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楼,来人呀!”
不等父亲那话音落下,楚耀南声嘶力竭地大嚷:“是,是儿子恨青道堂!”颤抖的声音无比恐惧。
紧张的空气忽然松弛了,似乎一场审讯终于接近尾声,刁蛮的犯人终于招供。
秦老大的鞭梢拨拨楚耀南的面颊,楚耀南痛苦招认道:“是,是儿子存心要逼走二弟,要害死阿沛,是儿子嫉妒他们是爹爹的亲儿子,是耀南……”父亲那狰狞的大脸倒映在他眼眸中,在泪光中已经变型。
楚耀南深深吸进一口气,却呛得咳嗽不止,他孤注一掷地求饶:“爹,爹,儿子认罪,什么都认,求爹饶了儿子,求爹。。。。。。”
嘴里喃喃着,就昏厥过去,吓得秦沛瞪大眼,嘴里喃喃道:“死了,他死了,他死了,啊啊啊。。。。。。。。。。。。”发疯似的冲出门去。
“来人,把南少爷拖下去!”秦老大扔下皮鞭吩咐,狠狠瞪一眼秦溶,训斥道:“记好了!不要效仿他!这个事儿,就过去了,不许再提!”
秦溶嘴角挂了冷笑,看阿力指挥几个人将楚耀南抬走。
楚耀南的房间在楼道的尽头,抬他回房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各房太太小姐丫鬟们不敢出来惹祸上身,就开道门缝在房里偷偷地观看,使得楚耀南的回房反而变成了游街示众般难堪。秦溶不知不觉地跟随到门口,静静地目送楚耀南趴的藤床缓缓消失在楼道尽头。
于是他对秦老大的愤慨就转向了楚耀南,哀其不幸,却也怒其不争。
费师爷跟去秦老大的房里,神色颓然。
“老爷太在乎两位少爷了。”师爷说。
“南少未准是存心害二少,怕是想替大爷你分忧解愁,拍马屁误拍去马蹄上了。”费师爷推测说。
秦老大就立在窗边看着夜色不回头,揉着酸痛的胳膊骂:“自作聪明,该打!”
“南少毕竟大了,这么打也太不给他脸面了。老爷看看怎么弥补吧。南少手里拿着蓝帮的大权,内外的生意多少是经他打理的。更有呀,就怕他长了腿,有一身的本领,就这么被打跑了。”
“南儿的心,怕也野了。我也想借此机会,收收他的心,收收他的权。还有,他手里的帐不能再管了,你接管过来。我也不许他身边有钱,没有钱,他小子什么都不是,我看他敢跑去哪里去!”
“若不是大爷太过急于挽留二少爷,澄清自己的清白,也不舍得把一手调教出的南少打得这么狠。”费师爷叹气道,“否了南少,也是否了老爷的一番心血呀。”
秦老大回头,愕然地望着费无用,似乎一句话点到他的痛处。正要开口,门口响起叩门声。
“老爷,南少想请老爷过去一下,有要事要对老爷禀明。”
秦老大一瞪眼骂:“我不想听他说话,滚!”
费师爷望着他动动嘴唇却无话。
不多时,骷髅脸管家在门外低声问:“老爷,南少的情形,看似不大好,求见老爷一面。”
“不见!”秦老大不假思索。
再不多时,阿力又回来,不等开口,秦老大大骂着:“让他去死!”
费师爷苦笑一甩袖子出门而去。
这边人才走,秦老大就听到三姨太在门外叫嚷:“让我见老爷,见老爷。”不顾一切推门进来。
“滚出去!”秦老大骂,三姨太噗通跪下求道:“老爷,都把南儿打到这步田地了,就是孩子求见您一面,都这么难吗?”
秦老大转身道:“我不想见他!”余怒未消。
“老爷,老爷,我怕这傻孩子作出傻事来,他平日的性子多孤傲您是知道的,从云端被您一顿不给脸的打抽进地府里,老爷就不想听他说句话吗,啊?”
