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蒋冰琴,辰锋没见过这样雷厉风行的女人,於是弱弱地提示:「我就住在客房。」
「那不好意思了,麻烦你把东西搬到我哥的卧室,这间我住了,床单我自己会换。」
「嗯?」
看辰锋一脸啼笑皆非的样子,佳乐有点不爽了:「你跟洪政申不是那种关系吗?否则他怎麽会让你住进来!你是我知道的迄今唯一正式登堂入室的对象,那他完全没理由介意你住他房间吧。谁让他买这麽小的公寓,当初我还当他是想做苦行僧咧,想不到还玩金屋藏娇,真是太离谱了。难怪现在都还不肯赏脸回去一趟。」
听对方劈啪一阵数落,辰锋不禁退到一旁看她俐落地拖行李箱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後走到客厅迳自坐到单人沙发上,架起脚揉揉了脚踝。
「真是累死了,非要我过来逼宫,敬酒不吃吃罚酒。早知道他有软肋,想不到这麽严重。我们兄妹果然是不适合过顺畅日子的人,好像非得跟家里作战到底,不然显不出自己品味有多奇特,挑情人眼光有多恶趣味。」
这个「恶趣味」是指他吗?辰锋耸耸肩有点觉得无厘头了,他合作地收拾了一下衣物和生活用品,打包放到走廊上。
因为屋内气氛著实诡异,辰锋进到政申房间换了身家居衫才重新出来,这时发现佳乐已经坐在客厅修指甲,大小姐还真的半点拘束都没有。
两人各自坐在一头,不出所料,佳乐再次打破沉默,挑起劲爆新话题:「你们分房间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自欺欺人?以为这样就可以人格独立互不相干吗?真是幼稚。」
已经领教了佳乐的直白风格,所以辰锋见招拆招:「托你的福,现在我们要过二人世界了。」
「哗,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你是做什麽的?」
「公关。」
佳乐怪叫:「牛郎?!」
「公关。」辰锋一边纠正,一边换到她右侧的长沙发上坐下来。
「反正差不多。」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些跟娱乐界沾边的圈子都是混乱的代名词。
「差很多。」
「好啦好啦,就算是有正当职业好了。」
什麽叫「就算」?辰锋知道在这位小姐眼中,自己绝对不是什麽好人了。
「你喜欢我哥什麽?」佳乐继续低头修指甲。
辰锋原本真的想认真思考一下答案,但却被佳乐再度截下话头:「算了,你怎麽可能告诉我真话。」
她微倾身靠向辰锋,眼中布满锋利的质疑,「不准让洪政申难过,任何时候都不准!否则——」佳乐做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对他的每个情人都这样严厉吗?」
她抱起手靠到沙发背上:「老实说,那些过去式可没有一个重要到被他领进家门的,所以说,你对他来说一定够特别吧?」
辰锋有趣地问:「你看我人怎麽样?」
「别以为我哥看你顺眼,你就能为所欲为。家里在给他施压,我没想到的是,原来他还在交男朋友。」
佳乐刚说到这里,大门的开门声响起,政申几乎是撞进门来的。
他半小时前收到佳乐的一条简讯,内容是——
哈!洪政申,你确定家里那个帅得过分的家伙不是骗你钱的小白脸?你确定?
可以想像得出政申收到这条简讯时脸色有多难看。虽然辰锋这麽快回公寓的事令他有些紧张,因为不知道白天他的那个来电是想同他决裂还是讲和,现在又被佳乐搅和了一下,他真是要疯了。
不是不知道这个妹妹说话有多带种,他可不想这两个人有什麽误会和冲突。政申第一时间飞车回家。
一进门,劈手就将佳乐从沙发里拉起来:「你过来想做什麽?」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如果你不跟我回家给老头个交代,我就会亲自上门来请你,我是那麽容易敷衍的人吗?老头好不容易松口答应我跟聂风的事,你就狠得下心只顾自己,不顾我?」
佳乐一脸理所应当地摊摊手,「我预备在这里住几天,这小子跟你住一间吧,同居就同居好了,还要学人家『我们要天天见面,但不要同一房间』,这会不会太做作啊!」
政申一听这话,不知道佳乐跟辰锋胡说了什麽,有些著急:「你搞什麽鬼,别墅不住来我这里捣乱。我只说一次,马上走人,不要惹我。」
「是你先惹我的,你不帮我,我不帮你。」佳乐并不怕事,说完这句便宣布休战,直接甩开他回客房去了。
最终,政申都没有战胜倔强的小妹。
经历昨天事件的两名当事人眼下正面临更窘迫的局面,辰锋看政申始终没有看自己,於是主动上前一步道:「我,睡客厅沙发好了。」
政申没有答,转身便自己回卧室去了,五分钟後又走出来。这一次有些郑重地看向他,眼中是修饰过的坦然:「我理出地方了,你先放东西。」
辰锋有些诧异地偏了一下脑袋,以确认自己不是幻听。
他觉得自己像小学生第一次进教室时那样拘谨,今天两人匆忙会面,因为第三者的出现,居然连一点酝酿过渡都没有,就直接合并到一个房间,那进度真是……有够三级跳的。
辰锋不确定洪政申会不会厌恶这样,他觉得一向可以看清众人心理阴暗面的自己,现在居然不愿强力分解洪政申的真实意图。
其实真的觉得对方跟自己有某种联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关联,游走於模糊与清晰的中间地带,令他一时很难完全适应和确切定义。
当辰锋走进政申房间,空气波动时掀起一层白玉兰的清香,那是政申放在浴室的香皂味,此刻停留在辰锋发肤上,引起搔痒又尖锐的挑逗,就这样稳稳戳中政申再禁不起考验的灵魂,牵起一片腻腥的刺激。
