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粗重的。
这样的梦不止是一次了。
他以为不会再梦见了。
今天却让他再一次感到恐怖,恐慌,可怕。
他犹如身处在荒无人烟的龟裂的旱地,枯树干草,死气沉沉,昏暗浑浊,耳边只有孤风的喧嚣。
傍晚下班回家,任万成并不在,等菜差不多做好了才优哉游哉的回来,还是一副随性散漫的样子,见了他、勾了勾唇角叫了声“哥”。
和往常相比一点变化也没有,好像昨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元正礼还深受今天早上事件的影响,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点心情也没有。除了嗯一声算是打招呼外,他几乎没怎么看任万成,就自己在厨房忙忙碌碌,等到吃饭了,也是闷着,任万成和他说话他也没怎么理。
夜深人静黑灯瞎火的时候,元正礼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他不由在想昨晚上自己是不是喝高了,所以才会出现任万成又恢复了以前性格的幻觉。
他觉得不可能。他顶多喝的是头晕不舒服,但这不影响他的认知。
那是什么?传说中的人格分裂?就像那种一按按钮就会换表情的玩具一样,人格也可以不停的换?
他知道那只是影视文学作品里使用较多罢了,目前现实中发现的病例其实还不超过一千个。
他想自己也许不必那么大惊小怪,因为大多数人都会在不同的状况、不同的心境下有不同的行为表现。也许昨天他莫名其妙的对任万成吼吓到了任万成,又或者他突然的跑出去让任万成不知所措了,再或者是昨天他喝的和一滩烂泥一样的让任万成惊到了。
虽然他觉得,以现在的任万成,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谁知道呢,他毕竟不了解任万成。
这天晚上他依然睡得不是很踏实。但对比起昨天,已经是好的太多了。
早上醒来他还是有些疲惫,尽管忘了梦到了什么,然而他心底还是清楚会是怎样的内容。
这几个月来,或者是更早以前,他就“习惯”这样的梦了。
但起码比昨天好一些,起了床他就把这事儿扔一边了。
白天状况还不错,傍晚下了班,之后见到了任万成,虽还是不太想搭理对方,但情绪已经好了不少了。
任万成则还和昨天一样,散漫悠哉,和他偶尔说几句话、调侃几句。他不咸不淡的简单的应着,偶尔皱眉沉了声反驳。
第三天,元正礼心情终于缓过来了些许。下午下班的时候,旁边人商量着一起吃饭唱歌去。
因为是周五,所以问到元正礼的时候,元正礼并没有犹豫太久,一点头,“行啊。”然后也去了。
他犹豫也只是在想任万成晚饭怎么办,但又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反正任万成经常在外面吃,而且在家里吃也总是挑三拣四。
他就觉得自己没必要考虑那么多了。
他没联系任万成——他们也没有相互联系的习惯。
其实聚餐唱歌也都是老套路了,没什么新意,主要还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KTV里有自助餐,一群人吃吃喝喝聊着天唱着歌儿,等到离开已经十点了,本来想再晚点,但考虑到女同事们太晚回去不方便也不安全而作罢。
大家出了门还意犹未尽的嘻嘻哈哈着,不少喝的有点多的更是摇摇晃晃手舞足蹈的嚷嚷着。元正礼并没有喝得多,再加上今天在喝之前吃了不少东西垫着,所以也没像前天那样感到不适,只是有些懒洋洋的醺然罢了。
出门没多远,大家突然往某处不断频繁的看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窃窃私语起来:
“快看快看!”
“什么?……啊!那个是男的吗?!”
“两个都是男的吧。”
“这个是真‘基友’啊。”
“天呐,光天化日之下……”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啦。”
“行了行了,小声点,人家都朝这边看了。”
“靠!长得超帅啊!这年头帅哥都搞基去了吗?”
“谁说的!我不搞基!”
“……你搞基都没人要好吗。”
元正礼在大家小声又新奇的嘀咕中张望着,然后在被灌木遮挡的昏暗的墙边看到了两个人,一个男的将另一个男的压在墙边搂着,就像小情侣那样的说笑,两人距离近到马上就快亲上了。
元正礼瞪大了眼,心里咯噔一下。
他惊的不止因为那是“两个男人”,更是因为抱着人的那个,看起来有些熟悉。
没错,太熟悉了,简直就像他天天在家见到的。
在这亮度暧昧的环境下元正礼其实并不确定,他甚至一再的劝说自己那只是看错了而已。
但当那个人朝这边看的时候,元正礼就再劝说不了自己了。他觉得自己表情都僵了、全身凉透。
——是任万成。
的的确确是任万成。
他不知任万成是如何一眼看到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在这不近的距离下如此清晰的看到任万成,清晰到刻骨铭心、心惊胆战。
任万成朝他笑了下。
像平常勾搭到姑娘们那样带着炫耀和嘲弄,却比那还要得意、嚣张,甚至,意味深长。
他看得出来,任万成是故意笑给他看的。
那一眼、那一笑,就像在对他说什么。
一针见血的就戳到了他内心深处最暗最恐惧的地方。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笑。
他心里像回应对方的笑般喃喃着,质问着。
他想得到一个与自己心底所想的相反的答案,以摆脱自己的恐惧与不安。
似乎不是他发现了任万成的怪癖,而是任万成发现了他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那笑容似乎是在暗示,又有如在下战书一般。
然而身边的人却像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视一样一然谈笑着,朦朦胧胧还能听见有人就刚才的所见的在讨论着。
他看了任万成半晌,然后不自在的转了头,有些僵硬的盯着地面。
“怎么了,喝的太多了不舒服?”旁边一个女同事担心的问道。
“没事。”他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就硬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般的随着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离开了。
等到各自散去、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笑着的脸终于垮了下来,皱着眉,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
他在只有路灯的安静的夜里快速的朝家的方向走着,像想去证明什么般的匆忙。
他气喘吁吁的回到家,开了门,屋里一片黑暗。
他心脏快沉到了底,却又劝说自己不是任万成不在家,而是没准任万成已经睡了,而且任万成来这边以后没有这么晚还在外面逗留过。
他开了客厅的灯,尽管觉得任万成不太可能这么早睡,但他还是急忙跑到了任万成的房间。
就这客厅的灯光可以明白的看见,床上没人。
“任万成!”
