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是。”张章一下抽风的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行了,别那么挣扎,我知道你想让队员们有好日子过,我保证,绝不会把他们当炮灰用,我会珍惜每个人的生命,如果可以,我死了都不让他们死,行不行?”
雷刚嘴唇微微开启,眉头瞬间紧蹙,总觉得张章想偏了,而且这种尖锐的自嘲却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雷刚……”张章收起笑,正色开口,“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其实我和大部分人一样,如果可以退下来,我也未必愿意继续干下去,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日子一点都不好玩,但是……”
张章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但是有时候,有些事情并没有那么多的选择,我只是学会了怎么去调试自己,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会选择当特种兵?军队应该也给了你选择,但是你不是依旧站在了这里吗?这年月,走在路上都会被车撞死,哪里会没有危险?再说了……”
“你能帮忙吗?”
雷刚这句话说的突兀,张章还在努力营造的悲壮气氛,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打断了下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瞪着雷刚看了好几秒,直到雷刚的脸上染上了几分赫然,才突然发现雷刚这是在求自己。
这个男人竟然在求人?
这是一种更大的冲击,让张章的脑袋怔了半响,才有些迟疑的开口,“你和你的上级有反应过吗?”
雷刚不自在的咬住了下唇,缓缓摇头,“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离开军队前的最后一次任务,并且连转业的单位都定下来了,国安局是个好单位,我……觉得没有质疑反对的理由。”
张章慎重开口,“国安局珍惜每一个人才,总后勤负责统一安排调配,我插不了手,但是……”看着雷刚突然黯淡了几分的眸光,张章忍不住做出了保证,“我会尽力和我的上司谈谈,而且在这些日子里,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是张章能够给出的最大保证,他不是国安局的高层人员,能够左右的程度实在有限。
雷刚也知道这样逼着四少不对,但是乍然听到兄弟们从部队出来,还得在外面出生入死,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这批战友有的比自己要大几岁,有的还比自己要小一点儿,都是正值壮年的时候,没留在部队总归是有点儿原因,但是也不能这么安排,让人觉得像是想把最后一点余热挤出来般的糟蹋。
他甚至期盼这是国安局背着军方的安排。
雷刚离开后,张章把剩下的饮料一口喝尽,悠长的叹了口气。
真是个好人呐,为自己的战友操心,可是这份心为什么就刺得自己胸口微微疼痛?
他其实很想问雷刚——如果说你觉得让自己的战友来干这份工作很危险,那么国安局常年在外拼搏的那些特工们呢?
他转头看向窗外,夕阳西斜,碧浪的海面染成了粼粼橙色,迟暮般的黯淡色调。
立脚点不同,看待的事物也不同,无关信仰,只是偏移的选择。
至少在那个男人心里,还没有真正的站在国安局的角度上去想事。
晚上向硕回来,张章本来又想拉着他聊天,结果没谈一会,向硕就开始点头犯困,张章这才确定,自己给自己放的假也该结束了,还是专心投入到工作里比较好。
第二天,张章伪装身份回国述职,向硕要留在菲律宾处理公事,他只能单身前往,雷刚怕他不安全,硬要派人跟着,张章想都没想,就翻了雷刚的牌子,结果雷刚还真跟着自己走了。
张章的居家服其实也很休闲简单,换成巩志身份的时候,除了稍微年轻阳光了一点,竟然没给雷刚半点惊艳的感觉。
张章觉得自己太失败了,早知道要改变策略,那之前就该一直装逼下去,最好在家里的时候都穿西装套风衣,梳个大背头,怎一小马哥的造型。
可说到底,他又不是女人,雷刚要是真能从他身上产生惊艳,怕也是离弯不远了。
五个小时的飞机,到北京的时候依旧是那个点儿,接车的还是那个人,这次那名联络人算是学了规矩,一路上什么都没问,直直开到了张章的住处。
张章一路把雷刚领回家,雷刚进了屋还真是愣了一下,仔细的看了一圈,又看了眼张章。
张章把行李丢在一边,“怎么?以为我在北京也有豪宅呢?”
“不。”雷刚摇头,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风格。
张章的房间也就80来平,完全开放式的风格,也就是说不光客厅和卧室的墙壁打通,包括浴室也用大幅的落地玻璃完全展露了出来,一眼望过去,房间里有什么物件都能够清清楚楚,听说选择这种装修风格的人,有部分是因为心理有着巨大的秘密而渴求在一个空旷干净的环境。
“知道为什么在一楼吗?”张章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往卧室走。
雷刚瞬间明白,“有地下室?”
“嗯,当初建楼的时候,这里的图纸就被改过,不过设计风格是我选的,怎么样?好不错吧?”
张章笑眯眯的说,把一个摆在柜子上的小草人拿了下来,黑溜溜的眼睛冲着雷刚,“这是我从非洲带回来的,听说还是个神祗,保安产的,呐……”张章献宝般的递了过去,“漂亮不?”
雷刚接过小草人仔细看了看,粗糙的做工,五官也很简单,手和下半身吊着细密的麻绳,翻转的时候,小草人的眼睛光华流转,透露出几分诡异的感觉。
雷刚抬头又看了眼架子,上面零散得摆放了不少极具各国风格的艺术品,显得有些杂乱,屋子里似乎也有不少这种东西挂着。
张章又拿了个小东西下来,递给雷刚,“呐,第一次过来,送你个礼物,保平安的。”
雷刚凝目看过去,是个挂在脖子上的平安符,金色的绸缎料子,上面绣着色彩鲜艳的地藏菩萨。
张章又递上前了一点,“拿着啊,又不收你钱,当初我可是预约了三个月才开光拿到。”
“你信这个?”雷刚接过平安符,手感有些重,他捏了捏,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很硬的手感,于是雷刚又抬起头,“你在里面装了钢片?”
