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慢用."
聂风宇穿着纯白的衬衫银灰色的领带,很平常的打扮在他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诱人的气息,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这种男人脱掉这身"束缚"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一只手拿起一边的报纸看着头条,另一只手优雅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液体.
"干什么皱着眉头?很苦么?"人未到,声先到.
聂风宇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地放下咖啡继续翻阅手上的报纸.进来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无袖紧身T恤衫,上面画着银色的骷髅图案,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只能用破破烂烂来形容.一头张扬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分外刺眼,而他此时脸上的笑容则比阳光更灿烂.
"喂!聂风宇,你就不能给我点表情么?在床上的时候你可是很多话的啊!"
聂风宇眼也没抬一下,"我觉得我应该换掉看门的人了,竟然把穿成这样的你放进来."
"呵呵呵!"一阵狂笑,张家扬一屁股坐到聂风宇对面的位子上,伸手抓起一个虾仁寿司就扔进嘴里,然后还舔了一下手指,发出一声类似于暧昧的声音.
"老子想什么时候进来就什么时候进来,你的手下都很识相,知道我们的关系!"
关系?聂风宇垂下的眼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有任何人发现.
"找我有什么事?"放下报纸,聂风宇拿起筷子夹起食物送进嘴里,优雅的动作让张家扬吹了声口哨.
"你演贵公子啊?吃个饭都一丝不拘的."双手支着下巴靠在桌子上,张家扬眼角嘴角都是笑.
聂风宇吞掉了嘴里的东西,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笑了笑,"怎么?一大早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我吃饭的?"
张家扬耸了耸肩,"很久没见了,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在家里养小白脸.我找找!"说完向四周张望了一通.
这不是个好笑的笑话,但聂风宇笑了.像平常一样的笑,和记忆中的一样.张家扬也在笑,直直地盯着聂风宇,眼角嘴角都是笑,却没了笑意.两个人的笑,到底谁的是真的,没有人知道.
"你在不安?"聂风宇轻声问.
张家扬眯起眼,把问题扔了回去,"你认为我在不安?"
轻声笑了笑,聂风宇拿起咖啡,纯白色瓷杯上的红色蔷薇艳丽无比,可假的终究是假的,没有血肉的东西.
看着他嘴角淡淡的笑,张家扬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变化.的确,他是在不安,为什么不安,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了,从出狱之后他才发现……聂风宇,这个男人,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张家扬微微皱眉,他不知道,别人,也别想知道!
伸手拿起桌上的食物,他看着聂风宇问:"你不喜欢吃?"
聂风宇没有说话,抬头看着他.
张家扬笑了一声,说:"你不喜欢的我,我帮你解决掉.你喜欢的……"收起眼中的笑意,嘴角却仍然上扬,"我也会帮你解决掉."说完,吞掉了手上的食物,在聂风宇面前慢慢地咀嚼着.
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静静看了张家扬一会儿,聂风宇笑了笑,伸出手抬起了张家扬的下巴,用一种近乎宠溺的语气说:"你应该感到庆幸……"
没有被我伤害,你应该感到庆幸.被我伤害的人,会知道什么叫绝望.弱者,不能生活在他的世界里.
"原战野警官,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名真正的警察了!"
穿着笔挺警服的原战野,看着眼前眉开眼笑向自己宣布的校长,眨了眨眼,有一瞬间的茫然.
就这样?只是这样,三个星期,他就成了一名真正的警察了?
他的任务没有成功,甚至可以说是失败了,而且在最后还做出了暴露身份这种不明智的举动,但上面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只表扬他关键时候把钥匙扔了从而阻止了犯人的暴动,让他有一种心虚的罪恶感.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可怜.虽然,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一样可笑!一个傻瓜,用自己可笑的行动换来了一身警服,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怎么?太激动了忘了要说什么了?"穿着同样制服的苏禾在一旁说了一句,脸上是看不太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的确,比当年毕业的时候要激动."原战野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苏禾轻哼了一声,校长大笑了起来,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快六十岁的人手劲依然大得吓人,差点没把原战野早上吃得两个饭团一袋豆浆拍出来.
"哈哈哈哈!阿战,我就说你小子要发达了!终于能飞出去了好好干一番大事业了,我知道学校始终不是你应该呆得地方,这下好了!从今天起你就能做为一名真正的警察了,好好干吧!到时候发达了可别忘了回来看看你老师我!"
原战野嘴角抽搐了一下,揉了揉发疼的肩,"我不会忘记的!放、心、吧!"最后三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校长豪迈的笑声回荡在办公室里.原战野突然觉得右手臂的伤口传来一阵微痛,三个星期,就算没有减轻,也应该习惯,习惯了,就好.
双手环在胸前的苏禾看了原战野一眼,随后慢慢低下头……
"阿战,上面给你的任职通知已经下来了,就等着你做决定了.有两个地方让你选择,都是很有前途的地方."
原战野和校长走在市里最高警局的走廊上,不断有迎面走来的警察向他们点头打招呼,有几个年轻的女警员偷偷瞄了原战野好几眼.
