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念没有在意,“你想哪天出院?我来接你。”
“原来你这么闲。”
“我也只是为了你这么闲。”田念直视韩蒙,韩蒙看了他一眼,脸微微转了个角度,视线就偏离了过去。
“蒙蒙。”田念往前凑了一下,“我无聊,你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人,咱俩就凑一块儿吧。”
韩蒙没应他,病房里空空荡荡的,田念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无聊,竟然会说这种不比中学生高明多少的话。
良久,韩蒙才哼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路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眯缝着眼睛看天花板,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只不过是很久之前他这样醒来,看着商晔家的天花板觉得陌生,而现在看着李春雷的天花板,觉得熟悉。
深冬天色晚的很早,路边睡够了,肚子就开始叫。慢吞吞的起来爬到外面,李春雷已经端着盘子布菜了。
“不去给蒙蒙送饭么?”
“他有人伺候,用不着咱们管。”
“是么?”路边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口菜,咂么咂么嘴,觉得还是李春雷做饭好吃,“田念法力高深给蒙蒙收了?”
李春雷把最后一个盘子放在桌上,顺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可能韩蒙烧的脑子迷糊了吧。”
“哎,儿孙自有儿孙福,当爹妈的就别太多啦。”路边故作捻须,被李春雷一巴掌拍在头上,他抱着头朝李春雷大叫,“喂喂!给我打出毛病来怎么办!”
“打出毛病来?”李春雷反笑,“说不定还是我给你把毛病打好了。”
“行行行,赶明儿我就上医院陪蒙蒙去。你们一个个的都虐待我。”
“虐待你?别告诉我商晔也把你给打了。不过我无条件支持商晔,你就是欠。”
“……”路边来不及说什么,商晔的名字在他脑子里过了一下就觉得是团乱麻,理不清也不想理清,他知道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会来回折腾成这样,这故事的走向不对,他端起了饭碗,努力给自己填菜,“不说了,太操蛋。”
李春雷一根烟抽完,身子往前一探,冲着路边吹了口气,烟雾缭绕的呛的路边直咳嗽,他用手扑棱了两下,略带怒意的瞪着李春雷,李春雷咧嘴一笑,用手支着下巴也这么看着路边。路边干瞪了几下,觉得幼稚,反倒也把自己逗乐了。
“你总觉得爷们儿聊感情又没劲又矫情,所以自己这点事儿也很少说。”李春雷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他整个人被烟围绕,路边觉得今天这顿晚饭吃不安生了,“其实你跟韩蒙是一路人,他是明着浪,玩疯了收不住,你是暗里骚,谁都喜欢可哪个也不放真心。所以你俩好到现在也不是没理由的。”
“谨遵李师傅教诲。”路边把筷子一举,很是虔诚。
“所以我觉得商晔也挺惨的。”
“我又没逼他。”路边很无奈,“从头到尾都算我对不起他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么点道理他不懂我也没的说。”
“真的不念旧情了?”李春雷眼睛一挑,路边当即摇头。李春雷沉默了一下,说:“我觉得你是旧恨多过别的感情。”
“都八百年没相见了,我俩能有什么仇。”
“他弄的你狼狈毕业,弄的你都没法儿正经画画了,难道不恨么?我太懂你了,哪怕你自己不想记得,可也忘不掉吧。”
“我自己作,关他什么事儿。”
“别扯了,他都把你胳膊打断了还不叫事儿?你逢人就说出车祸,你那车祸就给擦破了点皮肉,骗谁呢啊。”
“那能怎么着!我骗我自己还不行啊!”路边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没错,到现在我看见他那张脸,我都觉得后悔。他对我是好,好的都没边儿了,可我一想到他原来那么对我,这真不是什么说过去就过去的事儿。我打小就在笔墨纸砚里泡大的,我前二十几年除了我爹妈,就数毛笔跟我最熟,可是我再也拿不起来了。我是真喜欢画画啊!是真的啊!”
最后几句话路边几乎是喊了出来,他忽然觉得莫大的委屈,连眼眶也红了,“你说的没错,什么爱不爱的,说到底还是恨,我知道我也有错,但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做不到那么公平,我只知道我拿不了笔了,我不能画喜欢的东西了……那件事情闹的人尽皆知,他一走了之,我爸妈现在都不认我,我那会儿觉得自己完蛋了……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万事都顺着他……是不是我现在就会好过一些?”
