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太累了,过久的浸泡在西方爱情故事里,如果不是蒲苗的频繁出现,我几乎要忘记现实了。
周世程为我安排了住宿,给了我一笔钱,用来添置衣物和生活物品,他说这是按照员工标准发放的,绝没有假公济私。我看着那张银行卡,问:“我是属于哪个范畴的员工。”
“干老本行,你不介意吧。”
我接过那张卡来,估摸着里面的数字恐怕不算太低。
周世程给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微做调整,甚至陪我去添置衣物,两个男人逛商店多少有些怪异,我对他的陪伴没有好感,但这位儒商已是我的新老板,自然要多巴结奉承些的好。
我向来不喜欢高调的衣饰,办公室里的活计也不总需要光鲜亮丽,我随便挑了些衣服,将袋子扔进周世程的后备箱,又为住处买了些必备的生活用品,便兴趣索然的要回新住处看看,路上他问我是否需要个生活助理。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听到了个笑话,我不过是急急投奔他的一个落魄者,实在承担不起这么殷勤的待遇,“我不大喜欢别人的照顾。”
周世程手执方向盘,也不再坚持,“我只是觉得你太瘦了,该好好养一养。”
我自我调侃,“这也没什么,如今流行的就是这个风格。”
周世程看我一眼,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我如今的住处离周世程的公司并不近,但周围环境十分幽静,他为我配了司机,至于生活助理,虽然没有找,却还是添了专事做饭的钟点女工一名。
对于这样一名无微不至的好老板,我也只有感恩戴德,将需要了解的资料搬回住处,仔细的阅读,只盼着能一上班就顺利接手,给新老板多长点面子。
我去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正赶上周一一早的例会,周世程就顺便在会议上将我做了一番介绍。
我这样的空降兵,想来是不招人待见的,但作为礼貌,与会人员都表示了合适的欢迎态度,我便站起来随口说了两句场面话,等就要坐下来时,有人轻微的哼了一声,我随声望去,那人年龄四十左右,眼角有愁苦的细纹,眼神倒是有几分辛辣,想必我如今坐的位置,与他也有不少关系。
例会结束后,周世程要我去他办公室一趟。实际上他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交代了例会上一声冷哼之人叫周江,是周世程的亲远方亲戚,他过去便是我如今的职位,如今被拉下来,原来的头衔被加上一个“副”字,自然心里是很不痛快的。
人之间的关系利害我懂得如何相处,这人也不见得难以相处,我笑笑,谢过周世程的细心叮嘱。
我去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宽大整洁,桌面上却堆了大叠的文件。我招手叫了助理进来,问清楚原委,便去请了周江来,他与我本是一间办公室,只是会后一直在茶水间闲聊。
我让了周江进来,笑道:“刚才在会上已经做过自我介绍,周主任应该还记得我吧。”
周江冷眼瞧过来,言辞尖刻:“朱先生这样的人才,周某怎么敢记不得。”
我仍旧是笑笑——若是几个月前,我必然要笑里藏刀,心里早已想好如何让他先尝了甜头再狠狠摔一跤,可如今我已经身心俱疲,懒得再玩这些个花样,这笑自然并不是笑里藏刀了:“我初来乍到,有很多东西时不懂得,想请周主任指导一下。”
周江对我虽然印象不佳,但也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他让人放了那么多有的没有的文件在桌子上,本就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既然我低了头,他也遂了愿,就不再为难。
但他对我仍是有成见的,只简略的指点几处,便放手让我去做了。
第一天上班,我就加班到第二天上班之时,手边的杯子里,也不知冲了多少咖啡来。助理来的早,见到这番情形不禁有点惊奇,“主任,你在这里呆了一宿么?”
我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笑笑,“我只是早到了一个小时而已。”
助理一脸不相信,但也十分知趣的不再说什么,将桌面收拾干净,还从包里拿出一块蛋糕来,“主任,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吧。”
我觉得,无论如何,无论走到哪里,我的助理尽管不是同一个了,但性格却都一样的可爱。
我接受了她的好意,向来小姑娘的口袋里跟机器猫的万能口袋一样,总能摸出男人想不到的东西,
待我将蛋糕消灭干净,周江也已经到了办公室,我将整理好的文件推到他面前,语气十分谦逊,“周主任,你再帮我看看,这些我整理的对不对。”
周江接了文件过来,他狐疑看我一眼,似乎是不大相信我的效率。他手里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对新单位的许多背景和文献都不大清楚,许多地方需要查阅,才不得不熬夜。
周江将文件仔细看过,找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只是将某些细枝末节圈了出来。我从他手中重接过文件的时候,说了声谢谢,这谢谢二字倒让他惊奇了。
这一日的活零零碎碎,有些文件是其他部门的助理直接送来,让周江签掉了,对我这个新上司似乎是毫无察觉一样,我觉得这倒没什么,既然薪水花红一分不少,那么活自然是越少越好了。
我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卷了包袱回去,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当晚司机送我回住处,周世程给我配的司机年龄将近五十,脾气却十分和蔼,又很是健谈,一路上只听见他豪爽向我介绍沿途建筑,倒是个十分贴心之人。
