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在几乎所有人还以为自己是杀害丁荣钦和赵刚的幕后黑手的时候——陈东却问他:当年的案子,你究竟发现了些什么。
李光北笑着问,你怎么会觉得我不是凶手?
“我没说你不是,但任何人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其犯罪之前都应该推定其无罪,这是法律的基本原则。”陈东语气平和,回答得理所当然。
“无罪推定原则?”李光北笑了出来:“不愧是检察院的检察官,果然时刻都秉持着法律精神。”
“我知道你跟沈严联系过,他现在想重查当初的案子,估计你是告诉了他些什么吧?”
“我只是告诉他,当年赵刚的死与我无关,他们只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而已。”李光北实话实说。
“被人利用?被谁?”
“呵,这个我可就不能乱说了,要不然你问我要证据,我拿不出,岂不是成了诽谤了?”
面对着自己一直带刺儿的言语,陈东却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他只是微微一笑:“要是没查到什么,你会出手?”
嗯,够直接。
反正自己本也是想借他们的手来收拾魏远,现在多个人愿意帮忙,自己没道理不利用。于是李光北开口:“那好,我给你一个提示:在H市里面,能弄到枪的不只我一个人。”
说完,他将身子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微笑:“剩下的,陈检您就自己去查吧,我期待您还我一个清白。”
一开始,李光北对陈东其人并没有那么信任——人在江湖这么多年,见过了多少明枪暗箭,李光北早就养成出了极度警觉的性格,对什么人都不会轻易相信,凡事没有绝对把握之前,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泄露任何一点消息。他之前之所以会告诉沈严那些,一方面是对沈严帮忙抓住杀害他妹夫真凶的回报,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沈严经受住了他的考验——从当初赵刚的案子到他妹夫冯建民的事情,沈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恪守原则,即使对自己恨之入骨,也还能够秉公办事,这才让他对沈严高看一眼。可即使如此,他也只是泄露了一点点,多一分都不肯说。对于陈东,他也没打算破例。
如果你们够聪明,就应该能自己查得出来——李光北甚至这样恶毒地在内心吐槽。
事实证明,陈东与沈严一样没有令他失望。没过几天,他就听说陈东开始调查姜建东与魏远。然而,还没等李光北笑出来时,他就又听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陈东被人投诉而被内部停职,还险些遭人毒手!
当李光北听说陈东出车祸的时候,他立刻带人赶到了医院。
陈东当时正在急诊室,他手臂和腿部都有明显的擦伤,但并不严重。看到李光北出现,他还吃了一惊。
“你怎么会来?”
“听说你出事了,正好我就在附近,就过来看看。”李光北看着陈东的胳膊,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被车刮了一下而已,不严重,估计那司机是喝多了。”陈东回答得轻描淡写。
李光北明白,事情肯定没有陈东说得那么简单。果然,手下很快就将情况打听清楚,当日陈东因为加班,很晚才回家。他刚从车上下来,一辆早就等在那里的黑色轿车就冲着他冲了过来,手下看过现场的车辙,完全没有踩刹车的迹象,显然是想要夺命。
听到这消息的那一刻,李光北怒火直冲脑门,那种自己人被欺负强烈怒意令他恨不得将魏远扒皮拆骨。而他却并没想过,其实陈东根本算不上是他的“自己人”……
但是,李光北就是这么将陈东划进了自己的庇护范围,他一方面安排手下暗中保护陈东,另一方面开始加紧对魏远方面的复仇。正好这时夏雨那边又来了消息,魏远过两天很可能又有货入港。
于是,李光北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陈东。
当时,陈东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谨慎地问:“你确定?”
“我保证。”
陈东当时并没有明确表态,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其实李光北当时也在码头边安排了人手,如果陈东不动手的话,他也会让人把这事儿捅出去。但他不能否认,当他知道陈东去了时,他心中真的很开心。
那是一种被人信任的满足。
之后两人的交流多了起来,虽然联络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案子,但多多少少也会夹杂了一些无关的琐事。李光北的私人手机号很少泄露给外人,就连沈严他也没有告诉,陈东是唯一的例外;李光北平日保镖绝不离身,即使回家也会让人在外留守,可是他却很放心地独自上陈东的车,跟他去吃饭或是做别的事情。
——就是会信任。
李光北当然让人查过陈东的过去,包括他之前那次失败的婚姻,包括他当年警校的过往。当他听说陈曦的事情的时候,李光北瞬间领悟了陈东对沈严那么关照的原因。
代偿心理,是么?
好,既然你想把人当闺女,那么自己也不介意做次长辈,演一把好家长的角色。
偶尔,李光北也会想,自己对陈东究竟是种什么心理——欣赏?好像不止;爱,似乎又还没到。总之他喜欢和陈东在一起时的感觉,放松却又平等。自己威名远播,所有人对着他就算不是战战兢兢也会加十二分小心,虽然很多时候李光北确实希望别人这样,可在某些时候,他也希望能有些人能让他不用那么端着,能够放松地与之相处。而陈东恰好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人从没在意过他的身份,既没把他当什么大款,也没把他当黑帮老大,仿佛就是一个普通朋友,两人偶尔聊聊天,闲话家常。更可贵的是,陈东虽然身在检察院,为人却并不迂腐,对自己一些略带邪性的行为并不反感。想来还是见得多了,知道有很多事很难黑白分明,所以才会如此通达。
呵呵,还真是难得。
“对了,”陈东的话语打断了李光北的走神。“现在魏远这伙人都被抓住了,你安排在我身边的那些保镖可以撤了吧?”
“嗯?你知道?”
