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吗?”金转过头,呆呆地看着苏珊,孩子似的脆弱。
“嗯,会的,一定会的。”苏珊忍着泪,点了点头。
“对,你说会,就一定会的,你说的话,从来都灵验。”金眼睛一亮,乖乖张开嘴,吃掉了苏珊送到嘴边的饭。
金一边机械似地嚼着嘴里的饭,一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塞门的脸,生怕错过了塞门清醒的瞬间。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珊觉得自己的心正在一片一片裂开,手酸得几乎连碗都拿不住,只想抱住金大哭一场。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金扑到塞门身上,使劲地看着,过了好半天,发出一声呜咽似的怒吼:“你骗我!苏珊,连你也骗我!他没醒,他没醒,你骗我,骗我!”
听着金毫无道理的指责,苏珊再也忍不住了,“哇”地哭了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
“骗我,他们都骗我,塞门,你知道吗,所有的人都骗我,只有你,只有你不曾骗过我,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还不醒来?”一遍一遍地摸着那熟悉的眉眼口鼻,金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不要我了,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塞门,宝贝,你怎么可以不要我,我不许你不要我,我不许,不许……”金什么也不顾了,抱着塞门,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心哭出来般,嘶哑的哭声伴着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让每一个路过这个病房人都为之恻然。
苏珊呆立在病房外,听着这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哭得声嘶力竭,一时之间,只觉得连天地都变得昏暗了,在自己的记忆中,还未曾听过任何人像金哭得这般伤心,这般断肠。
撕心裂肺般的哭声传出了好远,远到了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是谁,是谁哭得这般伤心,是为了谁而哭得这般伤心?我呢,我又是在哪里?
塞门恍恍惚惚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触目所及,一片茫然。
这是在哪儿啊,怎么到处白茫茫的,连个方向也没有,我怎么会到了这儿的?
蹙起眉,塞门使劲地回想。
哭声持续不断地传来,让人心碎。
是你吗?阿飞,别哭了,不要哭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呢?有人欺负你吗?
顺着哭声,塞门一步步地走了过去,哭声越来越近,渐渐地,在眼前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穿黑衣的人抱着一个穿白衣的人,哭得肠断。
真的是你,阿飞,你怎么哭了?塞门走近,这才发现阿飞怀里抱着的人,赫然竟是自己。
不,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死了吗?怎么胸前有那么大一滩血,许是真的死了吧?
不过,这不是挺好的吗,死了,就再也不会觉得悲伤了。可是不对啊,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的痛呢,痛得想要把心挖出来看一看,看看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不要再哭了,看着你哭,我的心会更痛的。塞门向着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忧伤。可是眼看手要接触到他头顶的时候,又停住了。
为什么我觉得只要一接触到你,所有的梦都会醒,所有的梦都会碎,为什么,为什么……
塞门咬着唇,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哭了一会儿,金抬起头,看着塞门还是毫无反应的样子,伤心痛苦之余,又夹杂了一丝气愤。
“好,你不醒是不是,你生我的气是不是,那我,我来帮你,我来帮你惩罚我自己。是金不对,是他坏,我来帮你惩罚他好不好?”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环视四周,想找一样能惩罚自己的工具。
目光停留在苏珊刚刚端过来的餐盘上,餐盘上,一把餐刀发出明晃晃的光。
好,就用这个。金咬着牙,拿起刀。
“塞门,你看好了,我就用这个惩罚自己,你可一定要看好啊,如果能消气,就睁开眼来看我,好不好?就这么说定了。”金擦了擦眼泪,毫不犹豫地举刀向自己的手腕划去。
一下,两下,钝钝的餐刀在金的手腕上来回划着,划得血肉模糊……
停在半空中的手突然一阵痉挛,塞门的心猛然一阵剧痛,看着面前哭得狼狈不堪的阿飞,他心一横,把手按了下去。
只要你不再伤心,我,我宁可梦碎……
“嗯……”微弱的呻吟声响起,似天籁般钻入金几近疯狂的大脑。
金愣了愣,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眼前的塞门嘴唇微微颤动着,吐出细若蚊蝇的音符。
“塞门,你,你醒了吗?我是金,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啊!”又惊又怕地搂住了塞门,生怕呈现在自己眼前的会是幻觉。
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慢慢地,慢慢地,璀灿如星辰般的眸子再度闪现在金的面前。
“感谢上帝!”金狂呼一声,将头埋在了塞门的颈窝。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变了一个人(二)
“乔治亚,塞门好吗?听说,他已经醒过来了。”诊疗室外,苏珊低声向金问安。
自从上次给金送饭以后,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秀丽的脸上透着苍白,显得憔悴。
“嗯,他是醒了,现在正在做检查。”金有些尴尬地看着苏珊,前几天自己大声责问苏珊的画面又回到了脑海。
“对……对不起,苏珊,我……我不应该那样跟你说话,你是为了我好,可我还……还……”
“没关系,我明白,你不是有心的。”苏珊眼圈泛红,急忙转过身,抬手去擦眼泪。
