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家里,张宇空打发许戈去自己房间学习。余季连打量了一下屋子,示意张宇空去他的房间说话。
余季连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黑色风衣衬得他面色有些苍白。他拒绝了张宇空递给他的茶水,若有所思的抽着烟。
过了一会,余季连掸了掸烟灰,缓缓的说:“那孩子我见过一回,是你表弟?”
张宇空毫不意外,点了点头。
“叫什么?”
“许戈。”
“哦?我记得你母亲没有兄弟姊妹?”
“远房表弟。”
余季连脸上带着笑意,凉凉的看着他:“远房表弟?”他的目光在床上的两个枕头和床角一件明显的学生装上转了一圈,嗤笑一声。
“真是你表弟?”
张宇空紧张的搓了搓手指,佯作镇定:“恩,一个表姨家的,小时候玩的挺熟。”
“我记得你不喜欢跟生人住在一起。”
“许戈也不算生人,我跟他母亲挺熟。”
余季连指指枕头,冷冷的看着他。
张宇空强作平静,无辜的装傻。
余季连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摁熄香烟,问:“听说你跟女朋友分手了?”
“分了快两年了。”
“那你。。。。。。”余季连皱皱眉头,终究没有说下去。
他叹了口气,转了话题:“我这次来,是想跟你透个信。”他顿了顿,说:“这次换届,变动很大,上头对你父亲,可能。。。。。。”
他没把话说完,叹了口气:“该来的迟早会来,你爹不会跟你说这个,我就是给你透个底,有点心理准备。”
张宇空的心沉了下去,点了点头,尽管他绷紧了脸,心里的担忧多多少少还是露了出来。
余季连见他这样,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小空,不是叔叔说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要注意分寸。虽说是你的私事,但。。。。。。但愿是我想歪了。”
张宇空张了张嘴,想要辩驳。
余季连摇了摇头,郑重的看着他:“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记住,人言可畏。”
说完,他利索的走了。
张宇空站在黑暗中,心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许戈
许戈一直觉得,熊迪有点二百五,现在他看着熊迪一脸苦大仇深的趴在桌子上,觉得自己没看走眼,他真是个二百五。
自从张宇空不大带他出去后,许戈就没怎么见过熊迪,尽管这俩字一天能听三遍——马佳佳实在是个碎嘴。
这一天他刚放学,电话就响了,熊迪说要请他吃饭。鉴于许戈还要上晚自习,两人就在学校附近一家砂锅店坐了下来。
哀声叹气了足足十分钟后,熊迪总算支支吾吾的开口了,他一叹三转的说:“唉,女人心海底针。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天就变天,说翻书就翻书。。。。。。”
许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笑眯眯的问:“怎么?佳佳不要你了?”
熊迪的脸瞬间垮了,他尴尬的咳嗽一声:“也。。。。。。没那么严重。”
“的确,佳佳就没要过你,也就谈不上不要。”
熊迪看起来很想动手。
许戈往前凑了凑,露出一个马佳佳式的诡异笑容:“熊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内心默默接了一句:好让我开心开心。
熊迪欲言又止,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没。。。。。。没什么,就。。。。。。就是前几天,你熊哥我。。。。。。那个了呗。”
许戈看着熊迪脸上可疑的红晕,脑海里飞快闪过某些不和谐的画面,他鄙夷的说:“禽兽!佳佳还没满十八岁。”
熊迪白了他一眼:“说谁呢?怎么说你熊哥呢?别瞎想!再说,到底谁他妈禽兽,咱心里都清楚!”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得得得,别说这个,小戈你可得帮帮我。”
许戈乐了,双臂抱在胸前,摆出一个隔岸观火的姿态:“坦白从宽,否则别怪组织抛弃你。”
熊迪脸红得跟天边的晚霞相映成趣。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坦白交代了。原来,他前天中午约马佳佳出去,正巧遇到几个朋友,就一起去吃饭。几个朋友唯恐天下不乱,连起哄带挤兑,硬是不信熊迪跟马佳佳是“朋友”。熊迪喝了几杯酒,面皮挂不住,心一横,搂着马佳佳就亲了上去。马佳佳抽了他一巴掌,转身跑了,之后就再没理过他。
许戈这下断定:熊迪真是个二百五。
他挤兑了熊迪一番,敲了他点“好处”后,答应帮他说说好话。熊迪一面咬牙切齿的落数许戈跟张宇空学坏了,一面掏出一大包各色零食,托他带给马佳佳。
许戈拎着东西打算回去上自习时,熊迪拉住了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小戈,有个事跟你说。余季连你认识不?”
