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陈川心想:几乎每天都见到,真是好能装。
那几人很快坐到另一头去了。中间隔着几株植物,将两边的位置彻底分开。
陈川拿出手机给谢安发了条消息:“客户来了。”
他也没催促,也没多说什么,总归把柄落在别人手里越少越好,然后抬头露出笑容,礼貌请二位落座,又郑重其事地代表谢安道了歉,送上了礼盒。
那二人看了看礼盒,见谢安不在,不知是有意无意,嘴上说道:“陈先生最好有事说事,速度快一点,我们11点还有另外的会议。”
陈川不是笨蛋,立刻懂了对方意思。
哪怕谢安说什么“跟叔叔关系好”,这也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在这个行业里,但凡有点作为之人,也不会高兴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可想而知这两位在听到宣传部的通知时,心里是怎么样的一个天翻地覆。
刚见面落座便说自己后面还有事忙,眼睛不瞎耳朵不聋都能明白对方暗指得是没有征求同意就私自定下时间和见面地点。真是好大的气派。
这两人并没有有意识地放低声量,陈川耳朵一片烧红,也不知道隔着几株盆栽的周海歌有没有听到这些话。
若是听到了,陈川觉得自己可以找个洞进去把自己埋一埋。
好在那二人并没有追究不放的意思,见陈川真心实意,便收下礼盒,很快讨论起具体事务来。期间谢安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有露面。
一小时之后,大体的事项已能确定,陈川记录好他们的要求和条件,喝完最后一杯花茶,终于松了口长气。
“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陈川站起身送他们,“下次我会亲自打电话确定见面时间和地点。”
他着重了亲自二字,那二人心里也明白一些事,便点点头不再多说,很快走了。
陈川这才瘫坐进座位里,对上来续杯的服务生摆了摆手。
“结账吧。”
“好的,稍等。”
服务生转身离开,陈川看了眼手机屏幕,没有短信回复。
说实在的,这一个小时没有谢安打扰,他心里真是乐开了花,但那人到现在都没回来是事实,撇开别的不说,这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公司真的放他一个人来谈……
陈川觉得光是想一想,自己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干脆拨通了谢安电话,短暂的几声之后那边才接了起来。
“喂?”声音有些发堵,似乎不太高兴。
陈川纳闷,拿开电话看了看,没打错啊。
“谢安?你在哪儿?”
谢安似乎才想起正经事,吸了吸鼻子,道:“谈完了?没事的话,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陈川:“……”
他听出谢安声音不对劲,鼻音很重,像是刚哭过。
他沉默一会儿,道:“你怎么回事?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说都不说一声消失一个小时算什么事?”
那头谢安似乎很容易被点着了火,有些冷硬道:“我身体不舒服,不舒服还不准请假吗?”
“我之前给你发的消息呢?为什么不回?”
“没看到。”
陈川越说脸色越沉,他听出来了,身体不舒服是假的,大概是有什么不愉快地私事惹恼了这小祖宗,眼下竟还理所当然起来了。
陈川站起身,让服务生帮忙看着点自己的东西,转身快步朝洗手间去了。
他脚步几乎生风,脸色尤其难看。隔壁谈事的几人顿了顿,一个合作商开口,“小伙子怎么了?”
周海歌也抬头看了一眼,随即笑笑,“大概是身体不舒服。”
“哎,现在的年轻人,得照看好身体才行啊。”
说着这边的话题就拐了十八个弯,说起自己女儿、儿子,孙女的健康问题来。
周海歌有些哭笑不得,不过都是老合作商了,彼此都熟悉。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虑,谈事自然也就轻松得多。
周海歌便任由他们聊天,自己往后靠了靠,权当中途休息。端起咖啡杯若有所思看着洗手间的方向。
陈川几步到了洗手间门外,挂了电话直接推门进去。
谢安就站在洗手台前头,鼻头发红,眼睛一圈也是红的。脸上看起来更是狼狈,泪痕也未干。
他将手机放下来,一眼见到陈川进来,抬手抹了把脸,不悦道:“不知道敲门么?”
“对不起,这不是你家洗手间。”
陈川说话有些直了,谢安愣了愣,抬起脸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怎么不说说你什么意思?”
谢安打开水洗了把脸,大概脑子也清楚一点了。沉默半响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你不是觉得我碍事吗?这不是没给你找事吗?”
陈川气乐了,“还真是这么回事,不如我直接告诉主管,你以后也不用来给我惹事了怎么样?”
谢安眉头一竖,大概是觉得自己也算是找了理由找了借口,该给的面子也给了。识相的这时候就该停止这个话题了,没想到陈川居然来劲了。
他顿时不满道:“陈川你算个什么东西?被组长钦点来见客户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这组里每一个人都比你厉害,要见客户这事别的组分不出人,才找了你这么个不轻不重的人选,你还真当自己能上天了?”
陈川眯起眼,“我是没觉得自己有多牛逼,起码比起某些人可以把客户晾一个小时不闻不问,我要低调多了。”
谢安怒道:“陈川!你信不信我回去就让我叔开除你!”