他带了哭腔,李春雷觉得糟糕了,连忙把半根没抽完的烟掐灭,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也就毕业吃散伙饭的时候他见路边哭的跟狗一样,但那次是环境气氛所致,这回却是没由来的。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是未到伤心处。李春雷说路边玩什么都不带真心,可他知道唯独画画这点,他是真喜欢的。路边爱玩爱闹,但上学的时候专业课从来不怠慢,有时在书案前一站就是一天,他总能乐在其中。
后来拿不稳笔了,他也喜欢勾勾画画,于绘画的道路上,路边的烦恼是真的,喜悦也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一颗七巧玲珑心全给了他最喜欢的事情。
结果说没就没了。
李春雷最终是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路边的肩膀。
一盏昏黄的顶灯,一张八仙桌,桌上是冷掉的饭菜,两人各坐一边,李春雷沉默不语,路边哭着哭着也渐渐回神,知道刚才是自己矫情了,李春雷摸出烟盒,正好剩下两根,就拿出来一起点上,将其中一根递给路边。
路边推了一下,李春雷笑着拿烟还跟他眼前凑,路边破涕为笑,接了过来叼在嘴上。
两个人就这样吞云吐雾,淡淡的青烟让眼前开始变的模糊,路边吸了一下鼻子,说:“我想回来住。”
“行啊,不过你得确保我的人身安全。”
“别操猫了。”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静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有时默契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怎么说都差了那么一分。可真到那时候就会知道,默契其实是一种沉默,是一种靠气氛来传达的情感。
路边说想吃胡同口的烤串了,李春雷就起身穿衣服,拉着路边出门。天气很冷,出门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雪了,今年冬天雪下的很勤,路边执意要坐在床边,说可以看雪。他们随意点了点东西,一人来了一瓶牛二。
李春雷举着杯子,说自己最喜欢《天下无双》里面的一段,就是王菲和梁朝伟初次相识的时候,两个人对酒当歌。重温过无数遍,特别是有些年纪之后再看,颇是回味无穷。路边附和着唱里面那首《喜相逢》。
“天下知己当你我,只恨时光太匆忙……”
“对啊,我真觉得上学那会儿特别开心,后来也有开心过,只是很少了。可能我没说过,但是每次有你和韩蒙在的时候,我都挺开心的。”李春雷自饮一杯,“可惜酒逢知己千杯少,只恨时光太匆忙。”
“我这不是在呢么。”
“是啊是啊,你在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李春雷看着路边的眼睛,说:“如果你和商晔,如果你们俩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如果你们俩好好的,我们现在都会是怎样的呢?”
“还是这样。”路边笑笑,“商晔比不得你,也比不得韩蒙。我可以不要商晔,但我不能不要你们俩。”
李春雷下巴微微抬了一下,让路边把话说下去。
“人们总是感叹,男朋友难找,女朋友也难找,其实好朋友最难找。只不过好朋友太普通大家都看不到罢了。你们……对我很重要。”
雪渐渐下大,让这城市变的安静,也让深夜未睡的人变的安静,去想一想关于生活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24
路边在李春雷这里住了下来,跟上次不同,他懒得回去拿东西,一切都用李春雷的,比从前更无赖了一些。
韩蒙出院那天路边和李春雷特别默契的谁也没出现,连屁都没放,导致韩蒙坐在田念的车里骂了一路,而田念则笑而不语。
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好像什么都没改变过。
快要过年了,路边和李春雷已经提前进入到放假的状态,店里来的人不多,李师傅一点也不担心生意不好,忙忙碌碌了一年,总该是要消停两天的。而路边则对于程宇风年底不开坑山呼万岁,因为他吃饭的家伙还在商晔家里呢。
脱离了电子产品的束缚,路边每天就窝在沙发上给李春雷画草稿,一支铅笔一张纸可以过一天,倒也充实。
如果能无视掉程宇风的各种骚扰。
说骚扰也谈不上,因为程宇风谈吐很有趣,与他聊天倒也不是负担,只不过路边不太喜欢发短信微信各种乱七八糟的,有时画画会习惯性忽略掉手机的存在,等看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后来程宇风就摸清楚了,改给他打电话,路边一向秉承有事说事,所以程宇风找他每次都有那么点事儿。
谈及最多的是下次要写的新文的内容,可能是作者的通病,程宇风脑洞大的怎么也填不上,总是会说一些很天马行空的剧情,路边只能附和。程宇风说新文是个现代文,想写个画家的故事,让路边给他讲讲,取取材。
路边无奈的说,你当初不是写过一篇么。
程宇风回答,这次要写长篇,要认真写。
路边放下速写本,摸起手机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停留的时间,原来他又忘记回复了。他想了想,问程宇风,认真的写一篇狗血三俗文么?
刚发过去没一会儿,程宇风就秒回复。
“你喜欢看什么样的?”
“我是文盲,不喜欢看书。”路边挠了挠头,继续补充,“而且我品味太烂啦。”
“不会吧,你画画那么好。”
“这个又没什么直接关系。”
“那我就写一个功底极好但是品味超级烂的画家好不好?”
“无聊。”路边抬头看了看时间,李春雷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只给他留了午饭,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候,他感觉李春雷估计会浪的忘记回来,就打算自己出门觅食,顺手回了程宇风,“不说了,我出门吃饭啊。”
“你还没吃饭呢啊?”
“嗯,这不陪你聊了一下午天么,哪儿有时间吃饭。”
程宇风顺杆爬,“哎哟,那还真是我的不是,要不小的我请你吃饭赔罪?”
路边想了想,“好啊。”
说到底还是怕无聊怕孤单寂寞冷的人,何况吃白食。
程宇风很迁就路边,吃饭的地方就在路边附近,路边觉得自己命格有问题,要不然怎么老能遇见装逼犯,动不动挑饭馆的制式就特别大,比如眼前这个自己平时只会路过的饭馆……两人前后脚到,路边眼大肚子小的点了一堆,程宇风倒也不含糊。
“你最近不怎么画画了?”程宇风问道,“微博上也不见你发东西。”
“我住在朋友家,没带笔记本。”
程宇风眉毛一挑,“同一个朋友?”
“啊,不是,现在住在另一个朋友家,就是春哥,给你纹纹身的那个,我和他住在一起。”
“那你之前那个呢?”
路边犹豫了一下,说:“之前那个关系说不清。”
程宇风了然的噢了一声,笑道:“也是江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