许戈点了点头。
“余叔最近向我打听你来着,打听得特别细,我估摸着你跟张宇空那档子事,他可能觉出来了。”
许戈脸色发白,心里止不住的发凉。
熊迪拍拍他,宽慰他说:“没事,余叔也不一定就看出来了,就算看出来了,他也没证据不是?你们注意点,保持点距离,别让他抓着把柄。”
许戈苦涩的点了点头,手里的零食重得像兜石头,几乎快要提不住。
向来见零食如饿狼的马佳佳今天难得矜持了一回,摆出一副视美味如泡面的冷淡姿态,让许戈要么把零食送回去要么留着自己吃。
许戈没跟她客气,当下就拆了外面花花绿绿的包装袋,打算跟周围同学瓜分。翻翻检检的时候,许戈摸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许戈瞄了瞄周围,见没人注意,耐不住好奇,偷偷在抽屉底下打开了。
盒子里躺着一枚精致的心形紫水晶。水晶下压着一小张紫色信纸,上面难得整齐的写着一段不知哪个狐朋狗友帮熊迪抄来的酸诗。
致:佳佳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迪
许戈被熊迪酸倒了一口牙,心虚的四下看看,唯恐马佳佳发现。他把纸条原样叠起来压回去,这才戳戳马佳佳,把盒子递给她。
过了一会,马佳佳递过来一张字条:告诉某人,下次再敢光天化日之下,呵呵。。。。。。
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从心底扩散开来,填满了整个胸腔。那一刻,许戈对马佳佳,起了刻骨的嫉妒。嫉妒有个人数年如一日追求她,嫉妒她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和熊迪接吻,嫉妒她的性别和那几行情诗。
晚自习后,许戈破天荒的没有回去,他顺着放学的人流出了教学楼,嘈杂的喧闹声吵得他脑子疼,他浑浑噩噩,漫无目的的在昏暗的校园里走着,不知不觉远离了人群。
许戈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教学楼后面的花园前。自从他和张宇空在这闹了一场,许戈就再没踏进过这里,算算至今也有两年多了。许戈蹲在当初那棵柏树下,揪着面前一片黑乎乎的草。熊迪跟他说的话回荡在脑海中,如同山间惊雷过后沉闷的回响。
他一直觉得和张宇空的关系是个秘密,没人知道,没人看得出——除了熊迪和马佳佳。许戈想过很多回,也拐弯抹角的打听过别人对这种事的态度,除了马佳佳那个奇葩,其他人的态度不言而喻。许戈渐渐明白,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容忍的。
熊迪说出余季连可能看出来他俩的事那会儿,许戈强绷出一张镇静脸,心里早如同惊雷滚过,五花八门的念头纷杳而至,整个人都懵了。
他想:张宇空他爸爸知道了该怎么办?张宇空还能跟他好吗?还能要他吗?
许戈不知道。
这段缘分本来就是他强求来的。许戈脑海里仿佛被人按了循环播放键,那天张宇空把存折和玉佩扔在他脚下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眼前回放。许戈的心绞痛起来,他觉得张宇空弃若敝履的不是存折也不是玉佩,而是他的一颗心。
那时候张宇空眼神如刀,声音如冰,他说:“好,许戈,你很好。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弟弟。”
想着想着,许戈握住了胸口挂的玉佩。这是一枚翠色的玉佛,正是张宇空正月十五那天挂在他脖子上的。玉佛触手温热,浸满了许戈自己的体温,许戈紧紧的抓住这枚小小的玉佛,仿佛攥在手里就能透过它紧紧抓住那个把它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人。
那个人等过他,疼他,宠他,他觉得自己仍是那个十一岁的孩子,抓住数年来难得的一点温暖,得寸进尺,患得患失,不知餍足。
他想起那天抽的那根签,薄薄的竹签子,褐底红字,几乎在他手心里灼出一道焦痕来。
上面四行小字历历在目:
似鹄飞来自入笼,欲得番身却不通;南北东西都难出,此卦诚恐恨无穹。
许戈后来查过,观音灵签第七十四签,主姻缘刑伤。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哎呀~~
自个儿心疼了一下下小许戈~~
☆、张宇空
这天,张宇空回到家时已经近十一点半,许戈还没有回来。张宇空打开所有的灯,在不大的两室一厅里来回找了两遍后,拨通了许戈的手机。
电话响了三遍,依然无人接听。张宇空的心在满腔怒意一点一点冷了下去,最后如坠冰窟。
“出事了”的念头紧紧攫住他的心,令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飞快打通了熊迪的电话,近乎命令的让他立刻、马上从被窝里爬出来去找许戈。
张宇空冲着熊迪吼完,踏着拖鞋火急火燎的出门找人,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绑匪?勒索?”这俩念头瞬间蹦出来,顺带附赠了几张许戈一身是血的画面。
张宇空忙按下接听键和免提,正稳着微微发抖的手找录音功能时,对方自报家门了,张宇空一听,愣了,刚找到的录音键也晾在了那里。
电话那头是临江市滨江派出所。打过来的警员姓丁,叫丁越,和张宇空有点子不深不浅的交情。
丁警官告诉他,许戈涉嫌故意伤人,正在派出所做笔录。
张宇空一惊,许戈那一米六五的小身板浮现在眼前,怎么看都像是受害者,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故意伤人”联系在一起。他满心担忧,唯恐许戈受伤,忙打听具体情况。
原来许戈不知为什么,一啤酒瓶砸在一个年轻人脑壳上,打得对方头破血流,当场晕倒。之后自己拨了120和110,受害者这会已经送去第三人民医院,伤情未知。
确定许戈没事后,张宇空冷静下来,原先的愤怒和担心暂时消褪。
“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办”。
考虑片刻后,张宇空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拨给市公安局梁副局长的小公子,梁公子是张宇空初中校友,目前人在外地。梁公子先幽怨一番,出了一口半夜三更被吵醒的起床气,这才问张宇空什么事。
张宇空简要说完后,梁公子表示这事问题不大,滨江派出所有个姓宋的大队长他认识,平时叔侄相称的,他打个电话让宋队长安排一下。同时嘱咐张宇空去见见挨打的倒霉孩子,出点钱,尽量私了。
张宇空放心下来,给满街乱转的熊迪敲了电话,让他去医院守着。
打完电话后,张宇空打车去了派出所,一路上火气越烧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