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沉默片刻,才冷静地说:“这件事情我们必须瞒着爷爷。爷爷的心脏不好,正在疗养院调理身体,如果被这样的事刺激,我怕爷爷也会熬不过去。”
安岩回过神来,手指僵硬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抬头看着安泽说:“那就跟爷爷说,是外公生病了,爸妈一起去巴黎看他,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安泽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安岩沉默了一下,小声问道:“爸妈的葬礼该怎么办?”
安泽想了想说:“既然要瞒着爷爷,爸妈的葬礼就尽量简单一点。我们兄弟几个,还有舅舅和表哥他们,一起去墓前祭拜一下。时间就选在……三天后的周末吧 ,你看呢?”
安岩顿了顿,“好。”
安洛走进屋里,看了安泽一眼,问道:“葬礼的事商量好了吗?”
安泽说:“时间暂时定在三天后的周末,我会联系舅舅他们,让他们尽快从巴黎赶回来。”
安洛点了点头,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安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哥,你被绑架之后发生了什么,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了吗?”
安洛回头看向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安岩有些不安地说:“前几天,我无意中听到爸妈在吵架,妈妈提到你被绑架的事,还说什么‘是不是要等安家的人死光了’这样的话,爸爸又说……三爷已经回来了。”安岩顿了顿,“三爷是什么人?哥,你听说过吗?”
“……”安洛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安岩看着哥哥,认真地道:“我总觉得,爸妈突然去世好像没那么简单,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被绑架,是不是也跟那个什么‘三爷’有关系?”
安洛低声说:“这件事交给警方去查就好,你这样瞎猜并没有意义。”
“可是……”
“我被绑架的事,现在还没有查到证据,等警方调查清楚,自然会跟我们说的。” 安洛脸色平静地打断了他,“你别多想,先吃午饭吧,我去叫外卖。”
见哥哥明显不想多说,安岩这才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当晚,安岩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他总是想起之前看见父母争吵的那一幕画面,心底奇怪的不安渐渐扩大,如同笼罩在头顶的乌云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三爷到底是什么人?跟哥哥被绑架,还有父母出事……有关吗?
想起前几天离开家的那个早晨,周碧珍轻轻抱了抱他,微笑着说:“再见,儿子”的画面,安岩就忍不住一阵难受。没想到,他再也没有再见到她的机会了。
手机里还留着周碧珍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这么大的人了,整天就想着玩,将来生个儿子,性格可千万别再像你。”
那条短信,安岩并没有回复,却再也没有了回复的机会。
温柔慈爱的爸爸,个性强势却嘴硬心软的妈妈,他最爱的、最珍惜的家人,突然间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安岩甚至希望,这不过是一场很长的噩梦。
手机里跟妈妈的短信记录并不多,对话模式的短信一条一条翻下来,安岩的眼眶忍不住一阵酸涩。以前他们还在的时候,自己每天都忙着到处拍戏、宣传,给他们的电话和短信少得可怜,如今想要好好的跟父母说说话,却已经不可能了。
以前一直在想,总有一天,要拿下到最佳男主角的奖杯,捧到爸妈的面前,让他们也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骄傲一回。可如今,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们永远都看不到了……
安岩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连手机屏幕里最后一条短信的字都有些看不清楚。就在这时,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短信,熟悉的头像,来自徐少谦。
“方便接电话吗?”徐少谦发来简短的询问。
安岩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把电话回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一声就马上接通,耳边传来徐少谦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安岩,你现在在家吗?”
安岩轻声道:“嗯……怎么了?”
“我在你楼下。你出来吧,我们聊聊。”
安岩愣了愣,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楼下的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熟悉的银色奥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靠在车旁,仰起头看着自己卧室的方向,暖黄色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夜风吹起他衬衫的衣摆,甚至连他的头发都吹乱了……
安岩心情复杂地挂掉电话,转身换鞋出门。
走到徐少谦面前,安岩垂着头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在江州吗?”
