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成功借刀杀人,以绝心头的恐慌,却没想到藤原盛插进来一脚。
“一个金在中就让你怕成这样。如果钥匙真落到郑允浩手里,你会怎么样?”
“不会……我不会让他拿到钥匙。如果真有那一天……呵,哈哈……”郑适启面部的肌肉随着别扭的苦笑微微抽搐着。“我也不介意,让他们母子团聚。”
见藤原盛望向自己的眼神透着寒意,郑适启摇摇头;厉声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阿凉存的那份心思。你们算什么,你们就见过一次面!你当我还是二十七年前那么天真么?想当然以为你是要跟我合伙骗阿凉家族的遗产?”
藤原盛没有回话,任面前这个咆哮的男人将二三十年压抑的痛苦倾吐而出。
“说什么好听是为了贡院和玉露坊在茶行的发展。没错,靠着那笔钱我们现在是都成了龙头。但我不知道你吗?啊?!你当初找我谋划就是为了向阿凉透露我是个怎样利欲熏心,心肠歹毒的人吧!哼,你是打算在那天让凉颜看清我的真面目然后彻底对我绝望,却没想到,我一枪就她送去见了阎王爷。藤原盛啊藤原盛,我得不到的女人,你以为我会留给你吗?”
在听到郑适启描述起当时的场景时,藤原盛握着水杯的手因为太用劲而微微颤抖。终于,那玻璃杯不堪重负而砰地一声碎裂开来,碎片划伤手心,顺着苍老的纹路滴出血来。
手心带着湿黏,郑允浩拿开耳机,深深吸了口气。他眼眶一片猩红,气血上涌。
自导自演,合谋绑架,骗取妻子的遗产。郑允浩真是想鼓起巴掌再向郑适启道声好。二十七年了,那两人就如此逍遥法外二十七年,都没有人为那冤死的女人说过一句话。
正义的概念对郑允浩来说其实薄弱至极,他是个靠情绪推动的人。所以在这一刻,对母亲的一切念想与愧疚统统化作报复的恨意。他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掌心的痕迹,点点头。
“允浩。”
朴有天推开门来,而坐在桌后的人好半天才抬起头来。
“怎么了?”
“姜赫俊说,知道是哪群人抓了金在中了。”
不可否认,在看到绑匪寄来的照片的瞬间,郑允浩内心的确是一钝,即便并未表现出来。他害怕藤原盛动作太慢而赶不及,也害怕金在中会撑不下去。那群被扒了皮毛的疯狗,就是决定同归于尽的报复也不为奇怪。
万幸的是,私生子的消息一出,转移了绑匪视线。这个把柄,足够他们用来玩一阵而给金在中争取多的时间。
比如现在,时机刚好。
“藤原盛那边可以搁下了。动金在中一个指头的,拿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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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都被绑得麻木,在小珉替他解开后,在中缓了十来分钟才能勉强起身。整个地窖把门关死就是四堵实心的墙,没有窗户也没有光线能渗透进来,除了天花板上有破旧闪烁的昏黄灯光,就别无其他。
本应看守他们的两名绑匪在十几个小时前被叫上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这个时间也是在中胡乱估计的,脑袋一片混沌,只知道是过了很久很久。在中估摸着,是出了事情。
本来还不确定,可后来听到门外嘈杂的怒骂和撞击声,才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铁门是无法从里面打开的,现在这阴湿的酒窖无疑成了间密室。在中凭着这几日有人来送饭的间隙,估摸这关押他们的地方大概是间别墅,而且这个酒窖处在地下,尤其隐秘。无论外头是那群绑匪发生内讧还是事情败露要落跑,这地方被人发现的几率都太小,金在中一想到这便是忐忑,怕会撑不出去。
金在中在忍着眩晕,第五次将酒窖摸索了个遍。在确认了的确只有废弃的红酒架,碎渣木桶和空酒瓶子与他们作伴之后,终于是无力地坐了下来。
没有出口。
他多半是要在这黑暗的角落渐渐变成一摊白骨了。
金在中发现,现在的自己竟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只怀着淡淡的不甘。分明不久前,还对密闭的地方恐惧得要死。
金在中苦笑出来,他觉察到,心中竟有那么一丝甘愿,愿意就这样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到断气,那样就什么都不用问,也不用知道了。
“小珉。”
只是孩子永远是最无辜的。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又何必让你跟着我吃苦。说不定,你在孤儿院里,会交到许许多多的朋友,然后被一对很爱你的夫妇收养,过上安定又幸福的日子。”说到这里,在中顿了顿,看到昌珉只是天真地仰着脸,顿时泪水就忍不住落下来。
“都是我……太自私,太不自量力了。”
昌珉抱膝与他相对而坐,这压抑而充满死亡意味的气氛让孩子早就不安起来,满眼无助。
“小珉,你不是常问我爸爸在哪吗?郑允浩就是你爸爸啊,这点,你记在心里就好。反正,反正也……”
金在中哽噎住,咕哝几声不再说话。忽的,孩子脑袋动了动,却是透过在中看像他身后,然后在中还未回头,便听到一小串叽叽声。
老鼠?
金在中心下一动。
这个封死的空间,如果说老鼠不是正大光明从铁门进来的,那是不是表明……还有出路?
