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才是本来的面目吗?何进端着胳膊,在烟雾的熏绕下,不经意的眯起双眼。
如果他一开始就是以这种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他还会不会不带一点戒心,当然也不带一点感情的把他带上床,弄到手,领回家,像养宠物一样看护他?
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一开始的乐明就是这样子,他根本就不会多看一眼。
他的感情从来都只放在在陆行川身上,若说有人会插足根本就是异想天开,他自己就会不屑一顾。可就因为他对自己的感情太过自信,对那样貌似懦弱无能的乐明太过鄙夷,才会毫无防备的让他走进自己的生活。却忽略了最最重要的一条真理——日久生情。
不管何进还是乐明,无一例外的在这个词上面栽了跟头。不管他们自己承认不承认,长时间的朝夕相对,出生入死,让两人眼中的对方再不似从前,以为说完就可以完,说忘就可以忘。
只是有些事,不是说发生了就一定要记得,有些感情,更不是感觉到了就一定要承认。
“那伤是怎么回事?”乐明用眼神示意他的左手。
何进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有血从袖管里流下来。
是上次的枪伤,还没完全结痂,刚来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伤口又裂开了。
“你说呢?”何进略带嘲讽的看他,“你不是我保镖吗?”
“我是你秘书啊,何总。”乐明笑,眼睛看着何进,别有一种强势的力量,不闪不避。
果然感觉到了吗?
那个夜风飘荡的时候,那锐利警醒的眼神,果然是望向他的。
我们心有灵犀呢,何总。
笑着起身把一看就是随手放在电视上的一叠纸拿过来,递到何进面前:“他应该有告诉你我要什么吧?”
——再跟我做一次。
他跟陆行川提出的要求,从一开始就没有明确对象。
何进冷笑。
不说话就代表他清楚,却没说会不会付。
乐明也不急,站在原地微笑着等。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么走了有点冤。他还没和他好好做一次不是吗?
终于,何进的手搭上了纸的另一头。不待乐明笑,就猛地一抽。随着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嘶啦声,漫天纸雨飘散。上面红色的血迹触目鲜明。
乐明望着防备不及被纸划出道道血口的手,微有惊诧。不过也就是一恍神的功夫,就又挂起他无所谓的笑,望向何进竟有些咄咄相逼。
“你替他付吗,何总?”
陆行川开出来的报酬,你替他付吗?
何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他流血的右手。看他白纸乱飞的酒店房间直视他没一点退缩。看他要临别纪念一样早就豁然的笑。终于把烟摁灭在一边。
“我替他付。”淡淡地应承,转手脱下外套,却在最后一刻变成暴怒,狠狠把衣服甩在地上,指着乐明鼻尖:“连本带利,我跟你算清楚!”
他输了。
头一次在目光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他承认,他抵抗不了他索命一样的不惜代价和不计后果。那样坚定热烈的需索,赤裸直接的表达,让他无法视而不见。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他之所以会对他太过明亮的眼睛记忆深刻,是因为他的感情早就那样表达了。
用热切兴奋的眼神,早就对他表达了。
结果他还是后知后觉。或者说不屑一顾。
他以为他不会对他动感情,他以为他可以只当他是那个懦弱无能的秘书,要他身体而不碰他感情。可结果,他还是动摇了。上次火里是一次,这次是第二次。
那次还可以勉强说是感动,是报答,这次却是无任何借口的,就是想跟他上床。
不是那个胆小懦弱的乐明,而只是面前这个男人。
眼神火热,唇带笑纹的男人。
他勾起他一切虚伪的回忆和一切不应有的热情。
他不应该把他毫无防备的放在身边。
不是因为他丢了东西,而是他一点点偷去还有感情。
不知不觉就丢了的感情,何进可以承认却不想追讨,更受不了偷走的人再拿来他面前炫耀。那样,只会让他丧失理智,夹杂不应该的报复。
从跌落床单的那一秒种开始,两个人就没停止过撕扯翻滚。像有仇,恨不得大打一场。只是一个沉目冷目,一个唇角微牵,让人看不出这两人心思究竟如何。白色床单上很快沾染血迹,有何进的,有乐明的,也有两人混在一块的,斑斑点点,丝丝缕缕,触目,也惊心。
直到此时,何进才发现了两人的势均力敌。那个往日不敢有丝毫抵抗挣扎的人,撤去了伪装,竟是那样从容,锋利如刀。他搂抱他的手臂如他一样有力,没有犹豫。他追吻他的唇舌像他一样急迫,啃咬不知疼痛。大方地剥掉衣衫,裸呈相对的一刻他们同样在对方眼里看到欣赏与欲望。
那是真正地吸引,丢掉同情,避开爱情,只要身体的结合。
几番翻滚后,何进终于将人压在下面,望着那略带调侃,却大方自然甚至暗示默许的笑容,一点点皱起眉。
他竟然清楚的记得他每一次懦弱畏缩的表演。
那时让他厌恶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讪笑现在想来都好像催情剂,刺激神经,加速血流,绕过大脑唤醒欲望。
他竟然在他面前演了那么久的戏!
他竟然在他面前装可怜博同情,他竟然在他面前装没用表忠心,挡刀挡枪也就算了,他他妈的竟然还敢勾引他上床!
操!