"一个是T市东署,他们的扫黄组正好需要新警员加入,你到了那里只要好好干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升到督察了.那里是个好地方啊……"校长一边向四周的警员点头一边说.
扫黄组?原战野抿了抿嘴,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其实他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想换个新环境……
"啊!"突然叫了一声,校长拍了一下原战野的肩,指着前方说:"看,那个就是东署扫黄组的组长!今天他正好来公干,如果你愿意去那里的话正好可以趁现在打个招呼,好熟悉一下!"
下意识地抬起头,原战野向前方看去,走廊尽头不远的地方,两个身穿警服的男人站在原地,他一下子就肯定了那个男人就是校长口中的东暑扫黄组组长.
嗯!不错!身材适中,高大与纤细并存,长得也很帅,还带着一股特殊的风情,原战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风情"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也许扫黄组有时候需要一些这样的人来帮助完成工作吧!心里这么想着,原战野作了决定,刚想上前去跟不久以后的"同事"打个招呼,那个从刚才开始也在看着他的男人突然对他露齿一笑……下一秒原战野就硬生生地把脚给收回去了.
邪!真是邪笑!那张漂亮的脸上笑容把原战野的鸡皮疙瘩都逼出来了,当下觉得脑子里好像响起了防空警报般的声音,震耳欲聋.很多年已后,原战野仍然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对他那么笑,然后有一种想上去狠狠抽男人的冲动,因为男人的这个笑,原战野的后半生……完全改变了!
"我去另一个地方."转过头,原战野用他最坚定的声音告诉校长他的选择.
"哈?"愣住了!
把最后一件衣服放到行李箱之后,原战野直起腰松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他的东西很少,不过几件衣服还有手机和MP3,还有一个用了很久的笔记本电脑.全部财产只要一个箱子就能放得下.一直以来就是一个人,离开一个地方也不需要有什么留恋,简简单单的一个行李箱,就可以带走他的一切.
再次环视了四周,这个他住了十几年的地方,除了墙上斑驳痕迹是他熟悉,好像什么也不剩下了,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扬了扬嘴角,原战野知道他没有在笑.视线突然被一道银色的光吸引,转过头,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让他沉下了脸.
精致的链子,银色的圆环里的百合散出淡淡的柔和的光,但原战野的眼神是冷的.静静地看着那个东西,许久,他走上前皱起眉项链拿起来.这是从监狱里出来的第三天一个警员拿来给他的.
'原警官,这是你的东西吧!前两天一直没来得及给你,知道你今天要出院我就马上拿来给你了,你看看,没坏吧!'
原战野盯着那个警员手里的链子,像看到一条蛇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对方叫了很多次他的名字之后,他才缓缓伸出手接过来项链,一声谢谢,听不出任何感情,脸上的表情更是有些"骇人".
搞不懂到底怎么了的警员摸了摸鼻子走了,原战野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就像现在一样.
冰冷的感觉从指尖传到掌心,永远也温暖不起来.
就像你一样……
突然笑了,而且是笑出声的那种笑.原战野把项链扔到行李箱里,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是你的,甩也甩不掉.
真是个有趣的结束.
天刚蒙蒙亮,原战野就拎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出发了,他要去任职的地方有些偏,用校长的话说就是:一个有点小但是很美丽的地方,旅游胜地,空气好民风纯朴,在那里住上几年人都会年轻好几岁.
他要坐早晨的第一班车,下午能到终点.当天就要报到,所以他是穿着警服出发的.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以前一直没有注意,现在,他记住了他所居住的这个地方的气味,这算是他留下的最后一点回忆.足够了.
刚走了没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以为是校长拿起手机一看却愣住了,想不通为什么会是他打电话给自己,原战野滑开了手机.
"喂."
"出发了?"电话里传来了苏禾不冷不热的声音.
"嗯!在去车站的路了."原战野如实回答.
"走着去?没叫车?"
"不用,离得不远."
"没必要省这几块钱,穿着警服在街上走很招摇,还是这就是你的目的?"
原战野苦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因为我没给你写感谢信而怀恨在心啊?怎么说话尽带刺儿啊?"
对方沉默了几秒,"原战野,你以前也是像这样跟我说话的,而现在你的刺被拔掉了."
这回换原战野沉默了.
"在监牢里的时候我虽然没有时时刻刻看着你,但牢里发生了什么我也基本都知道,你跟……"
"苏禾!"突然打断了苏禾,原战野声音变得冷清,"如果你现在还想知道些什么的话,我只想告诉你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在牢里,我没有什么义务向你报告什么,不论是公还是私."
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沉默,原战野也一直没有再开口,直到听到了轻微的叹息声.
"OK,算我没说."这算是苏禾的低头,"你一路顺风,老师今天早上有重要会议要参加,不能去送你了,让你转告你路上小心,到了之后打电话给他."
原战野嗯了一声,"我知道,谢谢了……"停了几秒,"苏禾……"
"嗯?"对面的人似乎有些小小的惊讶.
"暴动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十六个人,伤了一百多个,已经处理的关差不多了."
握住手机的手指有些泛白,原战野张了张嘴,问:"受伤的人里……或者死的人里,有没有姓周……"
"原战野,你现在问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