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力和野性。她画了浓妆搭配气氛,头上戴著一对道具商店买来的豹耳,在整个活动队伍里格外显眼。她们趁著选举拉票的热闹劲儿,在市民广场举办了大型的义演和演讲活动,宣传保护野生动物、爱护伴侣动物、拒绝使用动物皮毛。在场有一百名专业的彩绘人员免费为愿意参加活动的路人化妆,很快,豹子月宁远身边就聚集了华南虎、丹顶鹤、浣熊、月牙熊等各种志愿者,场面十分热闹。清晰的长焦镜头甚至能看见月宁远的睫毛膏染在了眼睑上,就是她,绝对是她,苏朝宇几乎要相信了,那篇主题名为《一袭血腥的华美的袍》的演讲确实是月宁远的又一次成功表演,但是……谁在他面前残忍地杀害了庄奕?
月宁远,竟然还是月宁远!
苏朝宇的意识里发生了一次小型的爆炸,就像混沌之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去的几天并没有活著,或者说,他只有身体活著而已,灵魂完全游离在一个茫然的世界里。这次爆炸并没有带来破坏,反而让一切归位,苏朝宇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里名为理智和清醒的两种细胞慢慢复活,他明白了,庄奕和陆林已经死了,但是事情远没有结束。
他觉得内疚。在这麽惨烈的事情发生之後,陆晨居然这麽孤零零地坐在没人知道的地方看著仇人的电视节目,该死的……苏朝宇使劲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他没有一个当爸爸的人应有的觉悟,实在应该被拖出去打死。他试著去抱陆晨,陆晨看了他一眼,觉得陌生,却也不躲避,干脆关掉了电视,十分平静地问:“我什麽时候可以叫你爸爸?”
苏朝宇觉得惊讶,又觉得诡异,陆晨补充说:“我已经死了,不是吗?”说著,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张报纸来,头版头条上说,陆氏集团二公子一家三口遇难。
苏朝宇轻轻地摸了他的头发:“任何时候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陆晨折起报纸:“那……我们等你们决定了再说,好吗?”
苏朝宇看著他那双不会笑的眼睛,徒生绝望。这些话、这些事,绝对不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该说、该做的,他就像那个丢了弟弟的自己,就像重压下只能更优秀的江扬,他是明媚阳光下一株健康的树,缓慢而自信地成长,但那麽艰难,只因他的周围是无尽的荒漠。
江扬端著果盘来找苏朝宇说话,见他没在天台,便叫他名字。陆晨听见了,便低下头去,重新打开电视,却换成了科教频道,佯装津津有味。苏朝宇鼻子一酸,快步走了出去,和琥珀色头发的爱人撞个满怀。
“这是怎麽了?”江扬能清楚感知爱人身上的绝望和希望,这和两三天前的苏朝宇不同,现在,他变得柔软而易说服,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又回来了。江扬一手搂著他,便能感知他身体里新生的力量。苏朝宇声音有些哽咽:“我看见报纸了,陆家对此没有异议?”
