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表象- 第2节

赵小卿看到了，却只是歪著脑袋，用很困惑的表情，笑著问他：「你不喜欢吗？我觉得很好玩呀。」　

要怎麽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　

比起被别人识破自己性格虚伪面的尴尬与愤怒，赵小卿天真又甜美的反应，反而更令他感到冲击。　

好像让人用锥子凿开了心，有千根万根的丝，在里头细细的拉、细细的扯。　

隐隐约约，却又痛地那麽的清晰。　

他知道从那一天起赵小卿就跟别人不一样了。　

韩恭之开始躲避赵小卿，不知名的恐惧侵袭了他，羞愧、害怕与厌恶，使他远离他，隔绝他。　

赵小卿是他完美人生的污点，只要把污点去除，他就可以重新得到平静，做回那个完美无缺，一百分的自己。　

就这样，长达两个礼拜的时间，他都成功地把赵小卿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　

直到有一天放学，他忘了东西，走回学校去，却看见赵小卿让几个高年级的欺负。　

缩在墙角的赵小卿，任由欺负他的高年级拳打脚踢，毫不反抗。　

他想走，想要装做什麽也没看见。　

可是赵小卿看见他了，他知道赵小卿看见他了，但是……赵小卿却假装没有看见。　

他觉得愤怒。　

赵小卿完全没有期待他会上前帮助他。　

脑子好像被雷击中似地，不知道怎麽，他竟然会开口大喊：「老师来了。」　

一句话，让那些虎假虎威的高年级生，全部做鸟兽散。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著跌坐在地上的赵小卿。　

赵小卿抬起那张鼻青脸肿的小脸，对他绽开一个青涩的微笑，因为抽痛了神经，小脸立刻皱成一团。　

「干麻不喊我帮你？」韩恭之觉得自己似乎想挽回什麽。　

「我怕会害你也被打呀。」赵小卿小小声地回答，然後又对他微笑，笑完再度因为疼痛，龇牙咧嘴。　

看著赵小卿毫无防备的天真笑容，韩恭之觉得自己的心，有某个角落被触动了。　

明知道会痛，为什麽还要笑？赵小卿，你是笨蛋吧？　

一定是的。既然如此，让这个笨蛋跟著自己也没什麽关系。　

让他像流浪狗一样跟著自己吧，反正也不用真的带回家养。　

不需要负担的话，小狗，其实是很可爱的动物。　

「以後，我们一起回家吧。不要一个人，不然你又会被欺负。」韩恭之把赵小卿从地上拉起来，让赵小卿一手搭著他的肩，半扛著他走。　

「好阿。痛~」赵小卿没有犹豫地笑著点头，然後，脸部神经三度痉挛。　

「会痛就不要笑，你是笨蛋阿？怎麽都学不乖。」这是韩恭之第二次，用这麽无礼的语气对外人说话。　

对象——还是赵小卿。　

可是，韩恭之觉得很畅快，完全不用掩饰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感觉真好。　

「呀，我不知道耶~那恭之呢？你是笨蛋吗？」赵小卿貌似很认真的回问。　

「笨蛋。」韩恭之骂，脸上，却忍不住笑了。　

大概是从那天起吧。　

形象完美无与伦比的韩恭之，默许呆头呆脑的赵小卿，与他人前人後，形影不离。　



5。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小卿按照惯例跑过来跟他一起吃饭。　

吃饭时间通常座位都会大搬风，一团一团的好朋友聚在一起，换座位是很自然的事情，不用多说。　

从他跟赵小卿不同班的时候，赵小卿就天天跑到他班上跟他一起吃饭了，念了高中，他们恰巧同班，最高兴的人就是赵小卿了，可省了他不少路程时间。　

「恭之恭之~今天爷爷做的是生鱼片寿司喔~」赵小卿喜滋滋地把他那特殊的超大餐盒端过来，放到韩恭之垫了废纸的桌上。　

自从赵小卿跟他变成「朋友」之后，他就没有再自己带过便当，原因是赵小卿的爷爷为了感激他照顾小孙子，所以总是会做两人份的便当给他跟赵小卿一起吃。　

那种老人家想推也推不掉的热情，使韩恭之的妈省去帮他准备午餐便当的差事，也让他享了好几年的口福。　

说起来，赵小卿的爷爷还真是料理天才，老人家做起菜来，一点都不马虎，比起五星级餐厅的大厨，一点也不逊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人家没事做，钻研时间特别多的关系。　

