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里亦没有恒殊的影子,诡异的是导演竟也不在。片场里乱成了一锅粥,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阿七抓了几个人来问,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後来导演终於匆匆地出现了。他吩咐工作人员将阿七用链条绑在墙上。墙边摆了一张桌子,阿七高举著被禁锢的双手坐在冰凉的桌上,接著双腿大开著也被固定在链条里。
这一刻阿七才觉得耻辱,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他用力扯动链条,刚想咆哮几声以泄心中愤懑,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本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乔生竟然裹著浴袍朝他走来。阿七使劲眨了眨眼睛,不确定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他想打自己一个耳光,无奈双手已被捆住。乔生真真切切地走到他面前,那乌黑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乃至他身上的气息都是阿七所熟悉的。一个活生生的乔生竟立在他面前。阿七仍然感到难以置信。
“你怎麽来了?”
乔生挡在他身前,好似一道墙将他与外界隔绝开。那人深深地瞧著他:“你不欢迎我来?”
这一切好像一场梦,什麽都如梦如幻。“你穿浴袍干什麽?”阿七傻愣愣地问。
“想了一晚上,你双腿大开的样子,我一个人享用就好。”乔生说。
“所以你就回来了?”
“是啊。”
“你和导演怎麽说的?”
“我说,一个乔生能抵一百个恒殊。该用谁,让他自己考虑。”
阿七听了不由失笑:“你倒挺自恋的。”
乔生拨弄他手脚上的链条:“还不都是为了你。”
阿七用力看著他:“那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啊?”
“你自己看著办。”
阿七想了想,说:“那我以身相许好了。不知乔斯微先生愿不愿意?”
乔生的嘴角轻轻上扬,漆黑的眼睛像夜色下的海水,深不见底,熠熠生辉。“你本来就是我的。”乔生说:“现在谈愿不愿意,已经晚了。”
阿七坚持道:“我的意思是,我会一辈子对乔斯微好。一生一世都把你放在心尖上。你的笑容将是我毕生的追求。乔斯微先生,请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爱人?”
摄影棚内响起了导演呼喊开工的声音,乔生两手撑在墙上,低头看著怀里的人:“阿七,把你自己完全地交给我。”
或许,这就是他的答案了吧。阿七抬起脸朝他笑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叫黄胜浩。”
整场戏拍得并不顺利。埋在阿七身体里的器官始终不怎麽兴奋。乔生的抽动有些干巴巴的。一次暂停後,乔生轻轻地说:“阿七,我需要你撩拨我。”
阿七听了苦笑:“这是强奸戏。我手脚都铐著,怎麽撩你?”
乔生环视著周遭的布景说:“这种场景这种戏码,我根本兴奋不起来。”
阿七作受伤状:“我躺在这里给你强奸,你居然说兴奋不起来。”
乔生不齿地道:“喜欢的人不给我干。兴奋点在哪?”顿了顿,“用强是最下三滥的手段。”
阿七思考了一下,道:“那我一会主动点好了。”他模拟著性爱的动作,“一会我这样往你身上靠,够兴奋吗?”
乔生的眼睛陡然变得深邃起来:“兴奋是兴奋了,”乔生犹豫地说,“可是哪有人被强奸了还这麽骚的啊?”
“妈的,居然嫌老子骚。”
乔生垂眼站著并不说话。阿七捅了捅他:“喂,怎麽啦?又闹情绪了?”乔生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我在召唤恶魔。”
阿七听了,顿时哭笑不得!
不知乔生最终究竟召唤出恶魔来没有,阿七倒是灵机一动,想出了个刺激那人的法子。他仰著脖子夸张地呻吟喊叫,将毕生的叫床功力通通使了出来。余光瞥见导演蹙眉看著他,显然是嫌他叫得太过孟浪。管他呢!乔生受用就行。
那人狠狠捏著他被铐住的手腕,进出的幅度越来越凶猛。到後来阿七倒没有再演戏,他是真的被顶得快哭了。
☆、21
收工後,乔生牵著他的手走在走廊上,一路引来众多的目光。杰米看见他们缠在一起的手,诧异地说:“哟,你们这是入戏太深呢?还是假戏真做呢?”
乔生扬了扬他们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双手,高调宣布道:“我们在一起了。”听见那人的话,阿七突然有些脸红。杰米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阿七居然害羞了!”阿七听了只是笑,心里如打翻了蜜罐似的,只恨不能让全世界分享他的幸福。
杰米免不了一番倾羡,以及长吁短叹。恒殊走过来说:“乔生,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听到吃饭,杰米自然不肯落後。乔生大方地说:“今天我请客,听者有份。”杰米听了,激动得上蹦下跳:“我从来没有吃过乔生请的客,今天一定要来点狠的。”
乔生听了,爽气地说:“江边的舞台餐厅,可以吗?”
阿七从幸福中清醒过来,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舞台餐厅在五星级酒店内,光小费就够外面吃一顿的钱了。乔生好似被冲昏了头脑,不顾阿七一连串的暗示,在杰米兴高采烈的拍掌叫好声里,带著几人直奔江边而去。
这一顿自然破费不少。与杰米等人挥别後,两人牵手走在凉风徐徐的江边,阿七忍不住说他:“你不是一向不乱花钱的麽?今天怎麽这麽冲动?”
“这怎麽叫乱花钱呢?”乔生振振有词:“花一点钱,与大家分享我们的喜悦,有什麽不好?”
