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念也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了无生趣的样子。
“你和小蒙……”徐景怡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们……你是他‘朋友’?”
他听懂了徐景怡话里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徐景怡安慰一样的拍了拍田念的肩膀,沉默了下来。
此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从医院离开后,田念关了手机,开着车绕着北京的大街小巷,他没什么思绪,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要去哪儿,眼睛看着前方,一直开一直开。
从得知韩蒙的死讯之后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的他们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早上韩蒙还让他开车送他,还跟他开玩笑,晚上回来时,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有人跟他说,他的蒙蒙没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这只是一句并不好笑的玩笑话。
兜兜转转不知怎么的就开回了韩蒙家,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门,韩蒙总说感觉家里冷,现在他也感觉到了。
田念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打开电视,平常一样的钻进厨房弄些吃的,然后照旧在饭桌上摆了双人份,然后安静的坐在一旁。
客厅里的表一圈一圈的转动,饭菜也渐渐的凉了,电视节目也从娱乐新闻变成了电视剧。
他觉得自己有些麻木了。
他也知道,韩蒙是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田念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什么都没有。
他走到卧室,站在衣柜前,韩蒙原来经常这样盯着衣柜,然后发愁一样的思索好久,最终选定一件合适的衣服。他把衣柜打开,还是早上的样子,早上韩蒙还在这里站了好久。
田念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放在床上铺好,最终把整个柜子都掏空了,他低头看见柜子最下层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就伸手去拽。
一个封好的文件夹。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便好奇的打开看。
一本病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但是照片很旧了,女人的眉眼轮廓跟韩蒙如出一辙,田念想,这应该是韩蒙早逝的妈妈。
他以为这本病历是韩蒙妈妈的,便不假思索的翻开,里面竟是韩蒙上一次住院的时候的诊断记录。
就那么几行字,他却没勇气读下来。
病历里掉落了一张纸,田念捡起来,发现是台历上撕下来的一页,就是这个月的,上面的一个数字上画了个圈,旁边写着“去医院”。
那个日期,是春节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也就是两天以后。
忽然间一切事情都有了答案。
田念突然像是被抽了魂一样跌坐在床上,双手拿着那张纸却止不住的颤抖。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傻,韩蒙瞒着所有人,他问不出来就不会去查么?那几天韩蒙总是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他还傻不拉几的以为韩蒙是要接受自己了。
韩蒙问他把头发都剪掉是不是就不好看了。
韩蒙说本命年没好事儿。
在他说来日方长的时候,韩蒙却闷闷不乐。
田念责怪自己,如果他能深想一点,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样?
他看着那个日期,觉得胸中是快要窒息的苦涩。
韩蒙决定去医院了,韩蒙想重新开始。
可上天没给他这个机会。
田念抱着病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得知韩蒙死讯的时候他没掉眼泪,看到韩蒙遗体的时候他也没掉眼泪。
而现在,他像是认了一样,躺在韩蒙的衣服堆里嚎啕大哭。
他之前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可现在却也没了逃避的理由,他自责,痛苦,悔恨……所有的情绪一瞬间都涌了上来,他觉得自己真的无法再承受了。
他不断喊着韩蒙的名字,说韩蒙骗他,韩蒙答应过他新的一年要给他戴上戒指,可韩蒙没做到,韩蒙是个骗子。
……
得到太难,而失去又太容易。
世间道理往往如此。
他们俩离各自的幸福都只差一点点,可终究没人能成全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33
路边隔天收到讣告的时候,起初也是脑子一空。
韩苒先是通知的韩家的一干亲戚朋友,然后对着韩蒙手机里的联系人一一告知,韩蒙有个习惯,关系亲近的从来不存大名,存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称呼,并伴以奇怪的头像。就是摸到了这个规律,韩苒才没把电话打给韩蒙原来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炮友。
李春雷见路边去拿手机接电话,电话讲完了,可人却一动不动,他纳闷的走过去,发现路边整个人有点呆,眼眶有些红。
“怎么了?”李春雷伸手在路边眼前晃了晃,“见鬼了啊?”
路边忽然抓住李春雷,“春哥,你……你快掐我一下……”
李春雷直接一巴掌糊了过去,“有病吧你。”
“蒙蒙……”路边有点发神经一样的拉住了李春雷,“刚才蒙蒙他哥给我打电话,说蒙蒙没了。他是不是逗我?我没听懂……蒙蒙怎么可能没了?他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
“没了?”李春雷一下理解不了路边的意思,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接通的时候对面是个陌生的男人。
“您好,请问是李春雷么?”
“嗯,您是?”