在中连忙起身,那只听到动静而受了惊的老鼠撒腿就跑,在中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了墙边。
那是红酒架侧面的一个角落,金在中蹲到那边上摸了摸,手上是潮湿的滑腻触感,的确有个小洞,但太小了,只有软弱无骨的老鼠才能来去自如。
原来,这间酒窖年久遭地下湿气的侵蚀,宽厚的水泥墙终于被外来的老鼠啃出这么个细小的裂口。金在中不禁猜测,这堵墙外头,是下水道也说不定。那就意味着,一定有朝向地面的出路。
也许不会死在这里。
些许光亮就让在中找回理智来。退一万步说,也不能让小珉白白死在这。金在中将木桶和玻璃瓶碎渣都拾到一起来,当做工具开始一点点撬弄那个小洞。
体力分明到了极限,靠意志力支撑下,双臂依然机械般动作着,尖锐的玻璃没一会儿就将双手刻出一道道鲜红的口子来。金在中尽量地不休息,他怕自己一松懈下来,就再也抬不动手了。即便是这样,也收获甚微,虽然有潮气腐蚀,但结实的水泥并不容易撼动。
跪在一旁的小昌珉,也明白在中的意图。在中不让他拿碎玻璃瓶,他便用木块或者手指抠弄着墙灰,两人合力一阵,到也将原先只容得下老鼠的洞口扩大到成人拳头大小。在中凑眼望过去,发现猜测果然不错,甚至能听到细水流动的声音。
这声音如偌大的鼓励,让在中免不了欣慰。
接下来,便依然是枯燥的挖掘。昌珉因体力不支,在中怕他再出问题而勒令到一旁休息。金在中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怀着怎样一个灼热的期盼,时间概念在脑袋里完全模糊,他的视线甚至也是模糊的,只是直直地重复手里的动作。灰与血混在一起染得双手脏兮兮的。连那布满湿汗的脸也一样,除了双眸透着执着的精光,金在中整个人都仿佛被埋在了尘埃之中。
“……小珉,小珉,你试试看,能不能钻过去。”
金在中的声音轻不可闻,甚至带着几分飘渺。
昌珉畏惧地看了看在中,又看了看那个参差的洞口,终于小心翼翼地凑到了边上。
看到孩子一点点挪动缩紧的身子,慢慢真爬了过去,金在中一阵惊喜,他急急告诉道:“小珉,你不要怕。应该不会太深,你就顺着管道往上走。”
忽而,一只小手转来覆到在中手背上,轻轻拉了拉。
“……我过不去的,小珉。你先出去,找到警察叔叔,确保自己安全了,再来救在中。”
可那只手没有松下,反而捏得更紧了。
“小珉,你忘记在中教过你什么了?小珉是和爸爸一样坚强的男子汉,就算没有在中,也能将事情做得很好。这回是小珉要来救在中,在中会一直在这等你的。”
半分钟过后,那双湿乎乎的小手犹豫了一下,终于松开了。在离开之前拉了拉在中的手指。
随着力量的消失,金在中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地滑下,就想这样睡去消散所有的疲劳。他不知道昌珉能否安全地找到警察,或者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他只知道自己很累,从来都不知道人能活得这么累。
于是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强迫症发作了不要怪我……
☆、第十八章
金俊秀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朴有天正犯烟瘾犯到哈欠连天,向来整洁的下巴也冒出了胡渣。他翘着腿搁在金在中病床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输液管里的液体,缓慢地流进那苍白而青涩的血管里。
发现金在中时,他脱水严重,再加上脾脏出血和轻微脑震荡,整个人虚脱得像一滩死物,有出气没进气的。
好在是运气不错,沈昌珉出下水道没多久,就遇到姜赫俊手下来的刑警。但罗昆等人早已闻风而逃,整个别墅人去楼空。
“哎俊秀你终于来了!”余光瞥到推门进来的人,朴有天大为兴奋。“你快搁这看着,水快吊完记得喊护士。我可得外头抽根烟去,妈的禁烟禁得我可苦了。”
朴有天使劲揉了揉脸,吸吸鼻子就跳起来,顿时撤离病房。
看着那猴急样,金俊秀摇了摇头,在椅子上坐下。而后视线落到金在中身上,眉心一紧。
其实金俊秀对面前这个人感情很复杂。谈不上喜欢却也不是实实在在的厌恶,说的确有几分嫉妒倒是真的,而现下,还多了一份愧疚。
“其实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金俊秀垂下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旷的病房里响起他低低的声音。
“昨天,世界组委会下了通知,因虚假比赛为由剥夺了你茶道师的资格证,这辈子,你怕是都踏不进茶行了。我承认这事是我告上去的,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郑允浩竟然没有丝毫阻拦。但现在知道了都是他利用你,也就不足为奇了。而且贡院公关部直接把那事推到了你个人行为身上,撇清了关系。郑允浩他们抓不到把柄惹不起,当然只能拿你当替罪的了。”
俊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说这些不是想推卸责任,毕竟是我自己没弄清楚就怪罪到你身上。”
“……这辈子……”
金俊秀一愣,不知何时病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你刚才说,这辈子我再也……”嘶哑干涸的嗓音听得金俊秀心里一阵难受。
“我今天就是来道歉的,这事恐怕没法挽回了。你要打要骂我都接受。”
床上僵硬的人嚅动了一下嘴唇,明明是要哭的样子,却不见流下眼泪。金俊秀知道他心里头难受,不再说话刺激他。
“……一片空白。”
“嗯?”
“我什么都没有了。”金在中浅浅出声,像是在说着悄悄话。“我为之一切的东西。爷爷,茶,允浩……什么都没有了。”
金在中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提高声音问道:“……郑允浩,郑允浩呢?”
金俊秀对上那探寻过来的视线,低头不语。
在中突然激动起来,他抬手就扯掉了扎在血管里的针头,不顾青肿与出血的手背就作势要下床来。
“你这是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