秦老大一个眼色,手下人拇指食指在口里发出长长的柳哨声,示意众人撤退。
江里挣扎的学生有人被救向岸上游,有人就在水里沉没。
岸上已围观了无数指指点点的人,秦溶看父亲驮了秦沛游走时专注紧张的神情心情激荡,他想,江面码头如此乱,更是青道堂的地盘,秦老大在江湖敌人多,如此贸然跳进江。万一有人此时打冷枪?再或者是有个闪失,岂不因小失大?毕竟他率领这么大个帮派,毕竟他不是个凡人,此时的处境很是危险。相信定江上帮会里混的,水陆上的本领都是了得的,何必他亲自出马?
翻身向江岸游回时,秦溶忽然看到不远处江面上散落的一把卷曲的烫发,人,有人在江里。秦溶奋力游去,伸手一扯向上一提,一把抓住衣领,看是个女孩子,白白净净的。他想不了许多,就带她向岸边游去。才爬上岸,秦溶喘息着跪趴在堤坝上,将女孩子交给一旁的阿丹,自己在大口喘息。
秦沛已在秦老大怀里被掐人中醒来,哼哼呦呦的哭着。
31、吊鸭子 。。。
秦溶打个喷嚏抖抖身上的水落汤鸡一般,堂里的兄弟才围上,忽然又自觉地退后散去。秦溶就觉的一件温暖的风衣披在他背上,他抬眼,竟然是大哥蒋涛,审视他的面颊阴沉着,却是无语。
“大哥,对不起,阿溶辜负大哥一份心意了。”他懊恼地说,蒋涛摇摇头苦笑而去。
那边传来秦老大惊呼声:“沛儿,沛儿,你醒醒,没事的,爹地在身边的,沛儿!”
秦溶见秦老大一身湿漉漉,墨绿色团花杭绸长衫的衣摆垂水,拧做一团滴滴答答的在地上聚了一圈水渍,看他焦急的样子额头崩起青筋。秦溶粗重了声音咳嗽几声道:“他没事,吓昏了,等下就醒。”
秦老大含了怒意瞪着他说一句:“下手这么重,这是你哥哥,等回去慢慢同你算账!”
像无数的老子呵斥吓唬儿子那样。
众人纷纷围来,又被秦府的手下驱散,豪华的轿车开来,接了秦家父子离去。
秦溶被众人不容分说簇拥着押上车子直奔回府,一路上他阿嚏不停,江水寒气侵骨,惹了风寒。
大步进楼,他满脸怒容,直冲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母亲牛氏惊慌地跟在他身后问:“溶儿,你这又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当看到被人背回来的阿沛头发湿漉漉的样子,牛氏更是慌得大哭不止:“沛儿,你,你这是怎么搞的?”
“怎么搞的?还不给我请家法搭凳子来,看我不好好打烂他屁股。开个车横冲直闯,哪里不好去还去江边,一头冲去江里险些送命!”秦老大忿忿地骂。
听说要打屁股,秦沛扯着嗓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嚎着:“都怪楚耀南,都是他的车不好。那个车,那个车突然失灵,冲去海里。”秦沛不停打着喷嚏,惊魂未定地哭,眼珠一转想了想忽然说:“一定是他动了手脚,一定是他不肯给我那个车才动了手脚的。昨天开还是好好的,昨天是好的,不信问老李。”
众人愕然。
秦老大四周巡视大喊:“南儿呢,南儿这混小子呢?给我滚出来!”
他一眼看到怒气冲冲的秦溶,骂道:“还有你,讨打的东西,你去江边做什么?啊?你说呀!说不清楚看老子不打烂你屁股!”
秦溶原地不动,只忿忿地瞪视他,怒火满眼,他深吸口气痛心道:“我叶溶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本事来找我算账,为什么用那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青道堂。还真辛苦秦爷了,花大银子去买通方会长调包货物,栽赃陷害,也不怕被江湖人传出去,矮人一截!”
恰楚耀南进门,看众人齐集厅里,一个个落汤鸡般头发湿漉漉,狼狈不堪:秦沛裹个被子,打着喷嚏;秦溶如炸毛的小猫子,就好奇地问:“爹,这是怎么了?”
秦溶嘲讽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楚耀南的表情,看他面颊带了僵持的笑容,舌灿莲花,魅人的眸子流动灵光,薄唇如纸。
“楚大少你还装?”秦溶猛地回身对秦老大补道,“有刀子就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