那惊悸从脚底直窜上额顶,政申对身体近期的这番进化已经不再陌生,只有在面对张辰锋时,他才会有一些非常难堪的生理反应,更不妙的是,他需要时时压抑它。
趁辰锋将衣服挂入他半边衣柜的时候,政申转移了自己著火的视线:「佳乐就是这样,你不用搭理她。我还有事回社里,你……自便。」
「你之前可有警告过我,不许再出入你的房间。」
政申淡淡问:「难道你又想借走什麽?」
「啊,我暂时还没有想到,要是你无意中发现自己少了东西,记得跟我讨回去。」
「我想我不会习惯这种乱七八糟的房客的。」
辰锋有些天真地莞尔一笑:「洪政申,那——就请多关照了。」
这麽轻易就和解了吗?他们的关系是变得更简单还是更复杂了,辰锋觉得自己也讲不清。
晚上八点,政申还是没有回来。有人敲了政申卧室的门,应该说,现在也是辰锋的房门了。
佳乐一脸木然地招呼他:「你,出来吃饭,你不会也学那些健身房的肌肉男光吃生鸡蛋吧。」
辰锋以为对方会视自己如杂草般的存在,想不到还有晚餐待遇,他疑惑地走出来望向餐桌,真是怀疑自己眼花,脚步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冬菇扒蜜豆、凤梨咕噜肉、清蒸鲈鱼、豆腐羹,算是非常豪华的晚餐阵容了。
「你自己做的?请我一起吃?」辰锋受宠若惊。
「难道是半岛酒店叫的啊,你们这些男人,当自己活在侏儸纪吗?冰箱里连点存货也不备。」佳乐边抱怨边在辰锋对面坐下,「我刚才出去超级市场采购了三天的量,我哥难道从来不回家吃晚饭的吗?」
「呃。」其实辰锋也不大清楚这些事,反正他是没有跟政申在这间公寓里一起吃晚餐过,「他不怎麽回来吃。」
佳乐给了辰锋一记白眼:「要是女人,还可以有口热汤喝,偏偏找个男花瓶,真不实用。」
「喂,讲别人坏话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提前请当事人回避一下?」说归说,已经笑咪咪地吃起来,嗯,这女人嘴巴虽然凶,厨艺还真不错,不过应该没几个男人吃得消享受这份豔福。
佳乐一脸坦然:「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在别人背後讲是非,所以都是当面说实话比较好,免得有人自我感觉太好,做错事还没有自知之明。」
辰锋却在那里不怕死地说:「这碗羹好像咸了点。」
佳乐作咬牙切齿状:「是啊,我放了毒药,当然咸了。」
「毒药我也当补药吃啊,这可是漂亮的手做出来的呢。」
「你小心点!别把你那套当牛郎的手段用到老娘头上,再厚脸皮跟我打情骂俏,我即刻让洪政申把你轰出去!」
辰锋咂咂嘴,笑得很邪恶:「他才舍不得呢。」
「你!」
当政申再次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妹妹用食指指著一脸坏笑的辰锋,他轻咳了一声。
佳乐收回手指,佯装友好地对辰锋假笑道:「你不应该只顾自己吃吧?」
辰锋嘴上不停,但也随便朝政申扬了扬手:「过来一起吃啊。」
「没心没肺。」佳乐骂了一句,丢下筷子进自己房间去了,临走还说一句,「吃最多的那个人收碗!」
一直吃惯西餐,很少有一次洗那麽多碟子的时候,不过这次在人家的屋檐下,辰锋决定老实地做点贡献。
尽管犹豫过,不过还是套上了那条看起来没被穿过几次的围裙,走到流理台的水龙头前洗碗。当他清洗完所有碗碟时,发现政申悄然走到他身後,很自然地抢过一只盘子,用乾抹布擦净水渍放进橱柜拉篮。
「你晚上都吃什麽?」
没想到辰锋会开口问这种冷僻的问题,政申怔了一下:「公司里吃的。」
「佳乐还看不惯我。」大快朵颐後的辰锋决定说一句公道话,「不过无所谓,她做菜那麽好吃。」
「别被她听见,以为你占她便宜。」
「她那麽厉害,谁敢惹。」辰锋把最後一只盘子递给政申,「你打算向她解释……我们的事吗?」
「我们有什麽事?」政申把盘子往辰锋胸口一推,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我有种预感,你很快就会搬走了。」
辰锋似笑非笑:「看来,我在这里很不受欢迎哪。」
「只是不想干扰到你,我不知道还能怎麽跟你相处才显得自然。」
「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在恭维我。」辰锋夺过他手上的抹布丢开,然後上前半步与对方的鼻尖相对,贴近得只剩一片指甲的距离,逼得政申将视线放低到地板,周遭的气压也顿时低到极致。
「要是为我神魂颠倒的对象是你,我倒是挺满意的。说实话,你是我接触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我是不是应该秉承广宇的精神,抓住机会做点新的人生尝试?如果对象是你,我倒真的不介意试试看。」
「我怕你玩上瘾又玩不起。」政申冷冷总结,然後轻轻撞开他,脚下毫不停滞地返回卧室。
当身後的门一合上,刻意营造的轻松伪装又归整为零,政申就这样背脊硬直地靠坐在柜子上,再也迈不动半步。
用力抹了把脸,试图保持镇定,可是收效甚微,心跳狂飙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彷佛已经习惯了背叛主人。
张辰锋,你是在耍我吗?刚才可是半点状况都没有,你居然还敢跟我调情?!谁他妈告诉我这是几级预警!
「你到底在想什麽……」政申有些懊丧地顺手将脚边的一个装饰画框发泄似地摔入墙角,画框啪一声裂开。
在门外的辰锋干完活,正独自摊开手臂坐在客厅沙发上,开了电视看探索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