等我推开了住处的门,热气腾腾的菜肴已经上桌,钟点工将围裙解下来,十分恭敬的请我吃晚饭,并告诉我用过的碗碟放进洗碗机就好,她会按时回来处理。
我吃了晚饭,正想要拨个电话谢过周世程的悉心照顾,门铃却已经响了,开了门,那位要感谢的大人物已经在门外。我将他让进来,找出茶叶,给他泡上。
周世程在站在客厅里看了一圈,像是重新评估这房子装修的品味似的,他比我还高上一点,又是成功商人,站在客厅里有点唯我独尊的架势,我将茶放在茶几上,他随手拿到手上,喝茶的动作很是优雅,如同贵族一般,“住的还习惯吧。”他问,似乎很漫不经心。
“正要打电话感谢你,这条件是伯爵级的了吧。”
周世程眼角的细纹轻轻一展,很是开心的样子,“你也别奉承我,总得把你安排稳妥,你才不会想着跑么。”
这人是很会琢磨人心思的,他这句话里带点小试探,原来是怕我跳槽去了别的地方,这时候,显得他有些幼稚了——我这种情况,恐怕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了吧。
“工作上有什么不顺手的么?”他继而又问。
“这倒没有,就是有些流程不大熟悉,还需要好好看。”
“有什么就问周江吧,再怎么不济,他也在这儿干了许多年年。”
也难怪周世程可撑起这么大一份家业——什么样的人他都敢用,并且都物尽其用,这一点我确实十分佩服。
我站起身,给他的杯子里添了水,心知他这一趟来总要取点什么报酬的,不会单单白跑一趟的。
“我听钟点工说,你昨天一天都没有回来吃饭,今天中午也是。”
我笑笑:“有点工作,加了个班。”
他一脸担忧,但这表情也不算假,有那么几分真实吧,“在这里,你不需要拼死拼活。”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当然得对的起这份高工资和高待遇啊。”我笑。
周世程定定看着我,忽然拽起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他身旁坐,“冷淡是你的本性么,即使面对帮助过你的人。”
面对这个问题,我多少是有些疑惑的。
我不明白他所说的冷淡是什么意思,也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报恩这种行为。
在我的概念中,人与人之间,更多的是交换,而非回报。所谓回报,实在太过稳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没有那么单纯的。
“我很冷淡么?”
周世程不再反驳,只重新定定的看着我,接着忽然吻过来,带着与他气质不符的粗暴。这个时候,我并没有想过反抗,也没有想过拒绝。对于我来说,性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如果有合适的对象,在单身的情况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手里还握着茶杯,因为动作的激烈里面的茶水泼洒出来,在昂贵的白色地毯上是一片昏黄的印子,他并不心疼那张地毯,索性将杯子随手扔在上面,用空出的那只手爬进我的头发里,握着我的后颈,片刻之后,他用带着怜惜的口吻说:“你瘦的太可怜了。”
怎么能说是可怜呢?
好像我是个遭到抛弃的女人一样。
做为男人来说,我所遇到的一切,似乎是不算什么的,若是为了感情的事情而顾影自怜,倒显得既矫情又软弱了,我虽然总畏首畏尾,但也不会在感情的事上自怨自艾。
我对他笑笑,伸手挑开他对襟毛衫的衣扣。
不可否认,这个冬季既漫长又寒冷。
周世程的亲吻很粗暴,但是做爱的时候,还算得上温和,至少他的进入和抽动,没有带来太过强烈的痛感。
这对我来说,应该是好事,在他按着我的肩膀,几乎用体重将我整个人都按进那张皮沙发里的时候,他在粗重的喘息间,断断续续的挤出那样一句话来:“我对你多少是有些喜欢的。”
对于他那样的商人来说,这么一句话,可算是弥足珍贵了,我想。
周世程这个人,我看清他的市侩和算计,也明白他的感情永远与单纯无缘,但至少他说的喜欢,是真的。
可惜即便这个时候,我要的依然是全部的真实,所以周世程那饱含瑕疵的喜欢,也只能使我们止步于此。
只是他的体贴温柔勾起我的某些回忆。
曾有个人,也无微不至的对待过我,也曾哭着说是真的喜欢我,我对声泪俱下的表演终归没有抵抗能力,于是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第二天早晨,周世程醒的比我早。
他是被电话吵醒的,跟他所有的不多不少的接触中,我早已了解,那段独特的铃声是专为他女儿所设置的。我睁开朦胧的眼,床头的电子钟上指示着凌晨五点。
周世程接了电话简略的嗯啊几声,忽然提高了声音又仿佛是强压着愤怒的说:“你给我回家呆着去!”他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在一旁,一人独坐在床边,用双手扶额,不剩烦恼的样子。
我伸手拧亮台灯,迷糊的问他出了什么事情。
眼睛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实际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也并不做声,我只在一片朦胧刺眼的灯光中感受到他俯下身来,匆忙的亲了我一下,“我女儿的事,我先走了。”
尽管他对自己的女儿有很多不满意,却总是很上心的。
我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听见他关上门的声音,以及愈来愈远的下楼的脚步声,忽然无端的想笑。
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生身父母的我,从出生开始就被剥夺了享受这种亲情的权利。
我在周世程的公司就如此安定下来,干着老本行,享受着与职位完全不相符的高福利待遇,低调的过自己的生活,在时间的慢慢流淌中,我终于渐渐被同事所接受。
变化比较大的是周江。
长时间接触下来,这个人思想独断,但也算能采纳他人意见,只是有些过于保守,总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