“没有。”江扬揽著爱人去天台──他知道陆晨在隔壁,这几天,他有空就会去陪著陆晨,他了解那个孩子的郁郁寡欢和伤痛,甚至,他们俩深入地交换了关於复仇这个欲望的利弊之处──他把果盘摆在桌上,劝苏朝宇吃些东西,然後拿出一张纸:“现在,你可以做个决定,朝宇,并不著急,但你要想好。”
苏朝宇索然无味地咬著一只橙子,瞥了一眼。
那张纸上半部是DNA亲子鉴定结果,结论显示苏朝宇在99。99%以上的或然率上可以认定为陆晨的生父,而下半部是一个申请入籍的标准表格,已经填好了陆晨的新身份:江家正式决定接纳这个孩子,做他的法定监护人,直到他成年。苏朝宇悚然看著江扬,江扬含笑点头:“是的,我想他需要你,需要爱。”
苏朝宇颤抖著接过爱人递来的笔,签名力透纸背。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61
在苏朝宇签署了对陆晨的收养确认书之後,似乎平静了许多,偶尔路过厨房,听见勤务兵们谈论起月宁远或者庄奕或者是那个总是安静地坐在树下看书的孩子的时候,也不再会暴躁三五小时,只是苦笑著竖起手指做个堵起耳朵的动作而已。
昨天,布津帝国今年的大选结束,上一任首相索菲罗兰.江夫人以33%的微弱优势胜出,让本来平静的竞选办公室再次忙成了一团。本来,江夫人决定如果不能连任就卸甲归田,和她的孙子孙女们共度美好时光,顺便承担起对江铭的少女时期的教育任务,但是这个票数令她十分尴尬──她是众候选人里呼声的相对最高值,却不足以达到宪法规定的组阁数,因此不得不进行下一步选择。江夫人可以考虑和一个非政策对立面的大党做好朋友,也可以联合若干小政党组阁,这就涉及到短时间内的多重社交和谈判,新闻秘书为她安排的会面一场连著一场,恨不得占用她醒著的所有时间,各路媒体记者不眠不休地堵在大楼外,每到饭点就在停车场排起长队领盒饭。
江扬时不时需要出席一些发布会和演说场合,考虑到苏朝宇的状态,彭耀半强迫地塞了两周特别假期给他,“精神了再滚回来,狼崽子可不是给你玩儿的!”
苏朝宇用工作来忘记悲伤的计划彻底破灭,只能闲在家里陪著陆晨,每天花一两个小时远程处理一些狼牙的行政公文。但陆晨总是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见了谁都客客气气,只有江扬回来的时候会主动过去说几句话,苏朝宇十分懊丧地抓著头发说:“到底是你儿子还是我儿子?”
江扬睡前亲吻爱人:“小电视是我给他买的,你疯了的时候是我陪他,所以,他要跟我亲。”
“呸!”苏朝宇翻骑上去,把江扬压得死死的,“你图谋什麽呢?”
江扬含笑:“我图谋明天要跟你谈谈。”
苏朝宇上下其手:“唔,好,我们现在就可以谈。”
江扬一把抓住他的手,表情忽然十分严肃:“明天下午两点半,地下训练场,苏朝宇上校,带著你的家当,准时到达。”
苏朝宇悻悻地松开了爱人:“你发什麽神经?”
“这只是一场谈话,苏朝宇,”江扬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仿佛带笑又仿佛冷静,苏朝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情绪,江扬却又说:“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没兴趣!”苏朝宇赌气翻身,“扫兴的老混蛋!”
江扬从容地翻到另外一边:“晚安。”他探起身子在床边桌上抓过一杯水抿了一口,然後把手机拿起来插在床头的支架里充电,脚尖探出被子一踹,床边桌便咕噜咕噜滚到墙角去了。他缩进被子里,感觉到苏朝宇身上焦躁的小火苗正在扩张。
房间里安静了不到一分锺,苏朝宇翻身,戳对方後背:“喂!转过来!”
江扬笑眯眯地翻过去,苏朝宇便哼了一声,随後抱著“随便给你压一下好了”的心态张开了怀抱。
第二天,江扬很早就跟著一只鸡蛋饼卷和一杯咖啡一起消失在了江家黑色的车里,苏朝宇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不见了。他和陆晨聊了几句天,陪他出去遛狗,回来处理了一阵子狼牙的公务,午饭後睡了个午觉,翻身一看,已经是下午两点一刻。
“明天下午两点半,地下训练场,苏朝宇上校,带著你的家当,准时到达。”
苏朝宇不确定江扬昨晚是不是真的发神经。通常情况下,他的老混蛋长官绝对不会在夫夫夜生活要开始前做任何扫兴的事,当然,军部和江元帅永远恰到好处的电话除外。然而……苏朝宇边喝水边琢磨这句话其中的含义,试图像小学生分析作文一样找到它各种角度的解读方法。按理说,如果江扬称呼他为“苏朝宇上校”,那麽他必须立刻立正,手指紧贴裤缝,两只!亮的皮鞋摆好精确的角度,同时抬头目视前方,随时准备接受长官的命令──他必须穿全套军服──地下训练场只做力量练习的地方,平时也有亲卫队在里面训练,难道江扬是准备让他去指导亲卫队的课程吗?我们已经是夫夫了!苏朝宇愤恨地想,他身为自己的合法婚姻伴侣,居然还连名带姓加官阶地威胁他?於是,苏朝宇就穿著一身十分懒散的家居服晃去了地下训练场。
至於那套见鬼的家当,苏朝宇悠闲地想,谁会带著它!
