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大的计算机系因为他的出色背景录取了他。
韩敬成为了N大计算机系下一年的研一新生。
学费全免外加一份助教的工作,足够他在K国养活自己了。
韩敬对着电子邮箱里的那一封信看了好久。
当梦想即将成真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欣喜若狂。或许是他早就坚信,总有一天,这个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然后他一如这四年里每一天一样,打开了兰知在N大的主页。
兰知从来都是个很低调的人,他很少更新他的主页,主页里只放了他发表过的论文和他每学期教授的课程,连一张生活照也没有。
韩敬向来只能从N大应用数学系零零星星的系内新闻照片里寻觅到兰知的身影。
然后他注意到兰知昨天更新了自己的主页。
兰知将自己的教职头衔,悄悄由assistant professor改成了associate professor。
韩敬愣了一愣。
他知道这个职称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兰知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拿到了tenure,也就是N大的终身教职,以后N大不可以轻易开除他。
韩敬高兴极了,简直比自己被N大录取了还要开心一千倍。
他站起来,掏出珍藏在皮夹里的兰知的照片。
“四年就拿了tenure,兰知你他娘的真厉害!”他发疯般地亲吻照片上的兰知,“果然是老子看中的男人!”
四年苦读终有回报。韩敬就这样接受了N大的录取通知书,签证,买机票,怀揣兰知的照片,在八月中旬,告别了为出息儿子自豪的父母和姐姐,踏上了前往K国的飞机。
在飞机缓缓降落在Q市的时候,韩敬透过机窗往外看。
完全不一样的城市景色,陌生而神秘。
而他心心念念的兰知,就定居在这个城市里。
“兰知,”他摸着机窗微笑,“我来找你啦!”
韩敬去N大计算机系报到,系里的秘书很热情地欢迎他,还有学长特意抽半天的时间,带他熟悉校园。
“你知道应用数学系在哪里吗?”韩敬对美丽的校园完全不感兴趣。
学长道:“应用数学系啊,他们就在我们楼隔壁的O楼。”
他遥遥地指给韩敬看。
那是一栋四层楼房,下面两层是统计系,上面两层是应用数学系。
“应用数学系和我们计算机系有很紧密的合作关系呢,不少课都是一起开的呢。”学长又介绍。
八月和风吹拂,韩敬远远地望着,想象着兰知此刻就在里面的某一间办公室,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觉得那幢普通至极的四层楼房,简直是这世界上最美最美的建筑。
等学长带他参观完校园,韩敬迫不及待地就冲进了O楼,在底楼大厅的告示牌上找到了兰知的办公室。
然后他一口气爬了四楼,来到兰知的办公室的门口。
可惜办公室大门紧闭,兰知并不在。
韩敬坐在门口的地板上等了一个小时,终是垂头丧气地询问了应用数学系的秘书。
“兰教授这两周出国开会去了。”秘书翻了翻日历,告诉韩敬,“开学那周的周一才回来。”
韩敬闷闷不乐地度过了在K国的头两周。
不过刚到异国他乡,面临的问题很多,倒时差,购置物品,熟悉环境,所以这两周,很快也就过去了。
这两周他认识了不少新朋友,N大计算机系今年还录取了一个同样也是从国内过来求学的女生,叫娄佳默。两人背景相同,又都是同届新生,当然一起购买物品,讨论如何选课,两周很快就熟识了。
“韩敬,”娄佳默有天给他看了份单子,“这是我们系和应用数学系一起合作开设的跨学科课程,可以算我们必修课的学分呢,我听说应用数学系的老师上课条理都很清楚,给分也不错,你有兴趣去选吗?”
韩敬拿来眼睛一扫,在密密麻麻的英文里一眼就看到了兰知的英文名字。
兰知开了一门针对研究生的算法设计课程。
“就选这门。”他想也不想,拍板决定。
“算法设计?”娄佳默嘟哝,“很难的吧?”
“我不管你选不选,”韩敬回答她,“反正我是选定了。”
能一边学习,一边看兰知,人生美好得都不真实了。
“你选那我也选,”娄佳默最后说,“以后做作业互相还能讨论一下呢。”
开学的前一天深夜,韩敬收到了一封邮件,是兰知通过系统给选他课程的学生群发的邮件,大意是说:由于返航飞机误点,明天他无法九点半准时上课,上课时间推迟半小时,改为十点,如果有哪位学生时间上有冲突,请和他联系,云云。
又要晚见兰知半小时,韩敬很不爽地打印了上课讲义,嘟哝着睡觉去了。
想到明天就要见到四年未见的兰知,韩敬心里十分激动,虽然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可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也没有睡着。
不知道兰知好不好?不知道兰知还认得不认得自己?不知道……兰知是不是已经有别的男人了?
思绪满满,忧虑满满,和月光一起铺遍床面。
最后韩敬没辙,只好起床,翻出那一张皮夹里兰知的照片,一手抚摸着照片,一手撸管自己给自己打了一炮,方才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一宿没睡安稳觉,第二天韩敬赶到上课的教室,都快十点了。
天上下了雨。已经九月,Q市又偏北,校园里的树叶开始变成红黄,随着雨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
毕竟是给研究生开的课程,选课的人并不算多,大概有二十来个。
娄佳默也赖床了,给韩敬发了条消息:我大概要迟到了,你给我留个好位置,okay?
韩敬在第一排离讲台最近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坐下,顺手给娄佳默留了身旁的座位。
“那你来的路上给我买杯咖啡,行不行?”韩敬打着哈欠回复她。
一个晚上心情太激动,他都没怎么睡着,精神状态不行。
马上要见兰知了,怎么能精神状态不行呢?万一兰知嫌自己形象不好,那可怎么办?
