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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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无错-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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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就打!绝不轻饶!”
  赌气的话语如个孩子,秦溶反觉哭笑不得,看他侧头,向角落,眼角闪耀泪光。秦溶心里一阵紧揪。
  见父亲从脖颈里抽出个痒痒挠,反慌得他周身一抖,仿佛看到吓人的家法,皮肉都紧绷了。
  只是父亲就放在腿上,用食指静静地抚弄着,来回来去,不肯撒手,如一剑客大侠闲来无事静静地擦拭自己心爱的吹毫利刃。
  看他依依不舍的样子,沉吟不语陶醉其中,秦溶想,或那宝贝上面尚留有楚耀南肌肤的温度,依稀,不减。
  

78、手足情 。。。 
 
  天气渐冷,匝地的寒风卷起老杨树落叶满地飘转。
  楚耀南提着行李箱按地址寻到北平小花鼓巷子一处旧宅院。墙皮剥落的院墙,灰色的瓦,小狮子头门墩儿上,几个娃娃梳着瓦盖儿头叫嚷着围在一团儿拾杨树落叶玩“拔根儿”。
  “大哥哥,你踩到我的老根儿了。”一个大眼睛娃娃说,不肯放手的拉住踩在他脚下一片老树叶的树根儿。
  楚耀南轻轻挪开鞋尖儿,一松脚,那孩子如获至宝般抢过那片叶子就摞树根儿大喊着:“我寻到大将军啦!”
  “春宝儿。”他对那孩子招呼一声,那孩子猛然转头看他,头顶一撮毛动动,咧开嘴笑了。
  “叔叔,是你吗?”春宝儿认出了他。
  
  他停在那所门户破旧的宅院前,心潮澎湃,一股莫名的兴奋涌起,却又被心底的迟疑击退。脚步停滞不前,不知被什么牵扯,再也挪动不得。
  卓铭韬迎出来,就立在门口。
  一手提了宽大的棉袍袍襟,微躬个背,谦逊儒雅,却带了几分威严。
  北方的冬季寒冷,风沙大,满街都可见这种灰蓝色的棉袍,只这质地粗糙笨拙的棉袍穿在卓铭韬身上别有番气度不凡。卓铭韬一脸书卷气,身子瘦长,裹在厚厚的棉袍中竟然有些飘然欲出的感觉。
  
  耀南就立在门前那棵落尽叶子的大枣树下痴痴望着他,怯怯的目光如个孩子般胆怯,却透出几分欣喜,眼泪突然不争气地涌去眼眶,就倏然打转,眸光朦胧了眼前人高大的身影。
  他打开行李箱,抱出占据半个箱子的狐狼皮褥子,捧在怀里静静走向卓铭韬。
  “你终是寻来了。”卓铭韬说,有些欣慰,接过他手中的狐狼皮褥子,用手抚摸着,如失而复得的宝贝,引了他进去院内。
  
  冬日暖阳透过干枯的树梢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一身灰色呢大衣,露出雪白的西服衬衫领带,同一身棉袍的卓铭韬恰成明暗的对比。立在砖瓦颓旧的小院,显得有些突兀。
  “你活着,他们没骗我。你果然活着……”楚耀南语无伦次,头脑一空,都不知自己如何说出这些话来。一阵冲动,他扑上去抱住卓铭韬的脖子,紧紧搂住他,哽咽道:“哥,我去寻过你,寻过你们,可是那里都被炸成了瓦砾。”他喃喃道。
  “回来就好!”卓铭韬说,拍拍他的头,淡淡的口气,不喜不惊。清淡如茶水入口。
  
  “可是,可是,我是你的弟弟,大哥……”积蓄心头许久的言语终于冲出口,他却大哭失声,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脆弱,如此失态。他是楚耀南,江湖上大名鼎鼎令人谈虎色变的蓝帮少主楚耀南,他自入道以来就以冷静阴狠著称,但此时竟然一败涂地。
  
