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群现在悔不当初,他那天不该逼李程秀的,他哪想到,就这么把人给逼跑了,他现在要去哪里找他。
邵群在车里从中午做到了天黑,人一下都挪过地方,在这个狭窄昏暗的空间里,一个人独自品尝着孤独和后悔。
他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几十亿的资金投进去眼看出不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恐害怕,失去李程秀的恐惧,已经快要把他击垮了。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邵群猛的拿起电话,心中还期待着什么。
上面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而且是从国外打来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区号是美国。
邵群按下通话键,那头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我是黎朔。”
邵群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就算黎朔不找他,他也要去找黎朔的,这时候电话来的正好,他沉声道,“李程秀在哪儿。”
黎朔在那边顿了一下,语调突然拔高了,显示出了他的愤怒,“你居然还敢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邵群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宣告破灭,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椅背上,“他不见了”
黎朔怒道,“邵群你这个畜生,你把程秀逼的东奔西走的,连个安生的地方都找不到,现在你高兴了吧,他不见了,他彻底不见了!”
邵群心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眼眶一热,眼前瞬时模糊了。
他拿手罩住了眼睛,哑声道,“他可能去哪儿”
“我怎么会知道,他说他去投奔一个亲戚了,可是我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什么亲戚。”
邵群哽咽道,“他没有亲戚”当年帮他还债的时候,小周已经把李程秀老家的情况给他说了一遍,李程秀哪有可以投奔的亲戚,把钱还清了后,他们根本不联系了。他想不出李程秀能去哪里,中国这么大,他哪里都可能去,即使是一个深圳,找一个人没有住处没有工作没有朋友的人,谈何容易。
黎朔狠声道,“邵群,程秀身上没多少钱,状态也很差,又举目无亲的,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邵群没说话,如果李程秀出了什么事,他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黎朔似乎是连跟他多讲一句话都觉得浪费,语带厌恶道,“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回去,我要马上回国,也许还能找到些线索。”
邵群没说什么,径自把电话给挂了。
他把脸埋在了方向盘里,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李程秀找房子速度倒是很快的,这方面的经验他少说不下二十次了。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小公寓。这次他运气不错,之前的住户是个学生,签证突然下来了要出国,房子还没到合同时间,提前退掉了就不能退押金,所以他就很便宜的租给了李程秀,而且只能租两个月,两个月后就得重新跟中介签合同了。
这倒是正和李程秀的心意,他想着到时候找到了工作,如果距离太远,还得搬家,两个月的落脚点其实正好。
这房子虽然旧了些,但是还算干净,关键是交通比较方便,李程秀一下午就把几件随身的行李搬了过去。
他打扫了大半天,总算把屋子收拾了出来。
因为忙了太久,就没太注意小茶杯,等到晚上喂它吃饭的时候,发现它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东西也没吃多少。
李程秀以前没养过宠物,以为它就是累了,到新环境需要适应,一时也没往心里去。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就开始拿着简历到处找工作。
一连几天下来,机会有那么几个,但是也不知道希望大不大,李程秀只能等着。
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回到家已经累的快虚脱,几乎是倒床上就能睡着。
只是这两天他发现了一个让他颇为头痛的事。
那就是他的隔壁的房间,隔三差五的要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就好像在拿皮球敲地板。这里隔音效果不太好,声音传到他这边儿的时候还很清楚,只要一敲起来他就没办法休息。
李程秀刚搬到这里,不想跟邻居有什么不愉快的,于是开始就想着还是忍着吧。
可是忍了几天之后,他就有点受不住了。
这些日子里的疲劳奔波,生活的变动,对黎朔的歉疚,对邵群的愤恨,全部都纠结在他心头,这砰砰砰连续不断的噪音,把他心绪的烦躁简直推向了一个高峰,一声一声的好像打在他脑门儿上,他不知道怎么的,想尖叫,想哭,想把堵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去的情绪,给宣泄出来,仿佛如果它们不出来,他的身体就要爆炸了。
他脑子一热,就冲出了门,用了敲了几下隔壁的房门。
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会儿,脚步声一步一步的靠近大门。
李程秀突然有些紧张,万一对方是不讲理的人,他该怎么办。
门打开了,里面是一个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非常高大,□着的上身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和整齐的八块腹肌,皮肤是颇为迷人的麦色,长得相当端正俊美,浑身上下都撒发着年轻人的活力。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李程秀,口气有些不耐,“干嘛?”