不过韩恭之看著眼前冒著热气，四方盖上还残馀著蒸气水珠的便当，心中突然间浮现不好的预感。　

「小卿，你把便当拿去蒸了？」韩恭之凝眉，看著赵小卿缩著手，打开热呼呼的便当。　

果然……生鱼片寿司都熟透了。　

「阿！我忘记爷爷说不可以拿去蒸了。」赵小卿看见鱼片熟了，这才想起出门前，爷爷的千叮万嘱，没用，他一看见门口的恭之，就通通忘得精光。　

亏这便当盒还是高级进口强效保温（冰）的呢，不知道被蒸坏了没有。　

韩恭之看著里头的高级鱼片——龙虾肉、鲍鱼、海胆、黑鲔鱼肚、鲑鱼、甜虾、章鱼、鳗鱼……　

这一盒不知道外面要卖多少钱？全部让赵小卿拿去蒸便当了！　

里头的龙虾肉、鲍鱼、海胆、黑鲔鱼肚、鲑鱼、甜虾、章鱼、鳗鱼，肯定也都酸掉了！　

「赵小卿，你是白痴吗？」韩恭之脸上青筋颤抖，脸上却扯出一抹温柔得不能再更温柔，令一票小少女心肝砰砰跳的微笑。　

让前排六之三聚餐的少女军团，全部看直了眼睛，筷子戳到旁边的鼻孔里，对著帅哥韩恭之猛流口水。　

心中直叹，要是韩恭之是看著我，对我那样笑，那该有多好~　

「恭之……对不起嘛，你在生气吗？」赵小卿一脸担心地皱起眉头，眼睛滴溜溜地看著韩恭之，小媳妇儿似地咬著下唇。　

「我是在生气阿——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韩恭之的声音可怖，脸上的笑却是亦发地灿烂了。　

连窗外路过的隔壁班午餐少女组，都让韩恭之电死人不偿命的俊美笑容给粘住了脚步，乾脆站在窗外，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赵小卿真幸运，能让恭之对他露出这种笑容。」少女A说，心中羡慕的要死。　

「就是阿~不知道他们在聊什麽，好想加入他们喔。」少女B双拳捧花，眯眯演都变成了爱心眼。　

只有赵小卿，感受到六月雪不可思议的寒气，抖了下身子，打了个喷嚏。　

「恭之不要生气嘛！我现在就去合作社买便当。」赵小卿揉揉鼻子，不懂怎麽突然感冒了，虽然感觉很灵敏，不过那颗脑袋，却迟钝到连爱因斯坦都想剖开研究。　

结果韩恭之等了半个小时，都午休时间了，赵小卿还没回来。　



6。　

韩恭之开始担心起来，正想去找赵小卿，手机却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不是别人，正是「赵小呆」。　

韩恭之接起电话，压低了声音。　

「赵小卿，你是去西伯利亚买便当吗？怎麽这麽久！」　

『恭之恭之~赶快过来美术教室，顺便帮我带水彩过来喔。』赵小卿在电话里很是欢乐地说，然後切断了手机。　

完全——无视於他的生气他的担心他的问题。　

赵小卿这个白目的家伙！　

韩恭之觉得自己胸中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无奈也只能拿起自己和赵小卿的水彩用具，走去美术教室。　