徐少谦低声说:“我放心不下你,请假赶过来了。”
“……”安岩强忍着心底的酸涩,故作平静地说:“我没事,我……我过几天就回剧组,你先回去吧,不然,高导他们会有意见……”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徐少谦紧紧拥进了怀里。
安岩怔了怔,就听这男人在耳边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柔声说道:“安岩,你父母的事我都知道了。难过的话就好好哭一场,别忍着。”
“……”安岩的眼眶又一次红了起来。
徐少谦大概在这里等了很久,身上带着属于夜风的凉意。
可安岩却觉得,这是对他来说最温暖的拥抱了。
徐少谦又一次在关键的时刻,来到了他的身边。
每次都是这样,在他最难受的时候,徐少谦总会及时出现在身边,给他一个拥抱、一点鼓励或者是一点安慰。他就像是一个最贴心的朋友,更像是一个最知心的爱人,这么多年,始终不离不弃。
哪怕他曾经用极其恶劣的言辞赶走了他,可是在这关键的时刻,他还是没有离开,反而因为不放心,而专程请假过来看他。
安岩的心底一阵感动,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问题,立即用力地伸手抱紧了徐少谦,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抱住他,把脸深深埋在他怀里。
闻到这个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安岩空落的心底这才充实了一些。
安岩今天显然在医院哭过一场,眼睛几乎都肿了,声音也沙哑得可怜。
徐少谦当然知道安郁冬和周碧珍对安岩的重要性,这两人同时车祸身亡,对安岩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徐少谦甚至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情会比这更严重。
看着安岩红着眼眶的样子,徐少谦很是心疼,不由微微收紧了手臂,低声说:“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过一些。”
安岩点了点头,抱紧徐少谦,断断续续地说:“我爸妈都去世了,他们一起出的车祸……这太突然了,我一时真的很难接受……”
安岩在徐少谦的怀里断断续续的说着,比如小时候父母对他的关爱,当年选择去电影学院时妈妈的默默支持,十八岁那年生日时父亲亲自做的蛋糕……以往很多很多的细节,此刻回想起来,一点一滴,都让他难过得无以复加。
徐少谦耐心地听着,一遍又一遍轻轻抚摸着安岩的脊背,温柔地安抚着安岩,他知道,安岩此刻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他愿意做一个沉默的倾听者。
直到最后安岩说累了,从徐少谦的怀里挣脱出来,徐少谦这才看着他的眼睛,低声的、温柔地说:“安岩,别太难受了……你还有我……我说过,永远都不会丢下你的。”
安岩蓦然抬起头来,对上徐少谦的眼眸。
暖黄的路灯下,男人深邃的眼睛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执着和深情。
即使在很久之后,安岩都无法忘记,在父母去世的那个寒冷的深夜里,徐少谦的拥抱,所给予他的最大的温暖和温柔。
☆、Chapter 58
安郁冬和周碧珍的葬礼在三天之后的周末举行;两人的骨灰被合葬在了同一个墓碑下。安岩站在墓碑前;沉默地看着墓碑上的遗像;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就这样突然离世;他的心情难过无比,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众人都沉默着;葬礼就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结束了。
舅舅和表哥被安泽送去了酒店,安岩和安洛一起回到了安家。到家之后;心情低落的安岩走到安洛的卧室,想跟哥哥随便聊聊,却发现安洛正在收拾行李。
安岩疑惑地道:“哥;你收拾行李做什么?”
安洛表情平静地说:“我准备去温哥华。”
安岩怔了怔,“是去那边谈生意吗?”
安洛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安岩,表情平静地说:“我要移民去那边生活。”
看到哥哥眼中沉重坚定的神色,安岩震惊了良久,才不敢置信地问道:“哥,你要走了?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出国?”
安洛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安岩的肩膀,低声说:“我只是想换一个环境生活,这里……我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安岩,安家的生意我全部交给了安泽来处理,你以后……有精力的话就帮一帮他吧。”
安岩怔怔地看着哥哥离开时的背影,鼻子猛然间一阵酸涩。他不知道安洛为什么突然离开,父母的去世和哥哥的离去,让原本温馨和睦的家庭突然间就这样分崩离析。不久之前,一家人还一起坐在餐厅里吃饭,饭桌上其乐融融……然而如今,整个安家大院里,居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安岩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一阵空落。
回到屋里给安泽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安岩就很直接地问道:“哥哥说,他要移民去温哥华生活,你知道吗?”
“知道。”电话那头的安泽,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疲惫,“既然他做出这个决定,那就随他吧。”
安岩有些疑惑地道:“他怎么突然要走……你是不是跟他告白了?”
安泽没有回答,像是默认。安岩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你不想办法留下他吗?就让他这么走了?”
安泽依旧默不作声,安岩只好无奈地挂掉了电话。
父母去世,安泽和安洛又在冷战,涉及到感情的事,安岩夹在中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个空空荡荡的家里,似乎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安岩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干脆开着车来到了月湖小区属于自己的别墅。
隔壁的别墅亮着灯,徐少谦显然也在家。
安岩停好车,转身去敲徐少谦的房门。徐少谦开门出来,看见脸色苍白的安岩,怔了一下,赶忙把他拉进屋里,给他找了双拖鞋换上,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安岩没说话,换上拖鞋,垂着头默默走到客厅里坐了下来。
“先喝点水。”徐少谦给他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低声问道,“安岩,到底怎么了?”
安岩接过热水喝了几口,这才轻声说道:“我爸妈的葬礼今天结束了,我哥也突然说要出国……我心里很乱,总觉得安家已经彻底不像从前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根本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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