陈东瞥了一眼李光北——大概是明白对方是好心,所以才没有给人一对白眼——他收回目光,淡淡地说:“让他们都撤了吧,我不习惯总被人跟着。”
“嗯,好。”
反正现在最大的对头不在了,其他略微会察言观色点的,也该知道这人跟自己有交情,不会胡来的。撤了就撤了,那也自己也更方便。李光北相信,他和陈东的关系不会因为案子的完结而结束——
说不定,才刚刚开始。
【睿嘉番外】双面人生
当代社会,我们每个人都在带着面具生活——父母面前的孝顺子女,上司眼中的勤恳下属……在不同的场合,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然而,一个人面具下的真实模样,却很少有人能够看到。我们太过小心翼翼,除非确定安全,绝不会会对别人展现真实的自己。
所以,那个能看到你另一面的人,他对于你来说,一定是个特别的存在。
【上】
——在法证组的所有人的眼中,李嘉宇是个性格随和、循规蹈矩的好男人。
蒋睿恒最初也是这样认为。
所以,他对李嘉宇的第一印象很差。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那时蒋睿恒还在北京工作,当时他刚刚跟家里出柜,古板且固执的父亲坚决不肯接受自己儿子喜欢男人的事实,以各种手段逼着他相亲结婚,蒋睿恒与父亲几次沟通都没有结果,父子闹得十分不快。一次大吵后,蒋睿恒一怒之下,索性直接拎着包出了家门。
蒋睿恒搬进了警局的宿舍,对父亲是眼不见心不烦。而在他搬进宿舍的第三天,领导来任务,让他去火车站接S市公安局过来协助办案的两位同事。
蒋睿恒到火车站的时候还早,看看时间,父亲应该出门遛弯儿去了,。所以他往家打了个电话,想和母亲说说话。但他没想到这天父亲竟然在家,老爷子依旧怒火旺盛,当蒋母劝儿子回家的时候,蒋父的斥骂声透过听筒清楚地传了过来。
“他爱走就走!他要是不听我的话结婚,就别给我回家!”
满含怒意的咒骂声落在耳中,如刀子一般剜心刺骨。蒋睿恒气愤地挂掉电话,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听话听话!你这辈子永远让我听你的话!!难道就为了你所谓的面子,你就要让你儿子违心娶个不爱的女人过一辈子吗??!!……
就是在这样的愤怒中,蒋睿恒第一次见到了李嘉宇。
那天李嘉宇穿着一件干净的T恤衫,下面是深色长裤,配上一张干净温和的脸,一看就是一个好脾气的男人。蒋睿恒正在气头上,看到这样的乖乖男,顿时更加气不顺。尤其当看到李嘉宇还打电话跟父母报平安的时候,他更是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强烈的鄙视。
“哟,想不到你这么大了,还要跟你爸妈报平安啊。”蒋睿恒笑着说。他这话本应是句玩笑,可是大概是说话人心情太不爽,所以那话中还是透出一些酸酸的味道。
李嘉宇抬眼看了蒋睿恒一眼,眼神中带着点疑惑。但他还是客气地回答:“老人家总不放心,打个电话他们能安心点儿。”
“我们嘉宇啊可是个好男人,对父母可好了。”跟李嘉宇一同来的同事倒是没有发现蒋睿恒的不对,笑呵呵地开口。
——呵,果然是乖乖男。蒋睿恒心中冷笑。
李嘉宇和另一位姓刘的警官到北京是来协助处理一桩杀人案的。前不久在北京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一位二十多岁的男性被杀,尸体在一个商业区旁边的一条僻静小巷中被发现。北京警方调查后发现这名死者是S市人,于是便联络了S市公安局。S市公安局便派了李嘉宇他们两人到北京来帮忙协助调查。
“死者王硕,22岁,是S市建筑大学的一名学生。我们询问过王硕的同学,他们说王硕和他们说过要来北京,据说是去看自己的同学,但是他室友都不知道他是来看什么人。我们查看了他的电脑聊天记录,也没有看到他与任何人约定见面的消息。”李嘉宇介绍说。“为了方便你们调查,我们把王硕的笔记本电脑也带过来了。”
北京负责刑侦技术的同事接过了电脑,开始检查起来,蒋睿恒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看热闹。结果,当看到王硕网页浏览记录的时候,蒋睿恒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咦?”
“嗯?咋啦?”同事不解地回头问蒋睿恒。
一旁的李嘉宇也注意到了蒋睿恒的变化,也问道:“有什么发现么?”
蒋睿恒盯着那些网址看了一会儿,突然又笑着直起身子:“没,刚才看错了。”
“切,什么眼神儿啊你,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了呢。”同事笑骂。
蒋睿恒无所谓地笑笑,又恢复了刚才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然而他却感觉到有股视线似乎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蒋睿恒迅速转眼,正好对上了李嘉宇的眼睛。
?!
李嘉宇似乎没想到蒋睿恒会突然转头,他对着蒋睿恒笑了笑,转开了目光。
莫名其妙。蒋睿恒在心中暗暗嘲讽——偷偷盯着别人看,难道是看我长得太帅了不成?!
案情分析会很快结束,众人都各自忙开。蒋睿恒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打开电脑,输入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网址。当看到网页上的内容的时候,他露出了满意微笑。
果然如此。
那么,自己大概能猜出来,那人是在什么地方出事的了。
就在蒋睿恒打定注意晚上去探探虚实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请进。”
没想到,进来的人竟是李嘉宇。
“是你?”蒋睿恒有些错愕:“找我有事?”
“嗯。”李嘉宇点点头:“蒋法医,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一贯的温和有礼的语气。
“什么事?”
“刚才,你是不是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