他冲卧室外大喊了一声。
没人理他。
于是他兜兜转转将其他几个地方看了个遍,才确定任万成真的不在。
他就懵了。
刚才那真是任万成?
什么情况?
他想起刚才那一幕,他很确定任万成是在和一个男人亲昵,也很确定刚才看着他笑的的确是任万成。
他脑袋里杂乱不堪,不知从何梳理。
他从没想过他的弟弟会是个……同性恋,或者,双性恋。
因为他想起前天他回家所听到的——那会儿他的弟弟还是在和一个女人上床。
他站在屋里不知所措。
直到此时他都还仍在希望自己看错了。
他在想任万成怎么会这样——和男人,简直是太……
……不正常了。
他感到这种事很病态。
他很难言语那种感觉——黑暗的、扭曲的,满是毒针与瘴气,恶心的、可怕的。
任万成怎么会沾染上那种事。
他觉得那是比染上毒瘾还要恐怖的事。
他在明亮的客厅里坐立不安着。他在等任万成,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对方,他甚至不知道就算对方回来了他该说什么、怎么办。
他其实是想逃开的。
他感到恐惧,却又不知道为何恐惧,只是想到那会儿任万成一眼看过来、意味深长的笑着,他就觉得对方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
他紧张兮兮的在屋里转来转去,耗的自己又累又乏、头晕脑胀,才不得不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再次站了起来,觉得渴,就又去厨房接水。
因为之前房东觉得饮水机的水不如烧开的水健康,所以屋里没有饮水机,平时喝的水都是烧开后在厨房放凉的。
水壶在厨房门口的料理台上,元正礼没开灯,借着客厅映射过来的光进了昏暗的厨房。
他拿着杯子,正准备提壶,就听见正门插钥匙开锁的声音。
元正礼顿时就没心情倒水了。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开锁开门的声音上了,哪还有精力去想倒水的事。他就握着壶柄,站在那,一动不动,就像集中精力去听捕食者动向的动物。
门开了,门关了。脚步声,往里了,顿了下,又往这边,近了。
“哥在厨房干什么呢,也不开个灯。”
他听见任万成笑着说。
他只好故作镇定装模作样的拿起水壶,说“倒水”。其实他这会儿已经不在意渴不渴的问题了,他不明缘由的感到恐惧起来,觉得提壶都是件沉重且困难的事,他身上的寒毛都快立起来了。
奇怪了,明明是看到任万成做了那样的事,为何却是他怕成这样。
就像是……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
他局促的只把水倒了个杯子底,就停了下来,然后紧张就把壶放到了一边。
他感觉他拎不动壶了,甚至连杯子都拿不起来。
任万成站在他旁边了。
他不用看,都知道任万成会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他。
他很怕。
身边的人仿佛不再是“任万成”,甚至不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这个有着俊朗面孔带着笑意的人在微弱的光与朦胧昏暗中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魔,聚集了人类所有的阴暗与邪恶。
“哥,你在怕什么。”
任万成笑着,稳稳的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
“怎么只倒这么点水?”
而他依然僵站在那,放下了手。然后盯着墙面,一动也不敢动。
就像,
在梦里一样。
动弹不得。
“哥,我看到你了。”
任万成走的更近了些,站在他侧后方说着,
“你也看到我了。”
离得太近了,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任万成挨着他了。
他瞪大了双眼,呼吸急促着,意识挣扎着,身子无力却又僵硬的撑定在那。
大脑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感觉到了任万成站在他身后、与他的后背贴住。接着是衣服细微的摩擦声。任万成的胳膊环过了他的腰,将他抱住。
熟悉的温度与气味迅速包裹他,他的思维犹如陷入沼泽。
身后的人低着头,与他亲昵的耳鬓厮磨着,温热的呼吸在他的皮肤上徘徊。
他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低叹:
“哥。”
他感受到了对方的紧拥。
昏暗的屋内。
耳边的呼吸和低语。
紧裹着他的炙热的拥抱。
亲昵的摩擦。
混沌的大脑,无力反抗对方的自己的躯壳。
他急促的呼吸着,瞪大了眼。
觉得犹如身处在噩梦一般。
—未完—
虫之章
七.初
其实不应该是这样的。
元正礼已经忘了第一次见到任万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琢磨着因为上学问题所以才离开了爷爷奶奶那边,所以应该是个又晒又热的刺眼的日子。
热腾腾的室外,开着空调的明亮的宽敞的凉爽的室内。陌生的家中,看见了任万成。
一个莫名其妙就冒出来的弟弟。
一个俊俏可爱的小家伙。
也许是这样的。
他已经不记得了。
那是小时候任万成给他留下的印象,所以可能是那副场景。几月几年积攒留下的印象,除非是得了痴呆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