李程秀注意到一个篮球咕噜咕噜的滚到了他脚边,想来那噪音就是这玩意儿发出来的。
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这个,你在,家里,玩儿篮球?”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不太好惹,而且身材这么健壮,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李程秀很难不紧张。
那年轻人看了眼脚边儿的篮球,“怎么了,这里是一楼。”
李程秀道,“这个,很吵,我隔壁,听的很清楚。”
那年轻人“哦”了一声,撇了撇嘴,“我又没在晚上拍,这里隔音不好,你不会忍忍啊。”
他明显没把李程秀这样瘦了吧唧一脸窝囊的人放在眼里。
李程秀怔了一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看到那年轻眉头都皱了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硬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那人瞟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砰的把门关上了。
李程秀一脸愕然。
第五十七章
李程秀吃了闭门羹后,也不敢再去敲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他的性格,碰上这样不讲理的人,自然是能忍则忍的。
回到房间后,果然那边儿拍篮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李程秀不胜其烦,气的团团转,却也没有办法。
白天他还是继续出去找工作和面试,会计的工作找的并不是很顺利,一般人一听他说话磕磕巴巴的,都不会愿意用的。眼下要找个糊口的工作,看来还是得干回老本行。
李程秀那天跟往常一样回到家,一眼就看到小茶杯窝在自己的窝里,地上一小滩乳白色的水渍。
李程秀觉得奇怪,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排泄物,不是它吐的,就是它拉的,无论哪一个,都是件很严重的事。
李程秀赶紧把它抱起来,发现它看上去精神萎靡。他这才想起来了,已经连续好几天,小茶杯不会在他进门的时候跑过来亲热的蹭他的脚了。
这段时间他疲于奔波劳碌,没有分出太多时间去照顾它,如今看来是生病了,这么小的狗,生点什么病都可能要命。
李程秀急的快哭了,把家里的现金都掏出来揣在身上,把小东西拿毯子裹起来就出门了。他左打听右打听的才找到一间兽医诊所,他去的时候人家正在关门,李程秀几乎是冲着进去的。
兽医是个白白胖胖的年轻人,看上去很和善,一看李程秀那着急忙慌的样子,门也不关了,就给小茶杯看病。
他一边看就一边说,“哎呀这种品种很麻烦的,茶杯这个品种,都是挑贵宾犬一窝里最小的那个繁殖的,久而久之生出来的后代就越来越小。但是你想啊,最小的那只一般都是体弱多病或者抢不到奶的,这么小的东西,抵抗力差不说,寿命也不长,生点病儿真是能要命。”
李程秀快急哭了,“医生,它不会有事吧。”
那医生显然不适应一个男人这么伤心惊惶的样子,心一软,就赶紧安慰他,“它这是肚子里边儿有虫子,这种事发生在宠物身上很正常,一般只要药下去了都不太会有事,就看它的抵抗力了。”
李程秀坐在一边儿,哭丧着脸,看着医生在小茶杯身上忙活。
它只有成年男人手掌那么大,如今软软的缩成一小团,在雪白的床单上显得那么渺小,它眼睛紧紧闭着,身体的起伏非常微弱,这么个小东西,脆弱的不堪一击,李程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眼前有些花,鼻头发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么一只小东西,他竟想不出还有谁需要他,他还能为什么而活。
如果连它也不在了,他真不知道剩下自己,该怎么办。
李程秀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医生吓坏了,“先生,你,你别哭啊,它还不一定会有事呢,人不也隔三差五生个病,是个活物都会生病,这是很平常的,你先别太着急了。”
李程秀摇摇头,又点点头,把脸埋在了手掌里,哽咽道,“医生,你救救它。”
那医生连忙点头,“我尽力,我尽力,这样吧,你把它放在这里吧,我给它喂点儿药,但是还要在这里观察一下。”
李程秀抬起头看了它一样,不敢走,“医生,我能,留在,这里。”
医生露出为难的表情,“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也没用啊,再说我这儿没有给你住的地方,你还是先回家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你明天可以一早来看他。”
李程秀想了想,这样也却是给医生添麻烦,他这屋子里这么多东西,人家凭什么信任自己不是贼呢。
李程秀点了点头,交了三百块钱的押金,爬在床边儿上又看又摸的陪了小茶杯好久,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他回到家连觉都睡不着了,反复想着小茶杯可能出现的结果,把自己吓的直哭。
他此时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无助和绝望相当摧残人的意志,尤其是当无助和绝望反复出现的时候。
他回想着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经历,觉得这短短的时间内,恐怕已经耗尽了他一生的精力。无论是邵群在他的生命里砸下的巨坑,还是和黎朔分离的怅然和愧疚,都把他的心志折磨的奄奄一息。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承受多少变故和磨难,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
他觉得太累了,老天爷连给他停下歇歇的时间都没有,就接二连三的把他往悬崖边儿上赶,他现在就有种半只脚悬空的感觉,不知道什么事情,就能让他彻底崩溃。
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李程秀就跑去了诊所。
小茶杯醒过来了,但是不肯吃东西,就那么蔫蔫儿的躺着,医生只说要再观察。
李程秀工作也不找了,提心吊胆的硬是在医院坐了一天。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的情绪更加低落了。
在床上躺着的时候,他听着隔壁又响起了拍篮球的声音。
李程秀心里突然蹿上了一股火,烧的他脑门发热。
在这种极度焦躁的情绪中还要听到如此令人焦躁的杂音,真的能把人的情绪一下子点着。
李程秀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冲了出去,用力的敲了几下那个年轻人的房门。
里面篮球声听了,紧接着就是脚步声。
李程秀一听到脚步声,突然清醒了一些,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