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塞门意料的是,威尔没有消失,他竟然还是几乎天天来接塞门上学,只是脸上的笑容少了,跟塞门说笑的时候,也不再像往常那样自然。塞门劝过他,让他不要再来找自己,可威尔不听,倔强得像一头不愿意耕地的牛。
“塞门,今天我有事,奶奶来看我了,我得早些回去,就不接你下班了。”威尔跟塞门请假。
塞门觉得好笑:“你跟我请什么假,早就不让你接我了,我这么大个男人,还怕出什么事吗,你有事就去忙好了,替我向你奶奶问好。”
威尔点点头,临走时还是嘟囔了一句:“我就是不放心,谁让你长成那个样子的。”
塞门一愣,想起以前金回德国前说的话,不知怎么的,竟然真觉得有些不安。
唉,为什么他们要长得那么相像,又为什么他们总是说一样的话呢?
看着塞门发愣,威尔知道他一定又是想起了金,皱皱眉,连招呼也不打地就走掉了。
今天美术馆盘点,所以下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塞门赶不上公车,又没招到计程车,于是就打算步行回家,好在家离美术馆并不太远。
沿着寂静的街道往家走,塞门只觉得凄清得难以忍受,忍不住想起晏殊的一句诗,“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相思泛滥的时候,真的让人苦不堪言。
其实他心里明白,不论他逃到哪里,不论他逃得几时,金总是在他心里占据着最主要的位置,甩也甩不掉,忘也忘不了。也曾经试着说服自己接受金,重新开始生活,可是每一思及金有可能会想起前世,就如坠入地狱一般恐惧,所以狠狠心,拒绝了那个诱惑,继续品尝苦果,因为即使这是苦果,也比金想起前世之后,再离开他的滋味要好得多。从天堂到地狱,这么巨大的反差,他承受不了。
是不是太愚蠢了,总是固执地认为金到最后会离开自己?塞门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前走,不知不觉,塞门已经快走到自己住的公寓楼,只要继续走上二百米,再拐一个弯,就能回到自己所谓“温暖”的家了,可就在这时,突然从胡同深处,窜出来几个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塞门一愣,停住了脚步,抬头打量了一下挡在自己面前的五个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肤色有白有黑,穿得怪模怪样,几乎每个人耳朵上都穿着孔,流里流气地看着自己。
塞门暗暗叫苦,深知自己遇到了麻烦,眼前这几个年轻人,就是类似“嬉皮士”一类的人,无法无天,为了一己私欲,什么都会干。
“有事吗?”塞门知道自己躲不过,反而镇定了下来。
五个人发出一阵怪笑,中间的一个笑嘻嘻地说:“没事,就是想玩玩。”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塞门尽量掩饰自己的厌恶,心知无论如何也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只盼着能拖延一段时间,到时候也许可以等于有人来。
那五个人又是一阵怪笑,最左边的人向塞门走近了几步,仔细打量了打量他,又退了回去,对着中间的人说:“大哥,我刚才就觉得眼熟,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那个佛伦学院的学生,被誉为‘东方王子’的,你不一直都想认识吗?”
塞门又是一愣,没想到他们中居然有人认识自己,但听那个人的口气,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低叹了一声,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有名,更让人懊恼的是,他明白自己出名的原因,难道自己的样子真的这么惹人注意,而且是惹男人的注意?
中间的人上前一步,看了看塞门,笑了起来:“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个美人,看得人心都痒了。怎么样,小王子,陪哥几个玩玩吧。”
塞门皱着眉不动,他太明白这“玩”的含义了。
那个人走上前,想要摸塞门的脸,塞门一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啊!”怪叫一声,那个人恼羞成怒,也不多说,挥了挥手,五个人一起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凭塞门的身手,对付两三个还可以,可是五个人一起上,他就不是对手了,很快就被逼得节节败退,挨了好几下,他心里一凉。
正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突然一阵刺眼的灯光照来,随即“嘎”的一声,传来急刹车的声音,他们六个人都是一愣,用手挡住那刺眼的光芒。
一辆极拉风的法拉利跑车停在旁边,灯光还没暗下去,就有一个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了上前。
“妈的,是谁……”五个人中被称为“大哥”的,一句话还没有骂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哇哇大叫。
从法拉利上跳下来的人二话不说,冲进战团,仿佛战神一样动起手来,举手投足间夹带着风声,明亮的眸子闪着愤怒的光。
没几分钟的时间,局势已定,那五个人已经哀哀痛叫着躺到了地上。
塞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从跑车上下来的人走向自己。
“金——”嘴唇动了动,塞门轻声叫了出来。
“走吧。”金简短地说了句话,拉着塞门的胳膊向车子走去,塞门像中了魔似的,没有反抗,跟着他上了车。
金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但是微皱的双眉,紧抿的双唇,以及死死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无不显示出他的担心和愤怒。
塞门也没有说话,车子就这样默默地驶到了塞门家的楼下。
“我送你上楼。”金停了车,话很短,却不容辩驳。
塞门没有出声。
到了门口,塞门打开了房门,金在他身后低低叹了口气:“很晚了,休息吧,以后出门小心点儿,尽量不要一个人。”
“嗯。”塞门答应着,声音泛着水意,想要回头看,却又不敢。
看着塞门微微抖动的肩膀,金的手攥得死紧,他要使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想要把他搂到怀里的冲动。
