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学校是全日制的,下学期开学你就去报道。这段时间先到这家辅导班上课,他们说职高的知识浅了些,学计算机编程可能不够用,得补习一下。”
“炳江,”蒋七三艰难开口,“总裁,您认为我应该从高中读起?”
“只是补习下必要的知识,”白炳江忙安慰,“你还年轻,应该多学点。读书期间你的薪水照领,每年依然按合同提薪,就当是公司送你去培训吧。毕业以后你愿意回公司我们欢迎,想另找工作公司也决不为难。”
蒋七三明白了,他深深看眼白炳江,礼貌点头,转身出门。
白炳江玩味着蒋七三出门时的那副很受伤的表情,疑惑地问自己:“难道我说错话了?”
处理完公务要回家时,他发现自己真的说错话了。
一向会在车里安静等候的蒋七三这次却不见踪影,白炳江告诉自己不要紧张,或许他有什么事。又等了一会,却见人事部经理匆匆跑来。
“Gonzague,这是蒋七三先生的辞职报告。”
大黑说:“我知道我是超级乌鸦嘴。”
一副赖皮样!蒋七三苦笑。
谁能想到,大黑当初随口编造的“剥茧”任务理由,居然是真的。
经过一个月的紧张清理,他们完成了前期工作。大黑在监督大毒枭S的遗产运作时,发现S遗产被M国的两股势力所继承,而这两股势力之间的相互嘎轧,是导致M国经济危机的主因。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当初大黑重点标出来的那三家公司,分属M国能源、电力和运输业龙头,是加深M国经济危机的直接参与者,而他们的安全系统,也是神秘程序员设计的。
“得重新制定计划。”蒋七三说。
大黑点头:“我们再把手头的资料整理下。对了,我昨天动了一万五。”
蒋七三曾用假身份证开了个银行账号,把自己的积蓄分出一半到那个账号上给大黑用。
大黑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对他用假身份证有点微词:“你居然有这种东西?”
蒋七三不便多解释,只好说:“钱是真的。”
钱已放了半个多月,大黑这是第一次提起。
蒋七三开玩笑:“你又要给我送快递?买机票用不着这么多吧!”
“前天机子烧了,重新配了一台。”
蒋七三只觉得双眼酸涩酸涩的,忙狠眨几下把悲凉的情绪憋回去。这是图的什么啊,花自己的钱浪费自己的脑细胞摧残自己的身体,就为帮M国揪经济蛀虫?
黑客无国界,有位前辈这样说过,或许吧!
辞职后,蒋七三发现自己特别容易伤感,看见天边的晨曦或是听到窗外的雨声,都会湿润了双眼。可能是太辛苦了,他想。
“大黑,你周围的人是怎么看你的?”
“小混混一个!做什么都不长久,赚够伙食费就回家窝着,钱用完了才出去找活干。怎么想起问这个?”
蒋七三深吸口气:“有人嫌我水平太差,要我回学校学编程。”
大黑赞叹:“真黑!挺能隐藏啊你。”
蒋七三一愣,对啊,最好的黑客就是没人知道你是黑客。
以前在万安保全公司,没少受系统测试部那帮虾子的白眼,这么多年打工,也知道精英们是用什么标准看人。“隐藏实力不张扬,不从事黑客相关职业”,是自己恪守的求职准则,一直以来,从不把别人的轻视当回事,可为什么碰到白炳江后就不一样了?先是为他的客户的无心问话生气,后来更是对白炳江的关心报以冷笑并负气离开,到底为什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蒋七三起身推开窗户,天已蒙蒙凉,夜雨润过的清晨最是干净,他伸出双手,窝个心型抛向白炳江家的方向。
第9章
蒋七三辞职后,白炳江发现自己的生活清秀了。
新加坡、日本、韩国,想去哪里就去哪,子公司的经理们都笑他,微服出访搞突击检查很不人道。
空心人的自由感觉真好!
把亚洲逛了一通,在众经理的强烈要求下,白炳江顺应民意回欧洲“避暑”。
江江是白炳江的小名,是白炳江那娇小身躯下包裹着一颗强悍的心的外婆所取的名,在她面前,所有人都只能叫白炳江为江江,坚持几年后,连白炳江那不会说中文的老爸也习惯了用这个中文昵称来称呼他。
小辈从外回来必须先拜见长辈,是外婆生前立下的规矩,虽然老人家已去世三年,白炳江依然一大早就开车去外公的城堡。
“我的江江。”外公抱着他使劲揉。
“外公您轻点,怎么七老八十了力气还这么大?”
在外婆家,只能讲中文,几兄妹中只有白炳江能做到,加上他的长相最东方,深得外婆欢心,于是不待他大学毕业,就让他参与家族事务管理。BB集团掌门人看到有便宜可占,连赶着也把他确定成继承人。
外公欣喜地看着白炳江带来的资料,还没看完就忍不住跳起来,笑得前俯后仰:“BB老头怎么说?”
“他还不知道呢。”
“你把他在亚洲的东西都洗了一遍他会不知道?”