“我是韩蒙的哥哥韩苒。”韩苒的语气很平淡,没什么情绪,“我弟弟昨天因病去世了。”
“什……”李春雷反应不过来。
“葬礼后天举行。”韩苒继续说,“……来看他最后一眼吧。”
挂了电话,李春雷陷入了路边一样的沉默。
他们俩谁也没说话,可却知道彼此现在的感受。过了好久,路边才开口:“既然他哥也给你打了电话,那应该就是真的吧……”
李春雷长长的叹了口气,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可我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路边声音不大,可是特别难受,想哭又哭不出来,就是不敢相信,“他哥说蒙蒙跟他妈妈是同一种病,只是太突然了,他们谁都想不到……可是,上次,上次我去医院里看蒙蒙,蒙蒙就问我说,他会不会跟他妈一样……我那会儿还跟他说祸害遗千年。”
路边顿了一下,也抬起了头,“……可怎么就没了。”
李春雷没有说话,胡乱的抓了抓口袋,掏出烟盒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他将烟盒揉成一团,用力的丢在了地上,吓的路路赶紧跑了。
他俩比韩蒙大一些,他一直以来都当韩蒙是个长不大的弟弟,路边带着韩蒙玩到大的,感情自是没的说。他们谁都不愿意相信,韩蒙会这么死了。
他看着路边和韩蒙两个人在各自的世界里兜兜转转,韩蒙又疯又闹,也只是想让自己过的快乐点,或者说,让自己看上去快乐一些。他们聊骚时光,肆意大笑,寻欢作乐,可李春雷知道,韩蒙是开心不起来的。
是不是上帝也看出来他活的难过了,所以要带他走?
可明明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啊……
李春雷揉了揉眼眶,一言不发的走到工作台前,拿着铅笔在纸上来回扫,烟蒂了在了身上也没有理会。
路边吸了吸鼻子,愣愣的坐在沙发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有什么样的表情,该说什么样的话。
他们都太年轻,年轻到还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离别,年轻到还承受不了生死离别。
年轻的韩蒙离开了他们,路边觉得,人生就这样了。
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晦气了,弄的身边的人也没有好下场,上天剥夺了他最喜欢的事情,如今也带走了他最好的朋友。
路边倒在沙发上,哀叫了一声。
举办葬礼的那天是韩蒙去世的三天后,也是他原定的,决定要去医院治疗的日子。
灵堂很大,黑白的气氛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韩家的亲朋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韩齐修坐在轮椅上,没几天头发已经花白,整个人憔悴了很多,他今早刚从医院离开,没什么精神,只能坐在那里,让徐景怡推着他。韩苒在外面接待客人,他一身黑西装,冷冰冰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路边和李春雷一起来的,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抓住了李春雷的手臂,李春雷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了。
“我……”路边用力摇摇头,“我不想看……看他……”
李春雷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前没见着的时候,他还能骗自己是在做梦。可等一会儿真见着了,那就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路边是真的害怕了。
李春雷叹了口气,“你这样畏畏缩缩的,韩蒙会笑话你的。”
他拉着路边进了灵堂,路边一直低着头,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才敢看摆在最中间,韩蒙的遗相。
照片里的韩蒙年轻耀眼,生机勃勃,黑白的颜色衬托的他的眼睛更加明亮有神。
路边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他就那么傻愣在那里,对着韩蒙的照片流眼泪,还是李春雷按着着他鞠了三躬。路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来到韩苒和韩齐修面前,只能说出来一句节哀顺变。
可也不知道是谁该节哀。
李春雷拉着路边离开,临走前,路边回头看了一眼。照片里的韩蒙就好像在对他笑一样,好像在说,傻边儿,原来你也会为了我哭的这么伤心。
他们往外走,碰巧商晔呆着陈妍进来,双方打了个照面,本来错身过去了,商晔忽然回头对路边说:“边儿,你等我一下。”
路边红着眼睛一抽一抽的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商晔他们就出来了,在外面的院里找到了路边和李春雷。
李春雷站在一边儿正要点烟,看商晔来了,向他示意了一下,商晔摇了摇头,李春雷就给自己点上了。
“你……还好吧。”商晔小心的问。
路边只是叹了口气。
“……也别太伤心了,生死有命。”商晔安慰的说,“韩蒙,他……”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商晔应该算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那天田念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明白了。但是生死大事,电话里难保听错了,他不敢乱说,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给田念打电话,开始的时候没人接,后来就干脆关机了。陈妍问他怎么了,他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后来接到了讣告,商晔也是一阵难过,陈妍更是哇哇大哭。她虽然跟韩蒙认识没多久,可两个人就是玩的来,她当韩蒙是很好的朋友,反倒是比商晔更伤心。
商晔想也知道路边会怎样,说到底,他们这代人都是无风无浪的长大,能感觉到的痛苦啊伤心啊难过啊纠结啊,其实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的,自己想不开。
但是朋友的忽然离世,却是从没经历过的,不可言喻的悲痛。
陈妍站在一边,神情也是十分悲伤。其实她回去美国,以后也是没什么机会见到韩蒙了,也许很久很久以后想起韩蒙,也只是一个在遥远中国结识的朋友,那会儿玩的很好,回忆起来也是淡淡的,也可能若干年后根本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就像个擦肩而过的过客。
但是这跟死亡带来的分别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陈妍就更加难受,她揉了揉眼睛,不想当着几个男人的面哭,就说:“我去趟洗手间……”便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