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杨哲也很想像冯达和程羽然那样的去相信,任昊参与进整件事情不过是早已洞穿他们婚姻不会幸福的真相,为了他们三个人,才会施以援手。
他们人比较单纯,自然也容易把别人的想法单纯化。
杨哲却是心知肚明,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
即使退一万步,任昊从战火纷飞的叙利亚赶回来,突然变得宅心仁厚、佛光四溢,要救济天下、广撒甘露,让冯达和程羽然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他大可以早在知道程羽然和冯达是恋人关系的时候,就告诉自己。
以杨哲的个性,再怎么想利用程羽然父亲的关系,也不会无底线到拆散一对相爱的人。
而且任昊明知道在婚礼现场生出事端非但不可能达到目的、反而会事与愿违,若是真要帮助他们,就算程羽然另有他想,任昊为何不阻止冯达?
第二个破绽是任昊的疏忽。
任昊那样老持稳重、做事谨慎的人,犯一个错误都不太可能,何况接二连三的犯错?
如果说不事先提醒冯达是一个疏忽,那么他为什么要让冯达赶不上前一天的飞机?
总公司那边虽然是胡满任总裁,可是具体业务都是任昊来操作,他明知道冯达要在婚礼前赶到,为什么还从总公司安排任务给他,而且还是不能委托给其他同事的工作?
这甚至很难用疏忽来解释。
而且,让他们坐火车离开,更是不像任昊真心的建议,他若真的想要帮冯达和程羽然,为什么不直接安排辆车送他们出市?
最大的破绽是一切太过巧合。
程羽然和冯达的火车票不可能是提前买好,为什么刚到火车站就让程家的人找到?
而冯达在程羽然被带到自己家后,又是为何第一时间出现在那里?
这么多意外和偶然若不是有人刻意如此和暗中安排,同时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是大学里第一堂逻辑课里,老师告诉他们的。
最大胆的假设,就是,在这出新娘逃婚的大戏里,任昊才是真正的幕后总导演。
这是杨哲最不愿意去相信的,可是偏偏,这个解释是最站得住脚的。
杨哲打个哆嗦,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肩膀,蜷缩成一团,这个城市的十月份本是个天高气爽的季节,杨哲却在这个夜凉如水的夜晚,感受到了寒入骨髓的冷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作为总导演的任昊,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他设计了这样一出戏,而是他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包括在官场里滚打摸爬了几十年的两个市领导。
他的每一步棋走的都精妙无比,虽然路径弯弯折折,可是却都在促使着一件事情的发生:让这场婚事彻底破裂,再无一丝回旋的余地。
他先是利用程羽然要报复杨哲的小心眼,表面不作声色,暗地里却拖住冯达,不让他按时出现。
等程羽然六神无主的时候,再向她抛出重磅炸弹,让她彻底对杨哲死心。
新娘的仓皇出逃,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耳光扇下来,先扇灭了三分婚事继续的可能性。
这当然还不够,事实也证明,当时的情况下,杨家的确还是想留着里子,继续指示杨哲跟程羽然领证。
不过,做事谨慎的任昊还备上了第二箭:让程家撞破程羽然和冯达的私情。
表面上程羽然的被带回去,仿佛让事情的效果倒退了,实际却不然。
因为这只箭的威力在冯达这颗棋子出现后,才显现出来。
他的出现让程羽然另有私情的事情彻底公开,可以想象传统又保守的杨家是怎样的反应,纵是皇帝的女儿,恐怕也难以再嫁进去。
到此,婚事已经几乎没戏。
推测到了这里,杨哲却疑惑起来。
作为整个棋局里最大的一个变数,也就是杨哲自己,却没有被设计、安排。
难道自己侥幸逃脱掉他的算计?
不可能!自己这样大的一个变量,任昊怎么可能疏忽?
如果婚礼第二天回到家中,自己不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的意外而感到羞耻和愤怒,而只是宿醉回家,那么一切,早已不同。
他会答应父亲的安排,和程羽然领证结婚,而不是愤然离家。
一个念头冷不丁的滑进杨哲的眼前,越是不想去相信,却又越觉得是事实。
如果哪天晚上的意外,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呢?
杨哲突然觉得恶心,扭头对着身后的草坪呕吐起来,却也不是真的想吐,只是干呕,泛着苦水。
胃里的酸水往上涌时,逼迫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一向不发达的泪腺此刻仍旧是一副吝啬的模样,只迫出两滴泪,从眼角流到嘴角,刚品到苦涩发咸的味道,就已经干涸在脸颊上。
一如杨哲胸腔里的情意。
等那股恶心的感觉去了,杨哲也镇静了不少,把手机翻了出来。
他需要最终的确认。
“杨峰,问你件事儿。”
“我结婚第二天,你在大街上看见我,”那个问题在嘴边游离了许久,终于滑了出来,“是不是任昊告诉你,我在那附近的?”
杨峰想了一会儿后“恩”的一声,彻底熄灭了杨哲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
被阴狠的毒蛇在心头咬了一口的感觉,让杨哲几乎窒息倒地。
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将这条毒蛇放进心里、用心头血养大的人正是杨哲自己。
想来这些天里,他对自己百般照顾、隐忍退让,甚至在自己对他表明情意之时,都完全接纳,难道是为了弥补那天晚上给自己的伤害?
