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
“先生，斯宾赛医生到了。”起居室的门被推开，克拉拉带着斯宾赛医生走了进来。
塞门赶紧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金也坐了起来。
斯宾赛医生点了点头，走到金面前，很专业地测试着金的血压、心跳等各项指标，塞门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最后一项是痛觉测试，医生拿着特制的针剂，在金的身上轻轻扎着，一边扎，一边用目光询问着。
金一直都摇着头，医生的眉头越皱越紧，塞门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
测试完毕，医生叹了口气，把医疗器材放进箱子里，抬头看了看金，又转向塞门：“邓先生，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不必了，有话直接说吧，斯宾赛医生，我的神经没有那么脆弱。”还没等塞门开口，金插了进来，目光冷冷地逼视着斯宾赛。
“这个……好吧。”斯宾赛退让了，金的目光让他觉得害怕。
“非常抱歉地告诉您，您目前身体的状况已经恶化了，丧失痛觉的部位已经扩大到了腰部以上，距离，嗯，距离心脏部位已经不远了，而且更糟糕的是，您的四肢已经连触觉都开始渐渐失去。”医生的目光显得很沉痛，作为一个医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的生命一点点逝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显然是一种悲哀。
第一百二十六章 塞门的力量
“是吗？”金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塞门刚刚捡起来的报纸又落到了地下，他冲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急切地说：“那，那快想想办法啊。”
医生苦笑了一下：“如果有办法，我早就用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你，你们可以会诊，可以找全世界最有名的医生一起诊断，怎么可能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怎么可能……”塞门抓着医生不住地摇着，他不相信，他实在是不相信。
医生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塞门，放开斯宾赛医生。”金看起来依旧很镇定。
塞门恍若不闻，仍是一个劲地摇着医生，一个劲地追问：“有办法的，是不是，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金的病情已经快扩展到胸口了，这是真的吗？怪不得他最近总是乏累，总是想睡觉，是不是因为身体机能已经无法正常工作了？
塞门想着，心里的恐惧像乌云一样席卷而来。
“放手，塞门！”金站了起来，掰开了塞门紧紧抓着医生的手。
“克拉拉，送斯宾赛医生出门。”金微微皱着眉，冲克拉拉挥了挥手。
克拉拉红着眼，领着医生出了门，塞门愣了一下，也跟着追了过去。
“已经没有希望了，你还去找他干什么！”身后传来愤怒的吼叫，塞门愣愣地转身，看见金紧握双拳，正瞪着自己。
再也忍受不住了，金几分钟前强装的镇定一下子冰消瓦解，他一脚将贵妃榻踹翻在地上。
“金，你要干什么？”塞门惊叫着，跑了回来。
金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塞门的叫声，他随即一拳接一拳地向墙上打去，心里的悲哀和愤怒积聚着，让他喘不过气来，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发泄出来。
几拳下去，墙上出现了红印，金的手上开始流血。
“金，不要这样，你流血了！”塞门冲上去，抱住金的胳膊。
金一下子就把塞门甩到地上，继续向墙上打去。
流血，流血又能怎么样，反正也不会痛，反正也不会有感觉。金觉得自己憋闷得都快要疯了，明明是风华正茂，明明是精力充沛，老天为什么要安排一个这样的结局，自己和塞门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啊？！
一种又苦又涩的感觉涌上心头，金真恨不得下一秒钟就能死掉。
塞门从地上爬起来，又一次冲上去抱住金的胳膊，金的意识好像模糊了似的，又抬手把塞门甩开，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粗暴地对待塞门。现在他的眼中，只有自己面前的那堵墙，仿佛那堵墙就是要夺去自己生命的罪魁祸首。
咬紧牙关，他攒足了全身的力气，又向墙壁打去，可是拳头所及，却软软的，好像打在了人的身上。
塞门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在金的面前弯下腰来，他用自己的身子挡了金那么大力的一拳。
金这才清醒过来，吓坏了，急忙上前扶住塞门，他曾经一拳打晕过一个人。
“塞门，你没事吧，怎么那么傻啊，干什么挡我的拳呢？”
塞门喘着气，好像五脏六腑都翻了个个儿，气都喘不上来，直想吐血。
“塞门，好些了吗？”金自责地问。
“不要紧，这样很好。”好半天，塞门才吐出一句话。
“什么？”金没听明白。
“这样很好，我知道你想发泄，但不要冲着墙壁，那会伤了你自己，如果要发泄，你可以冲着我来，你可以打我。”塞门直视着金的眼睛，喘着气。
“你，你胡说些什么！”金避开了塞门的目光。
“不然，用别的方法也可以。”塞门一下子脱掉了自己的毛衫，赤裸着上身站在金的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金退了一步，从来没看塞门这个样子过。
“你不是想发泄吗？冲着我来啊，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你可以上我啊，像上次一样，让我几天都下不来床，你办得到的。来啊，上我啊！”塞门上前一步，挺起胸膛，目光坦然。
“塞门！”金难以置信地看着塞门。
塞门扑过去，紧紧搂住金的身子：“来啊，我就在你面前，你不用顾忌，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