白炳江耸耸肩:“前些年,爸爸就已经把他架空了。”
由小作坊发展起来的BB企业,传到外公口中的“BB老头”手上时,竟成了欧洲最大的地下钱庄。BB老头是白炳江爷爷的哥哥,个性强硬胆色过人,与各国黑社会组织均有密切联系,可惜情妇一大堆却没有子嗣,于是过继了白炳江的父亲当继承人。不料这前途似锦的继承人,却是个怕老婆的角色,为了讨好丈母娘,谋划着关闭日进斗金的“正事”,妄想靠“买卖百货的小生意”来赚钱,把个BB老头气得牙痒。偏偏继子又极善笼络人心,这些年,隐隐有架空继父的架式。BB老头为了反击继子,也看到第三代中白炳江确实鹤立鸡群,于是紧赶着把手头的亚洲业务交到白炳江手上,只是他哪里想得到,继子是披着狼皮的狗,这白炳江却是装成哈巴狗的狼,他每年看到的财务报表,其实都是白炳江专为他单独制作的。
“你外婆,终于可以瞑目了。”
“外公,当初我继承您的财产,不过是引老头上钩的策略,现在BB集团已基本漂白了,您的东西我完璧归……”
“江江,”老人吹胡子瞪眼睛,“你去跟你外婆说去。”
“外……公!”
“你很能干,是我们家族会议选出的第一继承人,哪里用什么策略?”
耍赖的外公有时候连外婆都没办法,白炳江摇头苦笑。
“外公,您知道,我是同性恋,不可能有子嗣。”
“不公平啊,”外公摘朵金银花含在嘴里,惬意地眯缝起双眼,“好男人都成了同性恋!”
“表哥表姐都能独挡一面,从他们中间选个继承人很容易。”
外公笑:“江江,你真以为BB老头不知道你的事?”
白炳江一愣:“知道我什么?”
“十三年前,你家憨爹爹把你囚在阁楼里,你真以为我和你外婆是碰巧路过你家进去喝杯闲酒?”
“是妈妈通知你们的?”
外公摇头:“你妈那人,更古董,她也认为同性恋丢人,比你爹还着急。是BB老头请我们去的。”
白炳江差点厥倒:“BB老头知道我是同性恋,还把BB集团丢给我?”
“他自己不能生育,照样有你们父子俩做牛做马,他才不在乎你有没有子嗣。他找你,是真的看中你的才能,他相中的人在为我卖命,现在要我开了这人,我傻啊?”
白炳江苦笑不得。
“你爹很有经商才干,可惜面慈心善只能守成,BB老头早些年积累资本欠下的人情债,他没魄力还。你小子则占尽了聪明圆滑,两面三刀抡得滴溜溜,嘴又甜心又狠手又……咳……快,BB老头不用你,用谁?”外公说得兴起,伸手在白炳江的脸颊上扭了一把。
白炳江正发愣,躲避不及痛得呲牙:“外公,外婆说了打人不打脸。”
“你是得了你外婆的真传啊,中国人的中庸,西方人的计较,你都有。这些年你做给BB老头的假账,他都当稀世珍宝藏着呢,上次来我这儿,给我带来一本,一口一个‘我们江江的杰作’。”
白炳江有些尴尬:“原来我再跳,也跳不出他的手心。”
“江江,都知道现在黑道不好混,真要做强做大,还得走白道。BB老头早想挥刀割掉烂肉,可他下不去手,你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他希望的?你以为,以你爹那老好人样,压得住你那些叔叔伯伯堂兄弟亲兄弟?”
白炳江彻底无语了。
老人嘿嘿直乐,能把长了一张八哥嘴的江江说得哑口无言,让他很有成就感。
白炳江揉着腮帮:“姜还是老的辣,你们这些老腊肉,不是一般人能消化的。”
老人悠然躺回摇椅上,对吃鳖的白炳江挤眉弄眼:“最近都没听到你什么桃色新闻。”
“我有过桃色新闻吗?”
“喂,江江,不要以为我们老腊肉感受不到春暖花开。看在这些年我和BB老头帮你擦屁股的份上,透露一点?”
“切,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收拾。”
“行了,再倔就没人味儿了。你虽然能干,但控制媒体喉舌可不如我们这些风干肉,你读书时情人一个接一个,你以为那些狗鼻子闻不到气味?不过近两年你到确实沉寂了,怎么,年纪轻轻就不行了?”
白炳江啪的扔下咖啡杯起身离开。
“江江,江江,我不是那意思,喂,你等等。”
白炳江转过身笑得灿烂:“这么大把年纪的人,实在无聊可以写写回忆录什么的,非学那些三姑六婆八卦长舌,小心外婆一气之下来带你走。”
“死孩子,你咒我?”
“BB老头六十多年创下的基业,我三年之内全部毁掉,我容易吗?累得人仰马翻了我!好啦,告辞。”
“不再多待一会儿?吃了午餐再走吧!”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我家那些亲戚,啧啧,每家站三分钟也够走走。见到BB老头帮我代个好,就说我懒得见他。”
白炳江不敢再在这个中式装饰的城堡里待下去,花园里种的是中国花草,喷泉里的雕塑是中国古装美人。坐的摇椅盛点心的盘子,无一不是中国货。还有那午餐,标准中国式午餐,通常都有外婆最爱的番茄炒蛋。
爽滑幼嫩!
外婆若听到这个形容词,一定会高兴得亲他一口,娇媚地说:“我们江江是中国通”。
这段时间确实过得轻松,心无挂碍身轻如燕。
只是缺了什么,整个人空落落的。
今天见到外公,他才知道,自己没有了好奇心没有了幽默感更缺少对未来的憧憬。
回头想想,连最爱的科幻片都很久没温习过了。
有一次,在香港还是哪儿,鬼使神差走进电影院,却在开场两分钟后狼狈跑出。不敢做啊,有“他”参与过的任何活动都不敢去重复。
决定收回的心,不能给机会放纵,稍有松懈就会前功尽弃坠入地狱。
蒋七三站在窗前,看天色逐渐清明。这段时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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