“南少,南少!”屋外惊呼声阵阵。
楚耀南沙哑的声音:“谁敢近前就试试!”
秦老大一抬眼,楚耀南跌跌撞撞冲进来,衬衫长裤上都是血渍,手中一把匕首横在喉头,他微扬头,目光中依旧透出傲气。
“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你少给老子耍!”秦老大瞪直眼痛骂。
“爹,不想见南儿,南儿也不会再为难爹。”楚耀南哽咽道,“南儿不过想同爹拜别,南儿是否冤枉爹心知肚明。若是爹还是怀疑南儿,南儿这就剖出心来给爹看,南儿说到做到。只是爹,为什么,二十年,为什么要如此收场呢?”
说罢手中匕首掉头狠狠戳进胸膛。
“南儿!”惊叫声,嘶喊声,秦老大死死拉住那匕首不让它再深入,扬手一记耳光抽晕楚耀南。
楚耀南被抬走时,牛氏对骷髅脸管家吩咐:“老楼,去传老爷的话。府里上下都听仔细了:今天动家法责打少爷的事儿,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烂去肚子里,任何人不许嚼舌根子外传,若是谁敢把这事传出去,就小心脑袋!”
33、真相大白 。。。
这天秦公馆客厅一阵喧哗声,噔噔噔跑进来阿力通报说:“老爷,那个定江屈指可数的东兴大洋行包大老板亲自登门道谢,说咱们家二少爷那天在江里救了他家大小姐的命。”
包氏的生意遍布全国和海外,同定江的洋人大使关系非同一般,平日运货只走洋人的码头,从不同当地帮会交往。包老爷登门到秦家来拜访,实属意外。
秦老大颇惊,笑容满面迎出去。
听说包惜惜父女来了,秦沛眼睛放光,欢喜得原地打蹦喊:“惜惜,惜惜,我的惜惜。”
包老爷带了金丝眼镜,笑吟吟提了文明杖进来,同秦老大寒暄入内,秦老大忙吩咐上茶款待。
包惜惜高傲地抬着头,就是笑容都有几分高高在上。秦沛就凑在包惜惜身后不停地嘘寒问暖,包惜惜也不理睬他,反而目光不时去看秦溶。
“小女任性,惹来大祸。遇险落水,多亏公子搭救。只是我昨日才从香港回定江,得知此事,特来登门答谢。”
“年轻人,顽皮少不得的,也是车子失灵生出的事端。”秦老大说,“如今的车子,真是不知如何做的,铁老虎吃人呀。”
包惜惜却纠正说:“哪里是车子出的问题,是人出的问题。汉斯他根本不会开车,我们说好让司机在校园外空场开了兜风比赛,他偏要逞能去江边开,还把司机赶走。”
“司机不是我赶走的,是阿溶他赶老李去回家去报信,没了司机我才去开车的。”秦沛解释着。
包惜惜不依不饶道:“那小韩他们要开车,你不许,一定坚持自己开,把我们都开去了江里。也不会刹车,撞飞了小韩的车子也掉进江里。”
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声中,真相大白。
“惜惜!”包会长制止着。
秦老大忽然警觉,看一眼耷拉脑袋不敢看他的秦沛问包惜惜:“包小姐是说,不是车子的故障?”