“请自便。”陈川转身朝外走,“跟你这么个东西共事,我也觉得老大不是味。”
谢安大惊,他来实习这么久也从未见陈川说过如此重的话,一时间竟忘了要反驳。
陈川拉开门,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补了一刀:“可能是你站的位置不对,走哪儿哪儿臭。”
谢安动了动喉咙,眼睁睁看着洗手间的门砰地合上了。
陈川一股子气没消,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周海歌正靠在一边。
陈川:“……”
周海歌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噗……”
陈川顿时觉得脸一阵烧,拳头捏在身边握紧了,“你……你……”
“我什么都没听到。”周海歌眨巴一下眼,双手插兜往外走。
陈川觉得从今以后自己不用洗脸了,反正已经没脸了。
无论两人私底下算个什么关系,明面上来说,这是他们公司的客户。而自己现在正代表着公司的门面。
公司的门面站在洗手间里对人说“你这个东西”,怎么想怎么都是犯了原则性问题。
“心情不好?”周海歌随意问。
陈川抿了抿嘴角,“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工作嘛,谁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情况。”周海歌拍拍他的肩膀,“晚上一起吃顿饭,开心一下?”
陈川脑子有些乱,想也没想点了头,点了头之后发现……自己上套了。
他抬头朝那人看去,周海歌却是笑得一脸纯良,很快走回自己位置上。
陈川匆匆跟几人打了招呼,结了账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只是他没料到,在自己离开2分钟后,脸色难看的谢安出来了。他慢吞吞地朝楼下走,经过周海歌桌边时,余光扫了一眼,随即蓦然愣住。
“周哥?”谢安有些吃惊,脸上很快带出笑意来,“这么巧?”
周海歌抬头看他一眼,笑容礼貌却疏离,“你好。”
☆、16。想不明白
如果现在是小说或者电视剧,陈川大概能“嗖”地一下直接选择翻到晚餐约会场景——不不,等等,他们才不是约会!
但眼下,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对面的红绿灯鲜艳的过于刺目。陈川茫然地理了一遍思绪,他还得回公司把资料整理一遍然后告诉组长,再将谢安的事报告一声……组长大概会让自己直接去找主管吧,之后再核定其他客户见面的时间地点,还要跟ZARA定稿的后期程序。
陈川过了马路,快步到了公交车站,刚上车就接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的电话。
是刘承雨。
“喂?”喧闹的车厢让陈川不得不放大音量,他裤腿上此刻趴着一个熊孩子,正好奇地仰头盯着他看。
陈川往后退了退,却不见孩子的父母抱走人,那熊孩子竟然不离不弃地趴着他的小腿也跟着走了两步。
陈川一头黑线,却也顾不上多说,对着话筒那头一通地:“喂?喂喂?小雨?”
刘承雨在那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川儿啊……”
陈川被他这一声叫魂弄得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这是怎么了,谁又惹到咱雨爷了?”
刘承雨声音有些发闷,又有些懒洋洋的,像是刚睡醒,“川儿啊,你说咱金刀银枪的征战了大半生,临到头了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贼头拉下马……是不是有点怂啊?”
陈川默默地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11点。
“你这是睡昏头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个,等你数到三,清醒了咱们再说话啊。”
刘承雨呸了一声,大概是坐起来了,声音一下有了力道。
“谁昏头了,跟你说正经的!”
陈川拉着车环摇摇晃晃,裤腿上的熊孩子也跟着摇摇晃晃。陈川清了清嗓子,“首先,雨爷您还不到而立之年,大半生从何谈起?其次,咱征战从来没动过真刀真枪,就算动也动得是您的牛仔裤,还有……”
“停。”刘承雨什么兴致都没了,在电话那头翻着白眼道:“您至于跟我较真么?至于么?”
陈川忍不住笑起来,之前谢安给他的一肚子气全都烟消云散了。他慢条斯理地道:“小贼是谁?申易?”
刘承雨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半天又道:“我以为经过这事大家都比较尴尬,他可能也不太想多跟我接触什么的。我都做好绝交的准备了,结果他还若无其事地跟我发消息,态度自然到令人发指。”
陈川看着车窗上模糊的倒影,听到自己有点无奈地说:“自然相处哪里不好?有的人想还做不到。”
刘承雨立刻接话,“比如你吗?”
陈川:“……我要挂了。”
“诶诶。”刘承雨赶紧道:“我就一时嘴快,下意识行为你懂的啊。”
陈川叹气,“申易哪点不好,你也老大不小该稳定一下了。”
“卧槽你怎么跟我妈一个语气?”
陈川咬牙切齿,“我真挂了!”
“……挂吧。”刘承雨突然又变得懒洋洋起来,“可怜我一青年才俊,在这青天白日竟然找不到一个人倾诉我的苦闷,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嘟——嘟——
陈川真的挂了。
刘承雨握着手机发了会儿愣,虽然他也知道青年才俊和世态炎凉好像没什么必然关系,但!是!居然真的挂了?
“心情不好?”刘承雨自言自语边摸了摸下巴,摸到一点胡渣。
他啧了一声,将手机一扔爬起来洗头洗澡然后刮胡子外加抹了一堆昂贵的护肤品。
看着镜子里水嫩的面容,说他刚从大学毕业好像也不太过分——虽然事实上他比陈川还大了好几岁。
“啧啧,天生丽质无与伦比。”刘承雨对着镜子默默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裹上浴袍慢条斯理晃荡出了房间。
入眼卧房一片混乱,因为拉着厚重紫色窗帘压根看不出外头是亮是暗。
床头灯开着,照出枕头上小一片橘色的暖光。白色毛绒地毯上乱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