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想要拉扯一把,这个念头不是只有噶维有,只是能说上话的人少而已,双鸭屯是个极其排外的地方,几十年的不公造成了双鸭屯人,对外村的人天生带着一股子敌意。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耿天想出个道道,小王村的人也上来了,看着满脸涨红带着小王村村长王树喜的小乐子媳妇大方子,耿天有些无奈。
好不容易打发走红头涨脸的大方子,通知耿顺、张百利过来的耿天只能笑容满面的招待拘谨的王树喜。
束手束脚的坐在小凳上,偷偷的看着气派的四合院,心底暗暗打着鼓的王树喜感觉眼睛都不够看了。
一路行来,王树喜算是看到了隐藏在屯子后的大山有着怎样惊人的改变,同时是守着大山,同样是有着各种土特产,可王树喜却知道,比不了,真的比不了。
他小王村没有耿天也没有大户,想到来意,越发拘谨的王树喜搓了搓手,干巴巴的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
东拉西扯的总算等到匆匆赶来的耿顺,耿天呼的一下起身,招呼跑出一头汗的耿顺和张百利,“顺子哥、百利哥,王村长来了。”
而同样起身的王树喜看到熟悉的张百利时,总算松口气,脸上的僵硬也缓缓松弛下来。
与此同时,就在耿天招待意外来访的王树喜时,大早晨被胡岳阳叫到县委的顾伟坐在了胡岳阳面前,屋内除了胡岳阳还有顾家坡村长和所属来溪镇镇委书记。
有些头疼的看着明显等着看笑话的胡岳阳,暗暗皱眉的顾伟看向了顾家坡村长顾斌,“十七叔。”
咧着嘴的顾斌呵呵的一笑,“小七,行啊,你们爷俩跑的够远,这去了几趟都没抓到你爷俩的影。”
顾斌的话音还没落下,胡岳阳就知道坏了,那种恨不得傻子都看出来的倚老卖老在顾伟这里根本行不通,再说,胡岳阳也清楚,那些年,老顾家爷俩在顾家坡过的可是不咋地。
暗暗皱起眉头的胡岳阳眼瞅着顾伟沉了脸,黑漆漆的眼神落在顾斌身上,沉了下脸的顾伟轻笑出声,“十七叔,别整没用的,你就说啥事。”
顾伟不给面子的话语让顾斌轰的一下,脸色涨红,瞪大双眼吭哧了两下,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边的来溪镇书记赵寅北一把按住。
“你看小顾,你也没多心,顾村长就是说话直,都是一家人别外道别外道。”
堆满笑容的脸上那份亲热劲就不说了,不知道的以为这赵寅北跟顾伟有啥关系哪,暗笑不已的胡岳阳只是默默的看着赵寅北在顾伟面前打着太极。
暂且不提被迫留在县里的顾伟,双鸭屯内,坐在张百利身边的耿天沉默的看着满脸尴尬的王树喜。
“树喜老哥,你也别绕圈子了,你就直说,想干啥就完了,你说小王村跟双鸭屯差啥?啥都不差,前些年咱两个屯子过的是啥日子,别人不知道,咱自己还不知道吗?”