张章笑了起来,“啧,手感不错嘛,放了个0。5mm的纳米陶瓷块,就是防弹衣的那种,咱们高科技和迷信两手准备两手抓,诶,我说,送你的东西是不是该先戴上,再给我露个笑脸?”
雷刚手指在平安符的布料上又摸了一下,还真的笑了起来,很浅的笑,嘴角微微上勾,而眼角下弯星点,眸色黝黑深邃,让张章又有了熟悉的感觉,心跳加速。
张章暗自唾弃了一下这不靠谱的心脏,急忙转过了头,往卧室走,然后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接着又丢给雷刚,“无聊就自己看电视,我睡一会儿。”
33、讨好
因为有外人在,张章实在不好意思扑在床上蹭一蹭,顺带着哼唧两声,表达一下回家了的喜悦之情,只能仰头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就起了身。
雷刚在客厅看电视,主要还是看新闻类的节目,一会某个国家和某个国家的局势又紧张了,一会某个国家又研究出了新的武器了,张章听得格外的烦躁,这些国际新闻除了有些是外交官站出来发表,以求利用舆论达到某种政治目的外,大部分都是他在一个月前就确认的消息,而且被掐头去尾独留下希望给普通民众看的部分。
“诶,我洗澡你介意不?”张章盘腿坐在床上问了一句。
雷刚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直到顺着张章的目光看到透明的浴室才反应过来。
张章耸肩,“我喜欢这种调调,你要是不自在就别回头。”这么说着,张章开始脱衣服。
雷刚点了下头,转过了身,事实上他真不觉得看到男人的裸体有什么不自在的,但是张章故意这么提出来,反而让他不知道摆个什么脸。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哗啦啦的水声,雷刚的思绪突然有些发散,想到了四少的身材练的还算不错,虽然没有膨胀的肌肉,但是纤细合适,没有多余的赘肉,肤色好像比自己白了一些,应该是长期处于室内的原因。
然后思绪继续延伸,他想到了在游隼的时候,有一次锅炉坏了,他们才出过任务回来,身上还带着血迹,又不能去围墙那边的大澡堂洗澡,12月天洗冷水,那水冻的刺骨,果果洗完澡后裹着被子出来,小脸冻得发青,筒子就把人连着被子一起抱在胸口,果果从被子里露出的黑眼睛就像只宠物一样的招人稀罕,他用白糖给果果泡了水,没想到筒子打死不让果果自己喝,雷刚只能一口口的喂,那时候看着果果挤着脸尴尬无比的挣扎,笑得肚子都要抽筋。
这才离开了一个月,就想那些兄弟们了。
自己突然离开,队里应该有不少的问题吧?
或许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比较清闲,但是他却怀念在游隼里的军营生活,任务之外,他们会笑得开怀,对彼此坦诚交心,或许每天的训练让人恨不得咬碎了牙,但是没有那么多的伪装,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干净而通透。
身后的水响依旧,雷刚收敛了情绪继续专注的看电视,却怎么都没办法集中,像是拉扯般的将他的思路全部拽回到四少的身上。
对于四少这个人他真的很困惑,就像是洋葱一样,拨开了一层还有一层,像是永远都看不到真正的那个人一般,而且辛辣刺鼻,让人难以接近。
太过复杂的人经常都很难获得别人的好感,更何况交心。
张章洗完澡出来,规矩的穿好了衣服,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抽烟,润湿的睫毛显得格外的长而浓密,偶尔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眼总有着似笑非笑的神采,像是能够洞悉一切般。
雷刚承认自己在张章面前不太自在,这个人对自己的企图心非常的浓,而且坦诚并直接,经常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位对方,只能不由的选择以不变应万变。
张章吸了口烟吐了出来,姿态优雅流畅,夹着烟杆的手指修长,被热气熏染得透析出嫩润的质感,“这些消息你看新闻不如问我,虽然有些不能说,但是绝对比你知道的要深的多。”
“我就是看看。”雷刚眼观鼻鼻观心,沉声回答。
张章笑了笑,“一会我要出去,一个人,你在先休息着。”说完,张章拨了拨头顶上的发丝,细小的水珠撒在了玻璃茶几上,反折出的光亮散乱了几分,“你该留意过吧?我在这里叫巩志,你可以叫我小巩。”
“嗯。”雷刚点头。
“那我换衣服去了,回头带你出去走走。”这么说着,张章站起了身,往卧室走。
雷刚看到他拉出镶嵌在墙壁里的衣柜,从大堆的浅色系列的衣服中随手拿出一套,就那么换了起来,雷刚莫名其妙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
张章依旧去了程兵那里,老规矩,掏出手表里的晶片拷贝,然后由张章叙述当时的情况,这一次的重点主要还是在那名女特工身上,忙活了那么久,连条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就连程兵都觉得惋惜,只能把这些消息转到了商业情报局。
忙完已经是四个小时后,程兵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张章想到家里的雷刚拒绝了,程兵也没强留,只是让他明天再过来一趟就把人放了。
张章下了楼给114去了个电话,查询最近北京有什么好吃的地方,顺带着订了两个位,才上了车。
说实在的,张章真心不知道该怎么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