“塞门，我……”被塞门冰凉的身子贴着，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动手啊，你怎么不动，要我帮你脱衣服吗？”塞门抬起头，眼里有蔑视的痛。
金有些被吓住了，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么快就讨厌我的身体了，失去兴趣了？还是说，你想让我更主动些？”塞门的目光里又加了些讽刺，猛地把手伸进了金的裤子里。
“不要，塞门，不要这样！”金惊叫着退了一步。
“不想要么，那好，那你就给我好好听着，我只说这一次，你要听好了。”塞门抽出手，一字一顿地，“如果你死，我也不会独活！”
“塞门，不要……”金震惊地瞪着塞门，想要制止他。
“你给我听着，”塞门大声吼着，眼睛变得通红，“我说到做到，如果你想让我死，就尽管试试看！”
说完，塞门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起居室。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他乡遇故人
轻轻推开客房门，金一眼就看到塞门光着上身趴在床上，还没有穿衣服。
他叹了一口气。在自己的房里没找到塞门，就猜到他可能跑客房来了。
“塞门。”轻轻叫了一声，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从床头拿起一件很厚的丝棉睡衣盖在塞门的身上。
“呼”的一下，塞门把睡衣掀到地上，脸仍然埋在厚厚的床褥里，不理睬金。
金无奈地捡起睡衣，再一次披在塞门身上。
塞门又一次把睡衣掀掉。
“你到底要干什么？”金忍不住大声质问。
“不用你管！”听到金的质问，塞门翻身坐了起来，一样的大声。
“你……”金瞪着塞门说不出话来。
“怎么，还想再打我一拳啊，欢迎欢迎！”塞门向着金伸了伸脖子，把自己的脸送了过去。
“你，唉！”金长长叹了口气，第三次把睡衣披在塞门身上，“不要再闹了。”
“是我在闹吗？”塞门双肩一抖一抖的，委屈的泪水一下子涌到了眼眶，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看到塞门这个样子，金觉得不忍，伸臂将他搂到怀里，低低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伤我的心，金，你知不知道，我比你还要心痛，比你还要难过，你这样伤害自己，是不是想让我痛死啊！”搂住金的脖子，塞门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痛楚。
“我……我不是……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想到自己没有了希望，我就，就……唉！”金说不下去了。
“谁说你没有希望了，是医生说了，还是我说了，还是家里的佣人们说了？”塞门抓住金前胸的衣服，问道。
金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还有机会呢，金，还有很多机会呢，你为什么要就此放弃了？”塞门抬起头，泪光莹然。
“还能有什么机会，都已经快连触觉都没有了，塞门，你知不知道，也许过不了多久，我连你抱着我都感觉不到了。”金自嘲地说着，仰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是吗？”塞门问着，冷不丁往金的脖颈重重咬了下去。
金叫了起来：“你干什么，好痛，快松口。”
塞门不听，仍然死死咬着，好像想把肉咬掉似的。
痛得实在受不了了，金用力把塞门推开，伸手摸了一下被咬的地方，摸到了一手血，他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塞门。
塞门抬手擦着沾到嘴唇上的血，挑衅似的望着金，嘴角边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到底要干什么，想咬死我吗？”咬了人，居然还一副这么得意的表情，金气得不行。
“怎么，痛吗？”塞门用眼睛瞟了一下金脖子上的伤口。
“当然痛了。”金皱着眉。
“连痛感都没消失呢，就开始想起触觉消失的问题了，就开始放弃希望了，金，你这样让我很瞧不起你。”塞门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的光。
“你不是我，怎么会明白我的心情，你知道痛觉消失是怎么一回事吗？受了伤，流了血，自己都不知道，任由着神经一点一点变得麻木，却无法可想，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没有痛，就体会不到幸福，没有痛，也体会不到悲伤，这样不痛不痒的生活有什么意义，你告诉我！”金终于控制不住地喊了起来，两行泪水喷涌出来，带着辛酸，带着愤慨，带着伤痛……
塞门静静地看着他：“不错，没有痛的生活我是体会不到，可是我能体会到绝望。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那并不是生命的逝去，而是生命当中没有爱的存在。就因为没有人爱，所以我才会两次选择结束。但是，金，你不一样，你有我的爱，有我这样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地守护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悲观呢？”
塞门停了一停，双手捧起金的脸，注视着金的眼睛，接着说：“生命是很宝贵，但那不是最重要的，为自己所爱的人而努力，这才是最重要的，因为爱，才要努力的活，金，如果你放弃了希望、放弃了努力，那你也就是放弃了我。金，你是要放弃我吗？”
“不是，我不是，我最不能放弃的就是你，就是因为不能放弃，所以我才会这么伤心。”金扑到塞门的身上，靠着他的肩膀抽泣着。
“既然不能放弃，那就努力吧，金，我从来都不在乎生命的长短，即使是只能活一秒，但只要这一秒钟是与你一同度过的，我就觉得足够了。金，你想让我幸福吗？”轻轻抚摸着金的头发，塞门柔声问。
“想。”金只回答了一个字，但这一个字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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