直言的耿顺拦住王树喜的前言不搭后语,这小半个小时过去了,明明不会说好话,可王树喜还是从可怜巴巴的词汇中努力的寻找着充满赞誉的词汇。
从开始的好笑到如今的酸涩,到底没忍住的耿顺一把按住了王树喜因为紧张也因为尴尬而极力舞动的大手。
脸上的表情一僵,王树喜顺着耿顺的拉扯放下两只黝黑粗糙的大手,一直极力想要挺直的脖颈也弯了下去。
“顺儿,老哥这是来求你们了,求你们拉扯俺小王村一把,要山要地,只要你们说,俺们就上。”
沙哑着嗓子的王树喜是真急了,要不然一辈子老实头的王树喜不会来到双鸭屯,更不会跑这里来舍出老脸说好话。
蹲在地上低着头,挡住眼角的那抹湿润,王树喜心里堵的慌,双鸭屯的孩子有病,去省城进北京,可他们小王村的孩子,扔了,八岁了,八岁的半大小子就那么没了。
夭折的孩子,那是活生生的要人命,一家人,因为夭折的孩子,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只要想到这里,王树喜胸口跟堵了大石头似的连喘气都费劲。
那样一双眼睛,有压抑有渴望,耿天可怜,可耿天没办法,小王村什么情况耿天不了解,可耿天知道一件事,他不是救世主,双鸭屯这辆大车他已经筋疲力尽,真要是带上小王村,等待他的可能就是车毁人亡。
这个事实,耿天不得不面对,看看满脸为难的耿顺和张百利,深吸一口气的耿天放在膝盖的双手紧了紧,“老哥,你想让俺们咋帮?现在不是出山出人的时候,而且出钱,不瞒你,俺们屯大钱是真没有了,小钱能解决啥?那不是一人两人的事,而是百十来号人的出路,老哥,耿天要是有一点能力,二话不说,可耿天是真没有。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四年,俺赚的每一分每一里全砸在双鸭屯上,可你也看到了,双鸭屯现在还是半拉壳几的,说是出钱了,可这边出钱那边就出窟窿。”
耿天的话让王树喜的心沉了沉,焦急的蹭的一下站起身,“耿天…”
苦笑了一下的耿天摆摆手,拦下的王树喜的话,缓缓起身的耿天一直挺直的脊背第一次弯了下来,“老哥,说句自私的话,俺是双鸭屯人,拉着双鸭屯那是义不容辞,可小王村。”
停顿了一下的耿天在王树喜祈求的眼神下,闭了闭眼,坚定的摇摇头,这一下,让王树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眨眼间,王树喜重新站起,佝偻着背,跌跌撞撞的离开,看着那个瞬间弯曲了脊背的男人,耿天难受,是真难受。
可耿天没办法,他有多大肚子就吃多少饭,肚子都已经塞满了,再吃,耿天怕撑死。
随着王树喜的离开,整个院子陷入一片死寂,久久沉默的耿顺、张百利明白耿天出声拦下王树喜的缘由,说实话,这事,这个坏人只能耿天来担,换一个都不行,尤其是耿顺和张百利,更不行。
正是因为明白,耿顺、张百利可怜归可怜,可更心疼耿天。无声的上前,拍了拍耿天的肩膀,“天儿,别多想,咱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咱没有能力不能脱了皮的硬往上冲。”
张百利的安慰让耿天苦笑了一下,用力秃噜一把脸重新打起精神,“百利哥,你那边咋样了?咱跟分区的合同又续上了,今年还是往边防送粮,虽然赚的没有以前多,可稳定,分区白处长说了,要是咱产量上去了,下一个就是往省城送。”
不想再继续上一个话题的耿天硬巴巴的转移让张百利笑了一下,“这可难说,白处长要是不在乎质量,咱倒是能出数量。”
一个小小的玩笑把耿天逗笑了,三个人扯了一会,随即散了。可打发走王树喜,却无法轻易打发胡瞎子,随着耿顺往果林走的时候,耿顺也提醒耿天,噶维的情况要糟与小王村,倒不是噶维过的不好,而是噶维的人干活不中。
真要是按照耿顺的想法,耿顺宁可拉小王村也不愿意拉噶维的人,可胡瞎子不是王树喜,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叹口气的耿天、耿顺失笑的摇头。
☆、 第121章
一待就是一个星期的胡瞎子每天优哉游哉的跟着耿朝福满山的转悠,不说不问,可每每看到耿天时,那双没有黑眼仁的双眼总是似有若无的在耿天身上扫来扫去。
把个耿天愁的,说不能说,跑不能跑,只能赔着笑脸打哈哈,而且最让耿天为难的时,从耿朝福一言不发的态度中,耿天察觉到,耿朝福并不想拒绝。
这让耿天左右为难,熬日子似的熬过一个星期,总算送走家里有事的胡瞎子时,耿天差点没乐抽了,一蹦多老高的耿天让耿朝福又好气又好笑。
伸出大手照着耿天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傻啦吧唧的,你以为你胡爷是真来走关系的?”