  卓铭韬笑了,摸摸他的头说:“你可是想好了?”
  他愕然。
  “奉天遇到你时,我就猜出你的身份。”卓铭韬说。
  他更是吃惊,眨眨眼揉揉泪望着眼前的亲兄长。
  “你长得,真像。”冰冷粗糙的大手抚摸他的脸,他泪水润湿的笑靥,他努力笑着,生怕大哥不肯收留他。
  “你既然回来,认祖归宗,本是可以的。只是你要想好,进到沈家门槛,门槛不高,规矩却多。是咱们爹爹生前立下的,不得违背。大哥家徒四壁,比不得富贵人家的钟鸣鼎食。”
  他拼命摇头说:“吃糠咽菜都是心甘情愿的,小弟有手有脚,读过书,会去打工赚钱养活大哥的。”
  
  听他玩笑般的口吻有些漫不经心,卓铭韬推开他立在眼前,脸色沉肃,负个手一本正经重复道:“沈家,门风谨肃,规矩多,入得此门,必须遵从。”
  “小弟一定谨守家规,若有违犯……”他偷眼看大哥,那微垂的眼皮透出几分威严,令他周身发寒。他嗫嚅道:“若有违反,任凭大哥责罚处置。”
  他窥一眼大哥,见大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引了他进堂屋。
  说是堂屋,不过是南北向的一间瓦房。大哥解释说,大杂院前后两进,这一进是跨院,住了老卓家,旁边是一户戏班子。
  
  老太太卧病在床,听说是奉天逃难来北平的途中染了腿疾。听说楚耀南归来,也欣喜的起身。
  楚耀南规矩地磕头喊声:“娘。”
  老太太老泪纵横,一家人落泪。
  “奉天来北平途中,历尽艰险,处处炮火。娘受了风寒就落下病根儿。”大嫂说。
  “人上了年岁,老了,不中用。”老太太捶着腿道,有些气喘不定。
  
  大嫂依然笑容和蔼可亲,那个小侄儿春宝儿虎头虎脑地喊他一声“小叔叔。”
  他兴奋地应声,去掏怀里,想给孩子个见面礼,却被大哥一把按住手,丢个眼色给他,示意他免了。
  他整理箱子,里面几件随身衣物,剩下便是财物。
  他交个大哥说:“哥,小弟的积蓄,大哥保管吧。”
  他本想改变家中的生活,这破旧的房屋,阴冷的宅院,病倒的老人。
  大哥却冷冷道:“既是进了沈家,他人之财,不能带入沈家。还回去吧。”
  说罢,只将那张狐狼皮褥子为他铺在床上。
  “为什么?”耀南不解地问,知是大哥人穷却有志气,文人多是清高自诩。就试探道:“我随身只带有衣物,这些钱,也都是小弟自己挣拼来的,不是养父母所给。”
  他问心无愧,秦家的钱,也是他血汗得来的。
  “尽数退回给你养父母。”卓铭韬吩咐,义正词严,“你才多大个孩子,哪里去挣这许多的钱?”
  是了,大哥自然不信,楚耀南有口难辩。
  
  耀南心想,难不成回去自投罗网,眸光一动提议道:“大哥可是为难小弟了。且不说养父母肯不肯收,一是这钱却是小弟做生意所来,二是他们带亲生儿子出洋在外抛下我,也不知何时回来呢。”
  他看卓铭韬不快,忙提议说:“不如大哥暂且保管,待日后小弟归还他们?” 
  
  嫂子凑在一旁说:“还看不出吗,或是那对儿夫妻有了自己骨肉出洋走了,留给兄弟点钱养家糊口吧。”
  楚耀南就坡下驴拼命点头,惨然道:“留下信就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我的钱他们也不稀罕的。”
  卓铭韬这才勉强吩咐:“这箱子,交给你嫂子,锁起来。”
  楚耀南哪里敢惹他,看他严厉的样子,眼巴巴地将个箱子递给大嫂,心里忍不住的心疼。人在江湖走,哪里能缺钱?
  
  毕生的积蓄都在这里,他本想给这家人过上神仙般的好日子,却不想人家并不稀罕。原本他在岸上伸根竹竿去河里救人,不想反被河里人拉下河里弄得一身是水的落魄,他想,如今自己真是身无分文了。
  他连兜里的东西都掏个干净,放在大嫂递来的竹筐里,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如此做,沈家怎么这么多奇怪的规矩。
  但谁让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回来呢?
  