“不像你的风格。“阿七说。
乔生停驻在江畔,倚著栏杆道:“阿七,今天我是真的高兴。小心翼翼地活了三十年,突然想洒脱一点。”说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早上碰到程鸣柯,他给我一张卡片。他说,如果我照著卡片上的指示做,就能找到他藏起来的证件钥匙。”
阿七听了,好奇地接过卡片,只见上面写著:“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间地点吗?我迟到了半个小时,你坐在长椅上,微笑著说你一辈子都会等我。”
阿七翻来覆去地打量手中的卡片:“这算什麽意思?”
“他要我去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然後接受下一个指令。”
“挺会玩花样啊。”
乔生忽然拿过卡片,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在一簇火光中,卡片烧成了一团灰烬,最後消散在脚下奔腾的江水中。
“吃饱了撑的。谁有空陪他玩这麽无聊的游戏。”乔生说。
迎著风,阿七突然笑起来,嘴角边的笑意在夜色里蔓延,最後他忍不住地放声大笑。乔生转头看他:“有什麽好笑的?”阿七笑著道:“就是觉得好笑。”
“神经。”
好不容易敛了笑意,阿七问:“那你接下来有什麽打算?”
“先回一趟家,把证件补齐,等最後一部片子拍完,就去找严俊。”乔生问:“愿意陪我走一趟吗?”
阿七笑了:“当然。”
乔生的家在边城。远方小城,需乘坐长久的火车方可抵达。恰逢长假,火车票一票难求。他们只买到站票,隆隆前行的绿皮车厢内,阿七与乔生面对面站在门口。驶出拥挤的城市,天空渐渐由灰转蓝,大片大片的田野随著车厢的震动而倒退。
乔生就在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一路上他都甚少说话,鲜嫩的嘴唇紧抿著,令人悠然神往。累了的时候,阿七忍不住走上前,紧紧拥住他的爱人。鼻间可以闻到乔生身上亘古不变的清爽气息,在密闭车厢里站久了,不可避免地夹杂著潮湿的汗味。
乔生说:“比起程鸣柯,我更讨厌回家。”
阿七拥著他,不说话。
“想到离家前的事,都是不愉快的记忆。摊上一个好赌的父亲,全家人都跟著倒霉。有一天放学回家,卧室的门开著,一个陌生的男人骑在母亲身上。那一幕,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你不喜欢女人。”
“也可能是,追女孩要花钱,我连冰淇淋的钱都拿不出来。”
“该有喜欢你的。”
乔生想了想,说:“或许我更需要一个一起担当的肩膀。”乔生忽然问:“你呢?”
阿七说:“我大概是天生的。”
乔生又问:“他们知道吗?我是说你父母。”
阿七从他身上退开去,倚门望著窗外的景色:“念书的时候我有过一个恋人,後来被父母发现,不知找我谈了多少轮。”
“然後呢?”
“当时父亲和我说,你现在还在读书,思想还不成熟,凡事不要这麽早下结论。我坚持要和他在一起。冷战了一年多,父母终於妥协。”
僵硬的沈默里,乔生不再问,只安静地看著他。
“其实父亲的话是对的。凡事不该太早下结论。最後我们还是分手了。”
“谁出轨?”乔生问。
“没人出轨,就是一点一点的小事累积起来,忽然有一天,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我要和这个人纠缠一辈子?”阿七说:“从那以後,很长时间里我都没了爱人的冲动。”
乔生专注地看著他,说:“阿七,我永远不会让你厌倦我。”
阿七露齿笑:“这麽自信啊?”
乔生说:“想想你还没压过我,难道你甘心把我甩了?”
“的确不甘心。不过我迟早是要压你的。”阿七放肆地盯著他,情色地道:“一想到你被我压在身下的样子,我的血管都快爆炸了。惨了,光想想我就觉得受不了。”
乔生大笑著道:“那你最好不要实践。如果太激动的话,很可能还没进去就泄了。”
“别找借口了,我知道你不愿意。”
“看心情喽。”乔生微笑著说:“本少爷心情好了就给你压一回。”
阿七听了哇哇大叫:“你这招真是必杀技啊!要是你一辈子都没那个心情,我岂不是得讨好你一辈子?”
“你不乐意啊?”
阿七作发誓状:“当然愿意。以後你是太阳,我是向日葵,我只围绕你转。”
老旧的火车里,乔生弯弯的笑眼如一泓月牙。
☆、22
车程很长,在闷热的车厢里站了几天,竟也不觉得疲累。累了就紧紧拥抱,相互倚靠。有时他们旁若无人的接吻,在旁人诡谲的注视里彼此需索。
下了车,乔生领著他径直往家中去。只有南方的雨水才能养出乔生这样的人。走在静谧的石板路上,这是阿七心中久久盘旋的一个念头。
老旧的民居显然已有些年数,就像楼道旁斑驳脱落的墙,已被时代大潮远远甩在了身後。木质楼梯在脚下咿呀作响。乔生敲开一扇晦暗的门,门後出现一个浓妆豔抹的女人,厚厚的妆容并不能遮掩她眼角残酷的皱纹,年轻时绝丽的轮廓已被岁月无情地占据,如今她不过是个庸俗的徐娘而已。
卧室里走出来一个男子,看起来比女人年轻些。他穿著廉价的睡袍大咧咧地喊:“斯微回来啦。”声音里矫饰的热情连阿七也听得出来。
乔生皱著眉道:“把户口本给我。”
女人倚在门口抽烟,朝男人使了个眼色:“去帮他拿。”
男人翻箱倒柜地找出户口本,递与乔生时说:“斯微,有空多回来看看。你妈很想你。”
乔生劈手夺过户口本,转身就走。他走得快极了,阿七匆匆与门口的男女告别,小跑了几步才追上他。
“你爸爸好年轻。”阿七在他身後惊叹道。
乔生冷笑一声:“那是我妈姘头。”
“你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