与往常不一样,地下训练场里面今天没有赤著上身互相摔角的亲卫队的小夥子们,门上一张便条显示著放假的精确时间。苏朝宇恍然大悟,江扬是算好了亲卫队的假期到下午六点才会结束,才特意挑选了这个地方,隔绝刺眼的阳光、来来去去的勤务兵和不必要的镜头。海蓝色头发的陆战精英赛世界冠军手里还端著两杯橙汁,用脚顶开了门,一进去,就傻眼了。
江扬已经在那里了,穿著全套军服,肩章闪亮,接缝笔直,黑色的军皮鞋一尘不染。他远远站在场地正中,看见苏朝宇来了就一抬臂,表盘冲苏朝宇:“迟到了一分十八秒,苏朝宇上校。”
苏朝宇已经愣在当场,手里的橙汁和身上的衣服像是著了火一样不合时宜,令他想像神话人物一样变个小飞虫悄悄离开,留下这个太不聪明的躯壳在这里面对江扬那恐怖的目光──该死的,都结婚了他还能这麽凶──该死的,都结婚了,我怕他做什麽?
想到这里,苏朝宇就仿佛成功壮胆完毕,端著橙汁冲江扬走过去,笑著说:“这是怎麽了,老混蛋?嗯?”
“用尊称,苏朝宇上校!”江扬厉声道,“放下饮料,我在十分锺内再给你一次机会,带著你的家当,准时到达。”
苏朝宇皱眉,江扬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光,他的各种心思在这种光芒里徒然挣扎了一会儿便彻底死去了,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不管江扬是真心调戏他还是真心发脾气,他能做的都只有配合。
苏朝宇飞奔上楼,换上军服,但是翻箱倒柜找不到他的家当。那经典款的皮包和藤杖首都有一套,基地也有一套,却废弃多年,纯属个人情趣,很快就被两人忘在脑後,此时此刻哪里找得到?他边翻边看表,出了一身汗,尽可能快地打开尽可能多的抽屉、柜子、储物箱──啊,储物箱!苏朝宇忽然想起来,他把家当扔在了江扬鞋柜下的某个小型储物格子里,等他到达那个角落的时候,这个好消息再次变成了悲剧:江扬什麽时候换了一个推拉门的鞋柜?他绝望地揉脸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人──不,就是江扬这个可怕的混蛋──用清晰的笔迹画了个箭头指向右边,苏朝宇猛地拉开衣帽架旁边的小门,大松一口气:你在这里!
等他拎起那个经典款的包时,内心里涌起一股堪称心酸的情绪:苏朝宇你这个笨蛋,都结婚了,居然还会怕江扬跟你动家法?但是……苏朝宇一步四个台阶往下冲,但是怎麽能不害怕!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62
他戳在江扬面前的时候刚好用尽十分锺时间,琥珀色眸子的长官看似在空闲时段里没有移动过,脸色更加难看了:“整理军容!”
苏朝宇立刻照做,动作十分标准。
江扬四下看了看,然後再次抬起腕表:“卢立本带亲卫队会在六点回来做体能专项测试,我们时间不多,希望可以高效率地进行。”
什麽?苏朝宇的脑袋嗡了一声,现在还不到三点,也就是说,江扬计划跟他谈三个小时?还没来得及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