如果真是这样,任昊又是为了什么?
这样煞费苦心,做出一个环环相套又稳操胜券的棋局,在恶意伤害后又拼命补偿,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哲想不通。
杨哲抱着脑袋,额头抵在膝盖骨上。
突然觉得任昊这个人,无比陌生。
那个跟自己称兄道弟、那个照顾自己细致入微、那个被自己深深爱上、那个跟自己肌肤相亲的人,真的是任昊吗?
难道那些兄弟的感情、情人间的情意全是作假么?
一片树叶落了下来,在微风里打了两个转,才落到杨哲脚下,还是青翠的模样,却已经先一步已经枯黄的同伴们,作别绿了一季的夏。
杨哲捡起那片树叶,放在手心里,呆呆的看了许久,见那片树叶的叶茎上有个嫩芽,还未长成型。
若不是这个嫩芽拼命强取营养,这个树叶也不会早早落下,想到这里,杨哲忍不住为树叶抱不平,想用手把那个嫩芽扯下来。
转念又想,子非叶,安知其之乐?说不定是树叶可怜这嫩芽生不逢时,明知这般结果,还是故意让着他呢?
怔忡了一会儿,把那片树叶轻轻放在草坪里,耳边传来一声刹车响。
撞破奸情
杨哲一抬眼,看见范范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还真是你啊!远看我还以为是个石头敦子,怎么坐这儿啊?”
杨哲连翻个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双手撑马路牙子上,看了范范一眼,没说话。
“靠!”范范从车上跳下来,“你怎么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被人糟蹋了么?”
要是平常,杨哲早就拳头腿脚的招呼上去了,现在却连动弹的意思都没有,看着范范站在身前,把头顶上昏黄的灯光遮的严严实实。
范范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看着杨哲的眼睛,端详了一番后,咂咂嘴,“你这是双目失神还是双目失明?”
杨哲虽然跟他四目相视,却早已精神放空,直愣愣的看着范范。
“我擦咧,”范范这才觉得他不正常来,手搭在杨哲的肩上,“行为艺术不待这样搞的啊,”晃了晃杨哲的身体,“说句话啊。”
杨哲被他摇的前后动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见他不说话,范范职业病先犯了,单手捏着他的下巴,十分熟练的强迫杨哲张开口,“舌头还在啊。”
杨哲见他又要检查自己声带,终于忍无可忍,低哑着声音道,“老子能说话!”
范范长舒口气,“吓死我了,那你装什么聋哑青年啊。”戳戳杨哲的肩膀,“怎么了?失恋啦?”
杨哲被他戳中尚未结痂的伤口,心想自己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要么是给制造伤口,要么在伤口撒欢儿蹦跶。
范范见他并未否认,心里一惊,嘴上也不敢再乱说话,踢踢杨哲的脚尖,“别坐这儿了,来来往往的这么多小孩子,吓着人不说,还压着花花草草,影响城市绿化……”
杨哲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见他唠唠叨叨个不停,只好依着他扶过来的手站起身,左脚着地的瞬间,疼的身体一歪,幸好一边有范范抱着他一根胳膊,才没摔倒。
“脚怎么了这是?”范范把他扶到车座上,俯下身看了看他的脚,已经肿的看不清脚踝了,捏了捏发现还好,只是软组织挫伤,没有骨折,不过这样也够疼的了,看一眼杨哲,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叹口气。
“先跟我回医院吧,”范范撇撇嘴,绕回驾驶座,“原来是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杨哲闭眼靠在椅背上,心想,可不是疼的么?只是疼的不是脚。
到了医院,范范联系了个大夫,以防万一,还是拍片检查了一下,开了些外用的药膏。
“明天能好么?”杨哲突然问大夫。
“哪有那么快,”大夫皱了皱眉,“这个急不得。”
范范见他居然主动说话了,诧异的看着他,“你明天什么急事儿?”
“出差。”杨哲听到大夫的判决后,心情更加低落,心想,难道自己要拄着双拐去么?
范范搀扶着杨哲出了医院,“你待会儿去哪儿?”
杨哲茫然了一会儿,半天才道,“找个酒店吧。”想到明天还要坐火车,“南站旁边找一家。”心想幸好没买飞机票,不然T3那个登机口上楼下坡的,自己真的只能爬了。
“这样儿还出什么差啊?去打苦情牌,让别人看你身残志不残,不好意思难为你么?”范范数落了一通后,见杨哲还是抿着嘴不说话,叹口气捻了捻下巴上的胡渣,“眼下别无他法,还是先带你回神医谷,让本神医给你妙手回春一下吧。”
杨哲冷眼看他耍宝,没什么的反应,眼神虽有些半信半疑,却也没有拒绝,范范也就只当他默许了。
所谓神医谷不过是范范的单人宿舍,因为是海龟,所以医院里给他特批了一个单间,说是单间,只是因为当初做双人间太挤,所以才辟出来的单间。
“随便坐!”扔下一句话,范范就钻进了只容一人的厨房,叮叮咣咣在里面倒腾起来。
杨哲看了眼堆满杂物的沙发,再寻觅了一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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