金更加难堪了,不住地在心里埋怨着自己。叹了口气,走到苏珊面前,苏珊的眼泪让他心里一阵难过。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腕,为她温柔地拭去面上的泪珠。
“别哭了,苏珊,你就当我是个傻瓜,原谅我吧。”柔声哄着,金没有注意到诊疗室的门已经无声地打开了。
“咳,咳……”医生轻轻咳了几声。
金抬起头,这才发现塞门已经做完了检查。好像做错事似的,他急忙放下给苏珊拭泪的手,迎着塞门走了过去。
塞门好像没看到他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越过他,紧紧盯在苏珊身上。
金以为他误会了,急忙解释:“塞门,你别误会,刚刚,刚刚是我在向苏珊道歉,我上一次无缘无故冲她大喊大叫,她,她……塞门,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塞门直直地挺立着,双眼眨也不眨地停在苏珊的脸上,目光瞬息之间,千变万化,忽而疑惑,忽而了然,忽而又变得恐惧。
不错,是恐惧,塞门最后的目光含义定格为恐惧,两道满含着恐惧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苏珊身上。
“塞门,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苏珊?塞门……”
“啊……”一声尖叫打断了金的问话,塞门双手抱头,推开金,沿着走廊狂奔而去。
“塞门!”金被塞门突出其来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来不及思索,向着塞门追了过去。
苏珊也被塞门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站在诊疗室门口,蓦地,一个念头升上脑海,莫非,莫非塞门想起来了?紧紧抓住自己的喉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苏珊的心头。
好不容易追上塞门,金抓住他的双手,反手一拧,把他牢牢锁在自己的怀里。
塞门不停地挣扎着,双手乱摇,双脚乱跳,极力想挣脱金的怀抱,一直到金的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他才迷迷糊糊地放轻了动作。
“我……我撞痛你了,撞到你的伤口了?”塞门睁大眼睛看着金,澄清的眸子里水雾迷漫。
“嗯,你撞痛我了。”金抱住塞门,用自己的伤势威胁他,“我的肺里有个大洞啊,刚刚才长好,有时候喘气还会疼,你不要这么跑,好不好?我会追不上你的。”
直挺挺地靠在金的怀里,塞门闭上了眼,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发抖,近乎痉挛似地发抖。
见塞门不出声,金抬起头,目光投注到他的脸上。塞门的脸惨白惨白的,睫毛不停颤动着,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牙齿死死咬着嘴唇,好像要把嘴唇咬破。
虽然闭着眼,但这……这分明是恐惧到了极点的表情。
一阵心疼,尽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金也一样感觉到了这种恐惧。
“别怕,别怕,塞门,有金在呢,金在这里,陪着你,不离开你,任什么也别想伤害你,乖,别怕……”紧紧抱着那个不断颤抖的身子,金一边柔声哄着,一边抚摸着塞门的头发。
好半天,低低的啜泣声响起,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知道塞门已经从刚才那种极度的恐惧中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轻轻扳过塞门的身子,金搂着他,走回了病房。
小心地扶着塞门上了床,细心地替他盖好被子,金斜身坐到他身旁,替他撩开遮在眼前的头发。头发已经长长了。
“好些了吗?”小心翼翼地,金本能地不敢详细询问塞门害怕的原因,总觉得这说不出口的原因会使眼前的生活豁开一个大口子。
塞门的脸惨白着一张脸,揽膝坐在床上,咬着嘴唇,动也不动。
看到他这个样子,金说不出来的心疼,凑近身子,轻轻抱住他,低下头,想吻开他牢牢咬着嘴唇的牙齿。
塞门浑身一震,抬手挡住金靠过来的身子,眼神中满是惶恐和不安。
怎么了,连我的怀抱也抗拒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愿意我抱着你了呢?金也是一震,忍不住想开口,却被塞门打断了。
“回家,好吗?”细若蚊蝇的声音,带着颤抖,塞门深深地低着头。
“塞门,发生什么……”
“别问,求你,金,回家,好吗?”塞门抬起头,祈求地望着金,目光抖动着,脆弱得让人不忍再问任何话。
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金重重点了点头,忍声说了个“好”字。
塞门好像松了口气似的,目光柔和了起来。
“我累了,金,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好吗?”不敢抬头看金,塞门低着头问。
金什么也没说,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身走了出去。
“乔治亚,塞门他……”苏珊站在门外,见金走出来,迎了上去,双手绞着提包的带子,不知所措地看着金。
“他没事,唉,好像没事吧。”金躲开了苏珊的目光,看着地面。
“我,我……”犹豫着,苏珊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金接过苏珊的话,半转过身,伸手拨开挡在门玻璃上的百叶帘,向内张望着。
塞门并没有躺下,仍旧是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仿佛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似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醒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时不时地发呆。”叹了口气,金的声音里满是焦虑和担忧。
苏珊也往里面看了一眼,明白金的担心。
“你病好的事告诉他了吗?”
“告诉了。”
“他怎么表示?”
“他笑了,醒来之后,唯一的一次笑。”金回想起塞门那时的笑,虽然淡淡的,但是却是由衷的。不过,无论如何,那不是平时的塞门,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又蹦又跳地抱着自己大叫的,可是现在……
“他想回家,我要带他回家。”静默了一会儿,金对苏珊说。
“哦,那我帮你办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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