“傻瓜。”良久,金才吐出这么两个字,默默地转身下了楼。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留下一片死寂,塞门冲进了家门,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过不多时,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抽出压在枕头下的浅灰色围巾,蒙在自己的脸上,呜呜地哭开了,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地骂着:“你才是傻瓜,你才是,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他意识到金这几天虽然没有再出现,但却一直生活在他的身边,时时刻刻地关注着他,照顾着他,所以才能在他有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冲出来救他。可他没意识到的是,这几天,金的车一直停在楼下,黑暗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家的窗子,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离开。
第一百六十二章 烟灰缸
天气阴冷,可能要下雨了,金皱着眉头,捂着胸口咳了几下,自从肺部被穿了一个大洞之后,每逢阴天下雨,他总会觉得不舒服,窒息似地难受。
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金想着,从佛伦学院的教学楼走出来,刚要坐上法拉利,就听见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金接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阵阴沉的冷笑,笑声极为刺耳怪异,像金这种经验丰富的人,一听就知道是通过变声器发出来的,他马上就警觉起来。
“你是谁?”金一边问,一边准备打开车门。
笑声停了下来:“先别开车门,乔治亚·金。”
心里一惊,金立刻抬头向四周张望,这个打电话的人一定在附近。
“别看了,你找不到我的。”电话里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有什么事?”金很快就冷静下来。
“我说,你听,不要轻举妄动,不然的话,你的心肝宝贝就会有危险,现在正有一挺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对准了他的头。”
金只觉得一股凉气沿着脊椎升到了脑门,他暗暗吸了一口气,仍然以极平静的口吻说:“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做,但如果你们敢对塞门不利,我绝对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刺耳的笑声又响了起来:“放心,如果我们想要他的命,就不会跟你联系了。听好,距离你20米左右有一棵梧桐树,树杈上有块石头,下面压着张纸,纸上写着对你的指令。你一会儿把车里的手提电脑和手机都放到那棵树下,然后再按那张纸上写的话去做。呵呵,不好意思,我们对你不放心,因为我们知道你的电脑、电话里面都安有先进的追踪设施。好,现在就按我话的话去做。”
金挂了电话,从车里取出手提电脑,找到了那棵树,按那个人所说的,把电脑和电话放到了树下,然后又取下了那张纸。如果事情只跟他自己有关,那他绝不会这么听话,但现在牵扯到了塞门,他就不能不有所忌讳了。
展开,纸上写道:“破坏车载电话和GPS定位系统,然后将车开到某某大街,换乘一辆黑色大众。我们就在附近,能看到你的一举一动,警告你,不许耍花招,不然,小心塞门的脑袋。”
金把纸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阴沉着脸,回到了车上,拉掉了车载电话和定位系统的电源线,随即发动了汽车,然而在他伸脚去踩油门时,不着痕迹地在装在油门附近的一个红色按钮上踩了一下。
车子启动了,金按照纸上写的,将车开到某某大街,换上了一辆早已停在路边的黑色大众车。
今天下午没课,塞门上完课,早早回到了家,他这几天一直没睡好觉,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打翻了的浆糊,所以想趁着下午没课,好好地休息休息。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睡着,心里慌得要命,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似的,让他心绪不宁地又睁开了眼。
不会是要出什么事吧,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着实让人心里难受。塞门伸手到枕头下抽出了金的围巾,贴在胸口,心里稍稍觉得安慰了些。
正惴惴地躺在床上,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塞门一下子坐了起来,本能地觉得大事不妙。
定了定神,他下床开了门,一下子愣住了,门外站着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林平!
林平见塞门愣在门口不动,就伸手把他向里推了推,然后自己也挤进了门,压低声音问道:“就你一个人?”
塞门点了点头,他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林平的脸色很不好,紧皱着双眉,眼睛的光芒让人联想到即将上阵杀敌的战士,既警觉又阴狠。
林平不去理睬塞门疑惑的目光,径直走向窗子,闪身在窗边,向外面看了一下,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我没有时间解释,简短来说就是,我曾经跟乔金有过协议,如果他遇到了重大危险,就通过一种单线联络的方法通知我,现在我接到了通知,前去汇合时,却只看见了他的车子,所以我知道他遇上了大麻烦。找不到他,我只有来找你,看你有没有什么线索。”林平简单扼要地说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塞门的心跳得厉害,怪不得自己一直心慌意乱的,原来是金出了事,他咽了咽口水,控制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没有人跟我联系过。”停了停,他又咽了咽口水,声音干涩,“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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