猛地俯身封住他的嘴唇,长时间的深吻过后,仍断断续续的吮咬。
他现在只想把这个人撕吞下肚。
湿热的空气中只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一声声清晰响在耳畔。乐明主动探起上身,追逐迎合何进的气息,一番试探争斗后,带着急促的喘息,告诉何进说:“来吧。”
能让他甘心躺在下面的,这辈子也许就这一次。
何进居高临下望着他,忽然低下头去。
吻不再凶狠,却更加浓烈。然后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就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没有任何前戏。急迫不留余地。
这不是他应掌控的节奏。却因为对手的特殊而失掉往日的冷静。
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个人的真面目产生了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期盼。从确认他不简单那天开始,他就对他的真面目做了无数种假设,其中不乏铁胆超人或卑鄙小人,可真等他握着枪,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站在他面前时,何进才知道哪一种假设都可能是真的,又哪一种假设都好像差那么一点什么。
因为面前的人太过鲜活,眼神太过明亮。明亮鲜活的连以往那些夸张的表演都那么生动真实,放在他身上找不到丝毫违和。就那么合而为一成为一个人。
一个笑容不羁,眼神锋利,即使在床上也没有任何遮掩与羞涩,大方的迎合,微笑接纳的人。
而这个人,对着何进冰火交杂的眼睛,竟然还在微笑着煽风点火:“用力啊。伤到下面了吗?”
明明是挑衅,本应潇洒的动作却多了一些当断不断的牵扯。
用情太过了吧。
“……想死吗?”一手撑在他脸侧,居高临下的俯视,遮住了灯光也好像隔绝了空气,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不想。不过你要真有那个本事,我死而无怨。”三分玩笑七分认真的话,让何进眼中终于起了变化。一直粗暴的动作至此终于有了片刻滞缓。伴随着猛地进入,停顿,抽出,似自醒又似警告。
“我用不着……你为我……死而无怨!”
还不了的情,他不想再欠。
床上人依然望着他微笑,有力的手扣紧他的脖颈,手指探入他的头发,幽黑明亮的眼里毫无挣扎:“我知道。”
他不想要的负担,他不会再给。
他有他的自尊,他有他的骄傲。那点感情,是意外。如果一方不接受,那另一方也不会再逼。做过该做的,最后的结果,无非视而不见,和潇洒放手。无论哪个,都不会拖泥带水。
35
何进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地上散落的带血的纸张已经都被收拢放在一边。乐明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吸烟。还在流血的右手随意的掸在一边,上面一道道血口清晰可见,受伤本人却好像完全没感觉到疼痛。
何进看了一眼,转到桌前拿起电话打给前台要绷带和纱布,然后放下电话一声不发的开始穿衣服。把衬衫套上的时候有人敲门,何进转身去开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小型药箱,直接走到床前坐下来,用眼神示意乐明把手伸过来。
乐明夹着烟,斜瞅着何进笑。
又要给他包扎了吗?
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啊。不过这次不用假装没知觉了。
何进的动作依然麻利熟练不带丝毫刻意的温柔。
乐明一直懒散的靠在床头,微微垂了眼睛,大大方方的看他。
其间何进难免用力过大按压到他的伤口,乐明却好像全无感觉。房间里又一次安静的只可以听到呼吸声。
本就昏暗的灯光好像更加昏暗,模模糊糊的映衬出一个轮廓清晰的场景,却让身处其中的两人更显沉默深邃,无论如何也看不透那层笼罩其上的朦胧的光。直到何进最后系好最后一个结,抬眼看床头靠着的人时,对方才给他一个大方的微笑。
“多谢何总。”
何进没说话,目光逐渐往下,着重扫过他身上几个地方--
胳膊上长而细的划痕,是抓贼的时候留下的;胸口往下长约一指的伤疤,是酒吧里为他挡刀时的;大腿上已经不太明显、被火擦伤一样的痕迹,是绑架那次为他推开枪时留下的;还有脑袋后面应该还有应该已经好利索的伤口,那是被他上的时候自己在水龙头上撞出来的。而现在手里握着的,满满一手的血口,也是当着两人面愿打愿挨划出来的。
半年,甚至还不到半年,他就为他做出这一身乱七八糟的伤。有故意的,有自找的,有避重就轻的,有小题大做的,但,也有真的。真的为他而留下的,最险也是最深。
他真不应该把他放在身边。
看了一圈,得出的还是这个早就该得出的结论。何进竟然发现自己把这半年来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清楚得甚至能马上联想到那些时候那人的表情,与现在多么的不同,又多么的逼真。然后不自觉的放冷目光。
他果然能干!
“不想问什么吗?何总?”看出何进眼中的变化,乐明微笑着打破沉默。
“问了,你会说吗?”冷冷的顶回去,又有嘲讽。
当然不会。
乐明笑。
如此展露真实,默认对他的一切推测已经是自毁长城,再主动交待他所来为何受雇何人,那他BJ的招牌回去就可以自己摘了--虽然这一切已经不再是秘密。
他这次回来是受两个人所托。两个同样姓陆的。陆行川和陆中麒。
陆行川要的很多,好像“一切能整垮何进的”一类的,但陆中麒要的只有一样,一张死亡鉴定书。更确切的说,是一张写了他父亲名字的死亡鉴定书。只这一点,就可以区分主次。陆中麒的这单是大头,至于陆行川要得东西,根本就是顺手牵羊。
开始也奇怪,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在外人手里,但当见到实物的时候,就完全明白为什么陆中麒愿意花那么大价钱要这一张薄纸。
这张纸,就算不是性命攸关,也足可使人身败名裂。
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不好找。一开始根本都不知道放哪,只能想办法接近何进,再图谋进一步行动。而在如何成功潜伏到何进身边这个问题上,他可谓做足了功课。
从收集来的各方资料上显示,何进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人,遇强则强,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