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诚震惊的扭过头去看她，又回过来看方乔，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大大的“完了”二字。
被方乔妈发现，是他们俩想都没有想象过的事情。说实话，北京市那么大，满满地塞满了人，两个认识的人想要碰巧遇见，概率实在是低的可怜。可是有的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巧得让人无话可说。
方乔被方母拖走了，临走前，这位精明的中年妇女还不忘狐疑的看了晏子诚一眼。晏子诚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方乔走远的背影，只觉得方母那一眼，看得他浑身冰凉。
方母把方乔带回家，方乔爸还在上班没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
方乔不吭声，垂着头站在客厅里，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方母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指头就顶上了方乔的鼻尖，“臭小子，你给我抬起头来！”
方乔被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
“咱们老方家的男人，哪能这么一副畏畏缩缩的窝囊样子！”见他抬头了，方母总算满意了些，开始说正事，“行了，你赶紧的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爸妈给你提供生活费那是让你在成都念书的，可不是让你偷偷摸摸跑回北京来潇洒快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面也说过了，方乔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是怕他妈，此时看他妈一瞪眼，当下也不敢说谎，老老实实地说了，“我学长的父亲得了癌症，他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学长他……一直都很照顾我，所以我就来帮他……”
方母愣了愣，这倒是她没猜到的答案。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儿子还算讲道义，知道换别人人情，也知道帮衬着别人，好像还挺值得表扬的……可是她一寻思，又琢磨出来不对，“你这又不是干坏事，回来就回来吧，为什么还要瞒着家里？我这要不是赶巧碰上你了，你是不是还要骗上我十天半个月啊？”
这一回，方乔是真的没法解释了。他硬着头皮扛着方母越发严厉的目光，倔得一言不发。
方母瞧出了蹊跷，回味着之前在医院里见到方乔时，他身边那个男生刷白的脸色，总觉得那神态有些不对劲，透着几分秘密曝光的绝望和恐惧……
不得不说，方母不愧是左邻右舍中年妇女的个中翘楚，对于八卦，总是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和直觉，此时一琢磨，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不知道什么叫同性恋，可是她却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可怕。
方母勉强压住心里的惊慌，一字一顿的问：“方乔，你跟妈说实话，你那个学长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方乔猛地抬头，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已经不需要回答了，他的表情，就已经是最清楚的答案了。
方母只觉得一阵心悸，颤抖着嘴唇，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向后退了几步，坐到沙发上，身上一阵发软。
“妈！”方乔吓了一跳，想上去扶她，却被她推开了。
“方乔！你个臭小子……你，你是不是疯了啊！”方母指着他，气得话都说不顺溜了。
方乔犹豫了一会儿，咬着牙跪下了，脊梁却挺得笔直，“妈，我不敢骗您，也不想骗您，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我的确是和学长在一起！”
“你……你……”方母只觉得心里烧得慌，“你那个学长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就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
“不关他的事！”方乔摇头，“妈，这真的不关他的事，是我喜欢他，追着要和他在一起的。我打小就不喜欢女生，我天生喜欢的就是男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方母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往方乔身上招呼，“你这是说我和你爸没把你生对了？你是不是想气死你妈啊！”
“妈！”方乔不敢躲，硬生生挨着，“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从来都不觉得喜欢男生是个不对的事儿，既然我就是这么个人，那我就这么过，我又没杀人没放火，我过我自己的日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过你自己的日子？”方母说着，眼眶就红了，“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啊？你当我和你爸是不存在的啊？你自己生活就好了，我和你爸怎么想，我和你爸过得怎么样，你都无所谓是吗？”
方乔打小就没见他妈哭过，方母突然红了眼眶，看得他慌了神，心里一阵后悔，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时嘴快，说出来的话就变了味，他急忙想要解释，“妈，你别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是想说，我喜欢男人是没办法的，是我自己的问题，真的不关您二老的事儿，我就算喜欢男人，我也还是会一样孝敬你们俩，对你们俩好的，我怎么可能觉得你们无所谓呢？妈，哎妈，您别这样……”
他想凑上去，可是方母老是躲着他，这么折腾了一会儿，门口传来开锁的动静，方乔他爸回来了。
方乔一愣，就知道要坏事。
方乔他爸一进屋，就看到方乔跪在地上，面前方母眼睛红红的，还在往下掉眼泪，第一个反应就是混小子犯事儿了气着他妈了。