他正忐忑不安地想着,喧闹的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韩敬抬头一看,顿时呼吸就停滞了。
是的。他看到了兰知,看到了他四年未见,日日夜夜想念的兰知。
兰知风尘仆仆,显然是从飞机场直接赶来学校上课。
他身材高挑,一如既往穿着合身修体的西装,白色的衬衫,深蓝色的领带,高高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澈亮的无框眼镜。
有一片金红的落叶悄悄沾在他的肩头,给他严肃禁欲的模样增添了一种惹人心动的明媚春色。
韩敬目不转睛,贪婪地盯着兰知看,好像要把这四年的缺失统统都在这一刻看回来。
四年不见,兰知似乎又瘦了一些。
岁月并没有在他白皙冷峻的脸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他看上去,还是和韩敬记忆里的一模一样,那么的英俊,那么的有魅力。
兰知没有注意到韩敬。他一边向学生道歉自己的迟到,一边走到讲台后,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试图将它和教室里的投影仪连接起来。
正在这时,娄佳默也走进了教室。她抱着书和咖啡偷偷摸摸走到韩敬身旁,一屁股坐下:“你可真是挑了个好位置。”
她和韩敬的座位就在讲台前第一排,兰知本能地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他们一眼。
韩敬根本就没有关注娄佳默的到来。事实上,他一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兰知。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怎么眨眼了。
他就这样,直接迎上了兰知看过来的眼神。
兰知看到韩敬的一瞬间,微微愣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三秒钟,兰知首先反应过来。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慢慢地转身,脱下自己的眼镜,从包里拿出一块擦眼镜的布。
他的眼镜一尘不染,根本不需要擦。但是他还是很仔细很认真地擦了好几遍,好像是觉得眼镜上有什么模糊的污迹,让他莫名其妙地看花了眼。
擦完之后他很镇定地重新戴上眼镜,又看了韩敬一眼。
韩敬也已经反应过来,立刻对着兰知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而英俊无比的笑容。
兰知再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微微侧了一下,打量了一眼韩敬身旁的娄佳默。
韩敬觉得,兰知本来就十分白皙的面孔,此刻变得异常苍白。
韩敬以为兰知会忍不住说点什么,或者,至少会问:韩敬,你怎么来这里了?
可是兰知远比他想象的要沉着。事实上,兰知就只愣了这么几秒钟,然后便直接无视了韩敬的笑容,低头又开始连接教学设备。
不知道是他不熟悉这个教室的教学设备的关系,还是他刚刚从飞机上下来人十分疲累的缘故,韩敬注意到兰知的手开始发抖。事实上,兰知一个人站在讲台前,试了好几次,都没有能够把投影仪的插头插进电脑旁侧的插槽里。
娄佳默已经把咖啡杯塞给韩敬,低声絮叨起来:“我都要迟到了,你还让我买咖啡,你好意思么你?我又不是你老婆——”
“啪嗒——”她还没有说完,投影仪的插头从兰知的掌心里滑落出来,在讲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韩敬没有理会娄佳默的絮叨。他放下咖啡杯站起来,径直走到讲台旁,兰知的身边。
“兰知,”他拾起插头,道,“让我来帮你。”
兰知没有说话,就这样凝视着他。他的目光透过澈亮干净的镜片,像疏离而温暖的月光,淡淡地照在韩敬的身上。
韩敬替兰知插上了插头,低头看了一眼对方的手腕。
没错,兰知的手腕上,还套着那串佛珠。
四年过去了,那串佛珠被磨得稍稍褪了色。可韩敬知道,佛珠还是那串佛珠,再如何的格格不入,还是一直被兰知坚持戴在了手上。
韩敬微微一笑,又替兰知调试好了设备。
“我叫韩敬,是计算机系的研一新生。”他笑着看着兰知的眼睛,“兰知,很高兴能够有机会来上你的课。”
然后他转身,重新坐下,并且夸大了自己的动作,把自己的座位稍稍挪离了身旁的娄佳默一点。
兰知很沉默地听他说话,并看着他做完所有的动作,包括那一个意义明确的挪开座位的动作。
“那我们现在开始上课。”最终他推一下自己的眼镜,淡淡地说。
韩敬注意到,兰知上课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有些轻微地颤抖。他说着微微带了点口音的流利英语,就像是在玻璃板上上下跳动的圆润珍珠,闪着光发出迷人的声响。
韩敬感觉幸福极了。
这四年,从来没有哪一刻有此时此刻这样的幸福。
兰知什么也没有变,还是那样的好看,还是那样的外冷内热,还是……在心底想念着自己。
课很快就上完了。韩敬磨蹭在教室里,寻找和兰知独处的机会。
可是兰知什么都没有说,他低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很快就走了。
韩敬立刻谢绝了娄佳默一起吃午饭的邀请,拎起自己的书包一路追了出去。
兰知正在教学楼的门口撑开一把伞,准备离开。
韩敬冲进雨里,两手展开一拦,在兰知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兰知,”雨水落下,一点一点打湿他的头发,“真的是我。我是韩敬。我考上Z大的插班生,努力读书,申请出国,辛苦四年来到这里,全都是为了你。”
兰知撑着伞隔着雨帘看他,神情宁静得像一湖水。
“兰知,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忘记我,我……我也一直没有忘记你。我已经长大了,懂事了,我来这里,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我可以好好地爱你一辈子。”
兰知还是很沉敛地望着他。
秋风吹起,更多更多金红的树叶被卷上了他透明的伞面,将他疏冷的人影,勾勒出了一种柔和婉约的风情。
韩敬突然有些害怕了:“兰知……你……再给我一个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