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孩子气的抢了半天,正当元正礼火大到要踹人发火的时候,任万成将手机举到一旁停了下来,对元正礼说,“我来打。”
元正礼更是诧异不解了:之前任万成还死活不让打电话,这会儿怎么又要亲自打了。
而他想的那会儿任万成就已经拨出号码、手机搁在耳边了。
电话似乎很快就接通了,任万成一边看着他,一边散漫的笑着和电话那边说话。内容就是“在哥这儿”、“哥很好”、“吃过了”等等很常见的对寒暄的应答。
任万成以前从不以这样随便的语气和父母说话,而是会带着得体的笑容礼貌又认真。
元正礼费解:既然不想让家里知道,那何必要明目张胆的用这种语气说话。
好像家里知不知道其实是没关系的。
电话那边似乎也没有任何的紧张或激动,因为元正礼听不见一点内容,也就说明音量是在正常范围内。若是出了什么情况,电话那边绝对会传来能让他听见的嘈杂且快速的说话声。
也就是说家里的确知道任万成过来的事。
他这边正想着,任万成就笑着把手机递了过来:“妈要跟你说话。”
他接过了电话。
电话那端似乎对任万成那有些吊儿郎当的语调没有任何的疑惑,反而听起来还挺高兴。
元正礼百思不得解。最后归因为可能是在电话里所以母亲没听清任万成的语调。
尽管相应的他可以听清电话里的母亲的语调。
母亲也没有谈起其他事,只是问了下元正礼近期的情况,然后就是让他好好照顾任万成。
没了。
元正礼正想问任万成学校的事,就被任万成从后面捂住了嘴抢了电话。他一边拨拉着任万成的手一边听任万成和电话那边笑着聊天,等他挣脱的时候,任万成已经道了别、挂了电话。
元正礼稀里糊涂的站在那,反射性的想把电话拿回来,却见任万成突然凑了过来,两人瞬间只剩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距离。
元正礼就站那不敢动了。脑子发懵。
“别再打电话去问我怎么回事。”
他听见任万成低声说。
任万成的唇角还弯着,双眼却不快的眯了起来,紧盯着他。
“我的事我自己处理,你别干涉。”
说完,站直了身起身。尽管比他高不了多少,却是居高临下般的看着他,勾着唇角。接着,抓起她的手腕拉起来,把手机塞回他的手里。
“记着。别、再、去、问。”
最后意味深长的留下这么一句,走了。
元正礼看着任万成离开,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这算什么,威胁?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任万成。
这样……咄咄逼人。
还有居高自傲。
他觉得任万成说的那番话简直就像是青春期叛逆的小孩。
他身为兄长,总觉得作为弟弟的任万成很小。就像家长们总觉得自己十几岁,哪怕几十岁,的孩子,都总是“孩子”一样。
尽管他和任万成只差两岁。
但他莫名放心了些。他觉得这样的任万成好歹还像个孩子的样:会生气、会有自己的秘密。而不是以前他总见到的那样,无死角无缺点到让他觉得虚假。
那种藏着掖着才让他感到不放心。
他想着也许真没什么事,所谓的不去上学也只是小孩子的别扭情绪罢了,过一阵就好。
他甚至不打算细问——既然任万成这么胸有成竹信誓旦旦,那他也没必要去干预过多。
说白了,他也不想去管什么。任万成的任何事他都不打算去管。劳神费心。
于是他把这件事就真扔一边不再思考了。
等到了夜里,元正礼躺上了床,盯着天花板,眉头不松。
为了通风换气,他没有关门的习惯。他翻身看了看门外,所见的空间和卧室一样浸在朦胧的墨色里。
没有看到从另一个卧室反射的任何的光。
估计任万成也已经睡了。
他总是有些不安,提心吊胆。
没错,和任万成睡在同一个空间里,让他难以放松。
尽管如此,疲惫感还是在不断地侵蚀着他。他觉得今天这一天都被任万成耗得快精疲力竭了。
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维持神经的紧绷、而渐渐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在恍惚之际,他脑海里模糊莫名浮现任万成之前拿着他手机拨号、然后手机放置耳边的场景,接着他迷迷糊糊地想到一个在他意识里已经很浅淡的问题:
——任万成是怎么知道他手机解锁图案的?