“方乔，你又干什么好事了！”方父大吼一声，二话不说就奔着自己老婆去了。
这么多年了，他也从来没见方母哭过，心里心疼的紧，就把气往方乔身上撒，二话不说把人收拾了一顿。
方乔半点没挡着，最后被他爸丢出了家门。
他挨了顿收拾，反而觉得心里舒服多了，看了看身上还带着张卡，干脆去附近的宾馆开了个房间，给晏子诚发了个短信，就进浴室洗澡去了。
他刚一洗完，就听见“咣咣”的敲门声。
拉开门，站在外面的果然是晏子诚，气喘吁吁地，一头栽进他怀里。
方乔吓坏了，赶紧把人带进屋，扶到沙发上坐着。
晏子诚喝了几口水，终于缓过劲来，抬头看了看方乔，心里一阵发疼，“你妈打你了？”
男生俊朗的脸上有些发红微肿，赤/裸着的胸膛上也带着大大小小的淤青，一看就知道是挨了打。
“我爸打的。”方乔咧嘴笑笑，又补上一句，“不要紧，打的不厉害，我小时候经常闹腾，都被打皮了，我爸妈打的痛快了，就没事了。”
“你……都跟你妈说了？”
“别提了，我妈那双眼，跟火眼金睛似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恨不得全猜出来了，我就索性实话实说了。”
“你！”晏子诚一惊，拽住了他的手腕，急切的说，“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就不能再瞒瞒她吗？出柜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吗，你也不给她个缓冲的时间，要是气坏了身体怎么办啊？你可真是……”
他为方乔的莽撞急的不得了，恨不得自己去渐渐方乔的母亲，把事情好好解释一遍，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方乔跟着他转了几圈，忍不住从后面把人抱住了。
“学长，我就是不想骗我妈，跟你不想骗你爸是一个道理。”方乔凑到他耳边安抚道，“况且，就算我能瞒得过她一时，也不可能瞒得了她一辈子啊！一辈子那么长，你也不想总是偷偷摸摸的过吧？”
“可是……”晏子诚辩驳，“可是至少可以等到我们年纪再大一些的时候啊，等我们有了独立的能力，有了足够的资本了，再来面对家庭的压力……我没打算一辈子躲躲藏藏，可是我也不想在我们都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就仓促的出柜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方乔叹了口气，把他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要是今天没在医院碰上我妈的话，我也会把这件事情往后放，过上几年再考虑，我们都会从容得多……但是，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妈那样的人，瞒是瞒她不过的，我们就想办法应对吧，好不好？”
晏子诚沉默了半晌，终于点头。
方乔把他抱进怀里，用低柔的嗓音小声说：“别怕，会没事的……”
既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作者有话要说：
☆、42 学长，赴宴
方乔嘴上说着不打紧，心里还是紧张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虽然仍然在医院里陪床，但是却总是盯着手机发呆。他既期待着手机响起来，又害怕着手机响起来。
晏子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这是方乔的家务事，他没有办法插手。有些事情只能那个人自己去努力，别人谁都没辙，出轨这种事情，就是如此。
他要是贸然做了些什么，说不定会引得方乔爸妈更加反感。
晏子诚心里后悔，早知道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当初就打死都不该让方乔来北京。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分开。
这是他们俩约好了的底线。
焦灼的日子过了四五天，晏子诚心里搁着他爸的病情，又搁着方乔父母的事，几天时间里，就又瘦了不少，原本就瘦削的身子更单薄了，下巴尖尖的，一点肉都没有。方乔担心他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心脏的旧疾又会复发，简直恨不得主动冲回家里，是打是骂的说个清楚，也好过这么样一天天挨着，钝刀子割肉似的难受。
就在这个时候，方乔他爸终于来电话了。
隔着冷冰冰的电流，方乔听不出他爸太多的情绪，就只能觉得一股子严肃劲儿来，不由得揪起了一颗心。
方父让他晚上回家吃饭，临挂电话前，还嘱咐他要带上晏子诚。
方乔放下手机，和晏子诚面面相觑，心里都是一阵紧张。
回家吃饭……这顿饭，一看就是顿鸿门宴！
不过，就算是断头饭，他们也还是得去赴约。
晏子诚很紧张，他没想到方乔的爸妈竟然愿意见自己，但是他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努力给方父方母留下个好印象，不然的话，他和方乔估计就更难过了。
他给继母打了个电话，叫她来看顾晏继明一下。还好女人最近身体好多了，已经有精力和体力来陪床了，不然的话，他还真放心不下。
晏子诚好好洗了个澡，努力把自己打扮的精神了一点，站到方乔面前，忐忑不安地问：“怎么样？”
方乔端详了他一番，心里柔软了些。晏子诚实在是个不怎么圆滑的主儿，说是想打扮，却压根就不会，进浴室里倒腾了半天，出来的时候还是一水儿的白衬衫加黑裤子，配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倒是显得比方乔都小了几岁。
一脸紧张的晏子诚，让方乔看了心里暖暖的。
他帮晏子诚按下几撮翘起来的头发，打心眼儿里喜欢他这副干干净净的模样，笑着说：“挺好的，我爸妈会喜欢你的。”
晏子诚松了口气，又跑去照了照镜子，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方乔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看着镜子里相拥着的两个人，低声说：“简单点好，要那么花哨干什么？显得轻浮。”
晏子诚想了想，觉得是那么回事，终于宽心。
整好了衣着，他又拉着方乔去买见面礼，最后挑了瓶有些年头的白酒，还有一副真皮的女士手套，花了不少钱。
方乔有些无语，想劝他，“不用买这么贵的东西的，真不至于。”
晏子诚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现在是我理亏，不隆重点行吗？”
方乔不服气，哼哼唧唧的说：“没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