“没听说车子有故障呀。如果车子有故障,我们能开了那么远。”包惜惜坚持道。
“窦娥冤呀,千古奇冤。”费师爷在一旁嘿嘿地笑笑,不再说话,楚耀南是他的爱徒,如今总算拨云见日了。
“秦溶,你带我去四处看看。”包惜惜毫不避讳地走向秦溶去挽他的臂,可是慌得秦溶惊愕在那里。
“这位,就是二少爷?”包老爷问。
秦老大吩咐秦溶见礼。
秦溶秦沛带着包惜惜四处去转,秦溶一路无语,倒是秦沛讲个不停,言语中满是炫耀他这个大少爷在秦家身份的不凡。不是呵斥老妈子去把道上的落叶扫了,就是责备丫鬟倒水慢了。从花园到草坪再折返回来客厅时,包惜惜摇着父亲的手说:“他家的假山石真漂亮,奇形怪状的。不像咱们家池塘边光秃秃的,就几棵枫树。”
“既然包小姐喜欢,就移几片去。秦某也是附庸风雅,这些假山石是太湖石,都是早年在无锡做买卖时捎回来的。”
包老爷佯怒着责备女儿失礼,但是这太湖石还是收下了。
起身告辞时,包老爷拱手说:“那就同秦兄谈妥,日后包氏在国内的部分货物往来,就走秦氏码头去运。”
秦沛还只顾了同包惜惜搭讪,那边秦溶可是惊呆了。他在江湖混,知道大买卖如何难得,如何来钱,洋人的买卖最是来钱省事,挑剔少,毛病少,货物规矩。如今包氏这么大的洋行,竟然货物走秦氏,这简直是喜出望外了。
“秦溶,你有英文名字吗?”包惜惜眨眨眼看他问,秦溶摇头,心想这丫头问得奇怪。
“你不要叫我包小姐,叫我Sissi。不如我给你起个英文名字,嗯,就叫Peter吧,听来调皮,和我的小狗一个名字。”
“惜惜!”包老爷佯怒道。
直到送走包小姐,秦溶才发现包家送来许多礼物,都是洋货。
很多洋文他也看不懂,秦沛蹲在地上读,边读边费力地找借口说:“我功课门门都出色的,只英文不好,人家都可以在家看美国电影练习英文,我哪里有机会练?”
师爷在一旁捏起一个宝蓝色透明的瓶子嗅嗅说:“这个肯定是女人香水,这个牌子我似乎见过的。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包家可是财神摇钱树,老爷是得了宝了。南少同洋人打交道多,待南少身子养好,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秦老大在房里兴奋地踱着步,抽了几口烟吩咐:“去,吩咐下去,添两个菜,把我那壶女儿红烫了,切点酱鸡屁股来。那个,那个去把耀南也喊来,商议商议包氏洋行的货物的事,这眼见就要忙起来了,定江码头肯定不够运转。”又随口吩咐,“这些洋货拿去给南少爷看,他洋文好得紧,会几国外语,让他去翻译来看看。”
话音一落,众人诧异的目光看着他。师爷放下香水瓶,愣道:“南少,不是在医院呢吗?”
秦老大这才想起,敲敲头说:“走,去医院。”
医院里,楚耀南出乎意料的精神爽朗,坐在病床上,撑了桌子缓缓欲起身。
秦老大制止他说:“你坐,不必虚礼了。”
秦溶的目光一直注视楚耀南,他含了淡淡的笑,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他用手去探那烫热的酒壶的温度,垂个眼,睫毛密覆着,将酒斟上,一一奉来。费师爷忙起身双手接过酒说:“南少客气了。”
只是他的目光同楚耀南遭遇时,那温笑的目光中透出冷冷寒意,冰箭一般似要穿透他的心。秦溶的笑容立时散去,反是有些不安。但很快他镇定下来,他又没有冤枉楚耀南,是他自作自受。虽然秦老大手段极端,可是楚耀南心甘情愿去受着呀,若是他早就夺路而逃,宁死不屈。
“医生怎么说?”秦老大一口饮尽杯中酒咂嘴问。
楚耀南笑了反问:“这还用医生说吗?耀南皮糙肉厚的,爹难道不清楚吗?”
秦老大看他调皮的神色把酒不语,就责备道:“伤口没好,不得饮酒,放下。”顿顿说,“包家,定江码头的包氏洋货,走秦氏商会了。”
“是,恭喜爹,也托二弟的福,救了包小姐得此生意。”楚耀南说着为秦溶斟酒,举起酒杯敬他,“阿溶,二弟,哥哥以水代酒敬你一杯,替爹,也替秦氏商会。你才到商会就立大功,真是令人高兴。以往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先前各为其主,有得罪的地方兄弟你多包涵。都是定江边上的汉子,我们把话讲开,就不系疙瘩了。”
秦溶不得不捧起酒,心里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