耿朝福带着叹息的询问让耿天愣住了,看着满脸无奈的耿朝福眨了眨眼,“不是?”
疑惑的询问,手指头又痒痒的耿朝福搓了搓手,一把把自家憨货拉倒身边的顾伟堆满满脸的笑,挤在俩人中间扶住耿朝福,“爷,有时间让胡爷来溜达,这么大地方,空着也是空着。”
嬉皮笑脸的顾伟惹来耿朝福一个大白眼,“胡瞎子不会来的,他这是来躲灾的,不过…”
停顿了一下的耿朝福还是皱起了眉头,认真看向耿天,“天娃,你们真的想想了,枪打出头鸟,总是双鸭屯自己出头,早晚是个事,这年月,不像过去,人心坏了,你穷,可以,可一旦你富了,那是一百双眼睛都得盯着你,笑贫不笑娼的年代,多拽几个旗杆子不是啥坏事。”
耿朝福语重心长的话让耿天、顾伟同时皱起了眉头,尤其是顾伟,对于人心要比耿天更加的了解,这段时间,隐晦的打探,顾伟也没少遇到,不管是熟悉的还是拐弯套关系的。
就连、眯了下眼睛的顾伟没有说,就连因为媳妇怀孕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乔立都被盯上了,就因为,刘小四是双鸭屯人。
一次次的试探,都知道双鸭屯人排外,可却对自己屯子里的人掏心掏肺,顾伟说不好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是好是坏,可顾伟却知道,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惹来大祸。
不说别的,就是那后山,遇上一个坏心眼的,一把大火,双鸭屯可就啥也不剩了。
心底一动的顾伟一闪而过的念头一下子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从体内瞬间迸出的戾气把耿朝福和耿天吓了一跳。
反手拉住顾伟的耿天满眼担忧的看着顾伟,“七哥。”
愣愣的低头,看着温和却又满是担忧的双眼,闭了闭眼的顾伟伸出手臂搂住耿天,没等耿朝福咧嘴,顾伟满眼肃然的看向耿朝福。
“爷,咱怕火。”
短短的一段话,耿天、耿朝福同时变了脸,彼此对视一眼,眼底的惊骇闪现,用力搓搓手,手中的拐杖咚的一下砸在地面,“天娃,叫耿顺,联系小王村、噶维村,分出去,做啥、做啥…”
眼睛瞪的老大的耿朝福一下子卡壳了,轴的直叫唤的脑瓜子使劲的想,“做羊皮。”
突然响起的回答让三人同时抬头,彼此对视下,刷的一下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景泰蓝手里拿着一块土黄色的羊皮。
好像没有看到齐刷刷落在身上的目光,笑眯眯的景泰蓝举起手中染完色的羊皮,“天娃娃做羊皮。”
没等耿天反应过来,一个大步窜到景泰蓝身边的耿朝福一把抢过景泰蓝手中举起的羊皮,入手的柔软让耿朝福愣住了。
仔细翻转了一下,清晰的毛边和还没有刻意修建的形状无不提示手中的就是那个硬邦邦的东西,可柔软,甚至比老棉布都要柔软的触感让耿朝福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儿,小七,你们来看看,这东西是羊皮?咋这么软乎?”
满是疑惑的耿朝福让本就心存疑惑的耿天、顾伟齐齐靠近,一人扯一头,入手的刹那,耿天就知道这还真就是羊皮。
而顾伟则是惊讶,大吃一惊的顾伟抬起头看了看并不在意的景泰蓝重新翻看着。
“叔,你啥时候会做羊皮了?”
满腹疑惑的耿天松开手看向景泰蓝,耿天的询问让景泰蓝很是诧异,“一直都会的,天娃娃不是知道吗?”
景泰蓝的反问把耿天问的一愣,在耿朝福询问的目光下快速摇摇头,“不知道,师傅没说,去的时候叔没做。”
呵呵一笑的景泰蓝蹭蹭头顶,“那就是忘记了,羊皮、马匹、毛牛皮都会做的,山里人谁不会做这东西,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