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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风机在安静的房里发出嗡嗡声,床上的两人没有说话,余子谦趴在床上闭著眼,默默享受展克翔久违的服务。後者拿了条毛巾轻揉他的发,一面用吹风机温柔地吹著,等到差不多半乾了,他拔下插头,一手继续拨弄余子谦的发丝,偶尔替他揉揉肩膀、掐掐後颈。
「啊、啊啊,就是那里……对,啊、好爽……」
「靠,你还想干是不是?」展克翔手一抖,再也无法专心施力。
「哼哼,最好你还硬得起来。」余子谦冷笑。
这是重逢以来第一次,两人完事後气氛如此和谐,自然到彷佛他们根本没有分开过。於是展克翔若无其事地开了口。
「上次怎麽没来?」他其实不是真的想追究上次的事,纯粹为了下句话铺梗。
「嗯,家里有点事,回去了一趟。」话一出口,眼下看似恬淡的幸福就留不住了,余子谦微觉可惜。
「我本来想CALL你,结果发现我居然没有你的号码。几号?」展克翔继续一脸若无其事地接话,按开手机便要记。
「欸……那个,我後天要离开台北,之後大概见不到面了吧。」
「蛤?」展克翔有点难以反应。「你说什麽?」
「我前阵子收到兵单,那几天都在忙著搬家。台北的工作也已经辞掉,以後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是喔,那你手机几号?休假时我再打给你。」
余子谦合理怀疑这人的脑子从国中开始就停止发育了。非要逼他讲白吗?
他叹了口气。
「我们……不必再联络了吧?」
「为什麽?」展克翔不解。
「我要进国军online了,还不知道要去哪,待多久也不清楚,我还没去问,好歹要一年几个月吧。学校已经毕业,就算退伍,我也不会再踏上台北。」
「拜托,你以为我没当过兵啊?又不是完全没休假,也没严重到讲个手机都不准好不好!」
「即使如此,也没有联络的必要了吧?」可怜的孩子,上天给你的成长额度都分配到下半身去了吗?余子谦深感对牛弹琴。
「咦?」展克翔总算意识现在是分手(?)谈判的话题,不解为何气氛的走向会和他预计的完全相反。
「听懂了吗?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余子谦总算说了白话。这种对话再鬼打墙下去只怕他会先累死。
「那我们在一起吧。」展克翔忽然说。要想再见到余子谦,只剩这个方法了。
「What?」这下换余子谦听不懂了。
「我是说,余子谦,我们交往吧。」
「都什麽时候了,你在讲什麽……」是要跳针到什麽程度啊。
扒了扒浏海,余子谦习惯性地将手伸入口袋,找到菸盒、摸出一根菸点上。
展克翔皱起眉。他一向讨厌菸味,但碍於目前立场尴尬,只得暂时忍住不时飘来的二手烟公害。
「呼……」吐了口烟,余子谦对展克翔晓以大义。「我要入伍了,你有听见吧?」
「嗯。」
「而你刚说的是什麽?在一起?」
「对。」
「你有病啊?孩子。在我要消失两年的前夕,你提出的是交往要求?我没会错意吧?」
「我已经退伍了,现在当兵根本不用一年半。时间不是问题,我等就是了。」不知哪来的信心,展克翔原本考虑中的打算全成了肯定句。怎样都好,总之他想留住和余子谦的连系。
「……你哪时生出这样的想法?就因为和那谁分手之後不小心遇到我,上了那几次床?」余子谦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那一年莫名被甩,大病一场再加上课业、双亲监护权的官司接踵而来,一个人努力撑到纷扰过去,他始终没掉过一滴眼泪;但不知为什麽,此刻的他很想哭、非常想哭。
我以前到底跟了一个怎样的白痴,而且居然还真心觉得幸福过。
最痛苦的时候不在身边,好不容易一切熬过去之後又忽然出现,若无其事一句在一起吧、我等就是了。
他那时的委屈要找谁讨去?巨乳妹吗?
展克翔低下头认错先:「对不起,以前时是我不懂事,你也知道我本来就幼稚啊,那时候只觉得你不够关心我,刚好小惠又……」
「够了,」余子谦阻止展克翔继续,再说下去他会抓狂。
「姓展的,那时候我们都年轻,要说错也许两人都有错。但十几岁的恋爱虽然天真幼稚,我可从来没有後悔过,别太小看我的感情好吗。」
又吐了口烟,他发觉从这个话题开始後,自己好像就一直在苦笑。「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既然能爱女人,就别当GAY了,好好找个巨乳妹过日子去吧。」
巨乳,他一辈子的怨念。
「小惠那是……是她自己找上我,」展克翔想解释,但他从没辩赢过余子谦,加上理亏口拙,完全说不到重点。
我选了她,是因为她看起来远远比你爱我……
偏偏余子谦就是听得懂。因为懂,所以更痛。
「不论谁找上谁,你毕竟爱过她,是吗?」
「我……」展克翔沉默了一阵,满脸迷惘。
向来他心中就只存在著”小惠或是子谦”的选择题,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究竟是否爱过小惠,也没有人问过……
干。
明明都几辈子前的事了,一见展克翔沉默,余子谦心里还是一抽。
唉,何必。
「就这样吧。」转身将菸蒂丢进纸杯里,余子谦离开洒满阳光的房间。
作家的话:
追文的人不多,不知道有没有以前看过旧版的朋友XD
我真的有大幅修改了。。。
希望别有人觉得我是在混orz
☆、情人结 10
展克翔摊在床上,人去楼空的寂寞伴著淡淡的无力感。
虽然只是淡淡的,却愈想愈感到难过。这场谈话方向完全超出他预想的范围,原以为见到面就好,然而人是见到了,居然是这种结局。
翻个身又赖了一会,闻到枕间余子谦躺过的地方,还有淡淡洗发精的香味。
终究没能留住。他有点感伤。
「啊啊啊啊啊~~~」若是没有缘,干嘛让我再遇到他?