-未完-
二。顺其自然
元正礼一晚上没睡好。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某个不快的梦又回来了。他朦朦胧胧挣扎扑腾了大半个晚上。
所以他大清早的感觉就很糟糕。
至于昨晚上睡前的那个问题,刷牙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认为那绝对是对方看到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起床的时候任万成卧室的门还关着,估计是还在睡觉。
但今天是周一,他要上班。为了避免任万成出了门进不来,他把一对备用钥匙放到了门口的柜子上,在门上贴了个提醒的纸条,然后就走了。
他一路都提不起劲,进了公司却又不得不带上再自然不过的笑容和同事们打招呼。
要带着笑,要亲切,要热情,没事要多和其他人交流——哪怕是废话、哪怕他不想说话。
这个笑话该笑,这个时候该给予回应,这个时候该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这个时候不能露出不耐烦,这个时候应该关心……
哪怕这些都不是他真的展露的。
但他必须这样,而且还要尽可能表现得自然恰当。
他从认识任万成后的十几年都一直在努力着,一直想像任万成那样善于交际,一直想像任万成那样能不知不觉的就让大家喜欢。
当然,是他所认知的以前的“任万成”。
不只是人际关系上,还有学习,还有能力……等等。
任万成任何一项都比他好,任何一项都比他轻松。
不止软件,还有硬件。
除了辈分,他没一个是占优势的。
如果硬要算的话,他写的字画的画可能会比任万成好看些,尽管任万成的也没差到难以直视。但这有多大意义?他又不是要当书法家或画家的人,这种技能而言对他,或者在其他人眼里,几乎没意义。
最初他们见面的时候没人在意过那些优点缺点。那时他们也还小,小孩子只觉得有个伴儿一起玩就很开心,从来不会考虑其他的事。
他小时候还挺喜欢任万成的。因为任万成的爸对他妈和他好,而且任万成长得也俊俏,又懂事,对他好、爱和他玩,而且常有很多有趣的新点子,所以他对任万成印象极佳,也就愿意和对方玩、当对方的哥哥、去考虑和照顾对方。
但共同生活了一阵后,他妈妈就开始拿任万成和他对比了:比整洁、比听话、比认真、比贴心,等等等。
不知是任万成自身习惯和性格就如此,还是为了讨人喜欢才去那么做。总而言之,元正礼被比下去了。
这也倒罢了,元正礼最初只是不高兴而已,并不是那么的上心,过一阵儿就忘了。
到后来,对比就越来越频繁,尤其是任万成上了小学后,虽然年级不一样,但对比起元正礼以前的学习及成绩,元正礼就又低一等了。
任万成学习轻轻松松,班里名列前茅,所以出去玩母亲很少以学习的理由去阻止他,一般只会让他不要回太晚。
而元正礼,名次不高不低。想出去玩,母亲一般都不会给好脸色,然后以学习的问题把他打击到没法出去。
任万成很容易就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而元正礼,在他母亲看来,几乎没有朋友。
所以任万成常常交朋友交一群,而元正礼交朋友,都只是比较熟而已,没有真能算朋友的。
任万成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少年。而元正礼,在他母亲看来不是凑合就是不行。
于是他的母亲就开始了:你看万成怎么怎么样,你看万成怎么怎么样。
任万成似乎就真的如其名:任万事都能成。
元正礼最开始还是和以前一样,不高兴,不高兴一阵儿就忘了。但母亲说的太频繁,让元正礼的不悦和压力开始累积起来。他感到烦躁,看任万成就觉得不顺眼。
他曾经学习上勉强痛苦的勤奋了很多年。他是不能像任万成那样轻松,但他想像任万成一样拿个好成绩,最起码要差不多,不会让母亲再拿他和别人比较。
但他直到现在都没实现过。
那会儿他年级高,课业难度逐渐加大,比低年级要吃力得多;就算他进步了,也只是一点,尤其在任万成高高在上的成绩的压迫下,几乎很难看出;就算看出进步了,他母亲也是一句话:你怎么不看看你们班XXX考的比你高?
不知在什么时候,可能是初中——母亲让他进半封闭学校是为了让他学的更好,他却因为看到自己努力半天越发成绩不行、加之偶尔回去母亲充满压力的询问,而渐渐自暴自弃了。
他何止不能像任万成那样拿个好成绩,他连在五十人的班中都没进过前二十。
在运动上,玩儿是小孩子的天性,但长大后,元正礼的性子却冷了下来,不喜欢在那撒了欢的跑来跑去。在母亲看来,任万成玩,那是活动,是全面发展,是能向外面显摆她有个会打球学习又好的儿子;但他玩,那就是不好好学习,没有二话。
人际交往上,就更不用说了。元正礼想方设法去像任万成一样游刃有余的和旁人交往,但他努力了半天也只是机械勉强的达到任万成三分之一的效果。
他不知道如何像任万成那样自然而然的吸引别人的注意并且侃侃而谈,不清楚如何去关心或有效的安慰鼓舞别人,也不会在别人训他骂他反驳他的时候敏捷迅速给予一针见血的反击——他似乎总是有点慢半拍,等别人已经说完了走了,他那满腹的、周密的反击言论才在脑子里缓缓冒出来,但因为已经没机会说了,所以他只能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象着当时的情形去以弥补自己行为言语上的的缺失,做着无用功。
最重要的是他没法像任万成一样能享受着那种又多又复杂的人际关系与交流——他并不怎么喜欢和不熟的人、没共同语言的人打多余的交道。
任万成任何事都是事半功倍,他是任何事都事倍功半。
种种的不足,让他每次听母亲拿他们对比的时候,都在想,母亲是否会觉得在这个再婚的家庭里,他是个累赘。
多余,且丢脸。
因为他母亲总喜欢让人看到光鲜靓丽的一面。
也许她可能也根本不在意这些——她可以炫耀另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也是她的。
尽管有时候还是不甘心、努力的想再尝试一下,但每次最后他看到的只有和任万成只远不近的差距。
他感到,任万成,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在任何事上所发展的高度,都是他努力也达不到的。
他憎恨,他嫉妒,他烦恶。他常常在心底无比阴暗的唾骂着任万成,认为对方只是个讨好别人的虚伪的家伙——那些好的表现都是假象,那些好成绩也不是真才实学的……等等等。
尽管他毫无证据。
母亲在他身上所施加的差别待遇和苛刻的要求被他在脑中再暗暗施加在任万成身上:那些母亲不允许他干,却允许任万成干的;母亲不允许他犯,却允许任万成犯的错。每每遇到此,他就会像他母亲斥责他那样在心里狠狠的斥责着任万成。
哪怕他做的的确没任万成好,但如果任万成做的稍有缺陷、哪怕在他父母眼里这已经是绝好的了,他也会鸡蛋里挑骨头。以母亲苛责和要求他时的标准,在心底对任万成进行吹毛求疵的点评与批评。
大多数他会克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