  大哥夹了一个包裹卷,带了他去巷子口的浴堂洗浴。
  大哥在前面走,他走后面跟,他左顾右盼,大哥不时回头等他。
  他猜想是寻常住家没有浴室,只得去外面公用的浴堂去搓澡。他曾知道蓝帮小喽罗们常去浴堂,里面脏乱不堪。但只得依从大哥的安排,尾随其后,一路好奇地张望着来到一家浴堂。
  
  进到门打开厚厚的棉帘,扑面而来白花花一片蒸汽,熏得人要眩晕窒息一般,如坠云雾中。潮腻腻昏昏沉沉的感觉,
  哗啦啦的水声,吆喝声嬉笑声此起彼伏,睁眼看清时,白花花的一片。或坐或立,或趴或卧,都围在那蒸腾热气的浴池旁。白瓷砖的浴池发黄泛黑,几乎看不出底色,有人费力地搓澡,有人得意地哼着戏,有人大声聊天,喜洋洋的一片人群。
  楚耀南有些心惊,不曾见过这种场面,脚下的地粘得沾鞋,难以拔步,如此肮脏的地方是浴池?
  
  他望一眼大哥,大哥却毫不介意地引他去一旁半垂的小帘后,一排的竹筐,只吩咐他说:“衣服脱下放在筐里。”
  他低头,一只黑色的硬壳虫子懒洋洋慢悠悠的在筐底爬,不时四脚朝天地踢踹挣扎。
  他皱皱眉,侧头看大哥,大哥正缓缓将棉袍的右侧的扣子一粒粒解开,露出袍内单薄的棉布短衫。将个棉袍叠放整齐,正欲将袍子放入框内,也看到那小生命,就一侧筐子抖抖,那小虫子翻身逃遁。
  卓铭韬抬眼看他一笑道:“怕虫子?”
  口气反透出些取笑,他想说,我不怕虫子,只是怕脏,可是说不出口。只得半闭了眼将灰色细呢子大衣解下,翻叠起放在大哥的棉袍上,再解衣服领带,松皮带扣时,看到身边光溜溜过往的人不时侧目望他,那直勾勾的眼神满是异样。他面颊一红,见大哥已经脱了衣服围条发黄的蓝白格浴巾在腰上。露出精瘦的身子骨,肋骨如搓衣板没有肉。
  
  他抿抿唇,求助地望一眼大哥,这个世界里,满是陌生和恐惧。他如脱窍重生一般,四下望那些瘦骨嶙峋的背影,大腹便便的腰身,刺鼻的气味环绕着。
  不知谁嘀咕一句:“穿得体面风光的还用来这种地方吗?生得细皮嫩肉的。”
  他的面颊腾的变红,他楚大少风流倜傥,什么场所没去过,又怕过什么?如今在个浴室竟然如此狼狈。
  
  。。。。。。

79、浴室惊魂 。。。 
 
  他迅猛地脱下裤子,侧过身,随手拾起一条大哥递来的浴巾围上,一阵寒凉,却紧张地说:“大哥,我,我要去解手。”
  大哥将一条小毛巾搭在他肩头,指了前面说:“柜子走到头,拐角处是茅厕。”
  他喔了一声,趿着破裂的拖鞋去浴室。
  
  “小伙子,听你这口音,定江那带来的吧?吴侬软语,声音柔柔的好听。”一人问。
  楚耀南侧身,便池旁立着位老伯,和善地同他搭讪。
  他草草应了几句,老伯又问:“定江的浴堂比北平要气派吧?听说那都是洋人开的浴堂,喷香水的。”
  
  他忙离去,旁边一个木桶,漂着个木瓢,舀水净手。
  一个好心人招呼他说:“小兄弟,来,我帮你。”
  他伸去手,冰凉的水淋下。
  忽然一声吆喝:“让开让开!”
  一大汉过来,楚耀南抬头望他,头顶秃泻,满面红光,还长个酒糟鼻头,样子滑稽。 这种小蛇虫他本是不屑一顾的。
  
  “呦,眼生得很,不曾见过你呀。”大汉搭讪说。
  楚耀南不理他,转身就走。
  “盘子生得还挺靓的,哪个班子的?”那人问。
  一时间他并没明白,他诧异地望着那人,眸光里满是疑惑。
  
  他出门,向浴池走去,身后那人就随在身后一把拉住他手腕问:“你那位主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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