一阵发泄似地怪叫後,展克翔忽然坐起,当头棒喝。
对啊,他怎麽没想到……若是缘份尽了,命运何必安排他们重逢?这不就表示一切还有希望吗?而他居然没好好道歉,每次见面都任欲望一再淹没理智,该讲开的没讲开,最後又重蹈覆辙好聚好散,摆明想气死做球给他的命运之神。
愈加细数、愈发觉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听到余子谦说别再联络了,他冲口而出「那我们在一起吧」。
话一说完,才惊觉原来这句话已经压在心里那麽久,久到说出口时,他坚定得没有半分犹豫。
“别再只当床伴了,我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
展克翔一向冲动,讲好听点是直来直往。从前对余子谦产生好感时,根本没想过这算不算同性恋、对方会不会接受、若被讨厌了怎麽办,主动缠著余子谦往来,强势得毫不客气。一路喜欢上了,从告白、接吻到在一起,他都觉得理所当然。
“但如果以後再也遇不到了……”
理所当然的事出现变数,不遇则已、一遇上才知道什麽叫手足无措。
冷静、别慌!科技发达,人不会那麽难找的,嗯。他开始自我心理建设。
「事不过三,虽然浪费了两次机会,至少还剩一次额度吧?」展克翔喃喃自语,跳下了床。
「总会有办法的。第三次的路我就自己开吧。」
他可是乐观进取、勇往直前的展克翔啊,只有这一点永远不会变。重来几次都不怕,总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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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谦戴著口罩、套上工作服,决定来个大扫除。
刚从台北搬回台南老家,行李杂物堆得满室杂乱,实在很难令人保持愉快心情。
室内家俱不多,前房客齐哥搬走後,老家整体又更空旷了些,整理起来倒也不算太费事。余子谦拿起拖把,把所有地板都拖过一遍,开始拆箱思考如何安置带回来的各式杂物,最後又嫌麻烦,开了客房的门,把一堆纸箱全数塞入,眼不眼为净,反正只要活动范围整齐清爽就好。
他知道这很可笑。就要入伍了,把家整理得再妥当又如何?用也用不到。但有时人做事便是凭著一股冲动。他忙了半天,尘埃落定後,痛快地洗了个澡。
换上乾净的衣物後,余子谦深吸口气坐上沙发,开始面对他从房间床底清出来的旧纸箱。
「好吧,我该拿你们怎麽办……?」
不必打开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麽。从国三到高一,积了两年多的餐厅、速食店、超商小赠品--模型、玩具、公仔,以及一些零散的套卡,全是从前和展克翔交往时的纪念。
「就是老爱留著没下文的东西,难怪永远走不出去……」
拍拍灰尘,余子谦抱起纸箱出了门,往楼下走去。
虽然快入伍了,余子谦还是顺手写了张廉价出租启示带出门,贴上社区布告栏。出租内容很简单:“租期一年,三房两厅含电视冷气,水电网路自付,定期打扫室内、勿毁损家俱物品,租金两万五一次结清,即刻签约。”
出租房子目的不在赚钱,只是不希望退了伍一回家就断水断电,布满灰尘蜘蛛网的画面,想想还是挺可怕的。反正碰碰运气也好,若有人在这几天内承租,他就不必再烦恼屋子的清洁和管理问题。
贴好布告,转身抱起纸箱走到附近的资源回收站。每天都会有阿伯来这里捡东西,但愿阿伯有个喜欢过气小玩具的孙子。他甚至没有再打开纸箱看看的勇气。
开什麽玩笑,一旦看了那些东西,他还能丢得掉吗?
明明不是念旧的人,那堆废物倒是留了好几年,他自然知道原因是什麽,只是不愿回想。年少的纯情是他一生最蠢最可耻的黑历史。
走出回收站,回头正要返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来,余子谦瞬间傻了。
「你怎麽会在这?」
展克翔笑得灿烂:「嗨,你以为只有你可以回台南,我就不行?」
啊。余子谦为自己的记性感到悲哀。
对啊,他居然忘了,这家伙不只是初恋情人,还是他的国中同学、老乡、土生土长台南人,而且自己的老巢就这麽一间,姓展的早就来过不知多少次。
在台北的告别根本是演假的啊,原来白痴也会藉由性行为传染。余子谦想。
做贼心虚,他下意识移动身体试图遮住刚丢掉的纸箱,不想被某人看见。
余子谦顾左右而言他:「原来你还记得我家。」
「也还好你没搬家。不然我真不知能上哪找你了……」眼尖地发现了余子谦的小动作,展克翔走近:「那是什麽?」
「呃,没什麽,不知道谁放的,反正就是回收的东西吧。」
展克翔其实一直堵在公寓楼下彩排重逢的台词,当然也眼睁睁看到了余子谦抱著纸箱下楼。原本也没探究那纸箱的打算,但余子谦的小动作反而加深他的好奇心。
展克翔走近,伸手想拆开纸箱、余子谦也伸手一挡,阻止他的动作。
不要、不想让他看见。
不想让这家伙知道自己还留著这些鬼东西、也不想当面被看见,自己亲手丢掉年少青涩的回忆……总之不能让展克翔碰到纸箱!
於是两个白痴在一堆杂物的回收站里杠上,像PK打球时一样,攻防了一阵,余子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