虽然下午一二节就是美术课，不过现在才午休时间，去美术教室做什麽？更何况他都还没吃饭呢，饿都快饿死了，哪有心情画画？　

「赵小卿！」韩恭之推开地下室美术教室的门，鼻子立刻闻道一阵香气，耳朵听见带有波浪声的音乐。　

赵小卿扭转著双手，在那里跳著夏威夷草群舞，看见他立刻露出招牌的傻呼呼小狗笑容。　

「恭之恭之~今天吃豪华夏威夷鲜虾喔！」赵小卿献宝似地打开纸盒，里头放著一个大Pizza，桌上还有一桶烤鸡翅和一大瓶可乐。　

「赵小卿……」韩恭之的声音颤抖，真的不知道该拿赵小卿怎麽办才好了。　

「合作社便当卖完了，所以我就叫了Pizaa！」赵小卿推著他到桌前坐下，把纸巾和辣椒包给他，还帮他倒了一杯可乐，服务很是周到。　

「赵小卿，学校不是规定不准叫外卖吗？」韩恭之说话的时候，正在吃Pizza。　

没错，他就是那种表里不一，嘴巴上卫道，实际上却爱犯法的人。　

「对阿！所以我就从後门偷拿过来美术教室吃阿。」赵小卿黑眼睛闪闪亮亮，说得理所当然又天真，这家伙是不受世俗法规约束，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那型。　

「真是败给你了。快吃吧！不然等一下其他人过来，被发现就不好了。」韩恭之说著，撕起一块Pizza给傻笑的赵小卿。　

午休时间短短的半个小时，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干光一块大Pizza、一桶鸡翅和一瓶可乐。　

然後赵小卿用光速把垃圾直接拿去学校後面的垃圾回收场丢，韩恭之把美术教室所有门窗打开，让食物的气味分散。　

陆陆续续有人走下来美术教室。　

「唷！美术小老师今天很早来开门喔，咦~恭之，小卿人呢？」第一个进来的王潮声打趣的说，扫了教室一圈，却只看见满头大汗坐在桌前休息的韩恭之，不见美术小老师赵小卿，不禁纳闷。　

「他……他去合作社买东西。」韩恭之优雅地擦著汗，面不改色地撒谎。　

过了一会儿，同学差不多都到了，赵小卿也气喘嘘嘘地回来了。　

「耶~我怎麽闻到海鲜Pizza的味道阿？」有同学吸了吸鼻子问。　

「是豪华夏威夷鲜虾啦！」赵小倾听见了，忍不住皱眉纠正。　

韩恭之立刻从後面捂住赵小卿的嘴巴，把他拖去後面水槽，假装装水。　

「赵小卿，你真是……」韩恭之狞著脸正要骂赵小卿，眼尖见到有人往水槽走来，立刻换上笑脸：「小卿，以後要小心一点阿…你看你衣服差点都要弄湿了，这样会感冒的。」说著，还帮赵小卿整理整理弄皱的制服。　

「恭之，你对小卿真好阿！」过来装水的女同学笑著说。　

韩恭之点头笑著，搂过赵小卿的肩膀，一副很是亲密的模样。　

「呵，这是一、定、要的嘛！我跟他什麽交情，都认识多少年了。」　

赵小卿楞二赵刚摸不著头绪，只觉得恭之变脸跟变天一样快，整个人阴阳怪气地，不禁有一点害怕，缩了缩身子。　

韩恭之见状，更用力把赵小卿往怀里搂，冲著其他人继续笑。　

弄得赵小卿在韩恭之怀里，紧张地发抖，一直用眼角偷觑韩恭之诡异的笑脸。　



7。　

这一堂美术课继续上一堂的课程，画得是复制画，每个人选自己喜欢的西洋名画照著去画。　

有些人画得还像个七分，大多数的人却都是有画没有像，根本是两回事，为了偷懒，大家一窝风的选了Picasso的画，哪知道看起来乱画的东西，画起来却难的要死。　

这才觉得Picasso不亏是少数生前有赚钱的画家，果然不容易。　

韩恭之聪明，一半也是因为赵小卿的关系，两个人都选Miro的画，韩恭之画BlueII，虽然只有四个颜色，但到现在都还没画完，赵小卿选的May上个礼拜就画完了，画得时候两个人还被大家直说奸诈。　

不过赵小卿倒是画得很认真又开心，这周也没閒著，挑了Kimt的The　kiss来画。　

画到一半下课了，但是因为今天要打成绩，所以大家都还在死命的拼。　

韩恭之却看见美术老师把赵小卿叫出教室外谈话，心里不禁有些好奇。　

等下了课走回教室，韩恭之走在赵小卿旁边，装做若无其事地问：「小卿，刚刚老师叫你去外面干麻？」　

「问我要不要参加美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