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提成国权,苏童看不上归看不上也不至于在众人面前怎样,这一说立刻就炸了,抄起装着热茶的杯子就扔了过去,下一秒人已经跳到桌上,一脚踩在躲之不及半边脸被烫红的简正义脑袋上。
因为简正义的态度和说的话实在欠抽,在场的人也没怎么真心拦,苏童打了几下才被拉开。
聚会不欢而散,简正义开始高调露面行事,简明耀慢慢退居二线。前阵子他支气管炎犯了,进了医院疗养,简正义更加嚣张,明确放出风声说要收了南边的两个埠头。
据称他跟手下宣布这打算的时候,简明耀有几个手下不同意,说这事不合规矩。当时简正义就笑眯眯地说几位阿叔大哥平日尽力辛苦,赶紧按摩伺候,当场把人手脚打折了,然后送去医院,又叫人把治疗收费的单子送去让苏童报销。
这是为你受的伤,你出钱。
苏童接了单,二话不说给了钱,又专门去医院看了那几个。
有个阿叔见了他直叹气,说小三你自己当心,简正义这小子跟我们都不一样。
苏童说我明白,后面的事您甭操心了。
简正义这人不地道,他从小就知道。他小时候耍赖被欺负,找苏童石磊哭诉,虽然讨厌他,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还是帮他去出头,结果打架的时候这小子反躲在后面,然后打一半才发现是简正义理亏在先,这架打得那个恶心。回来后石磊没搭理他,苏童气不过,捶了他一拳,这小子就把那天打群架的人都给告了。忒阴。
阴就阴了,又没什么胆。这辈子他唯一狠过一次就是捅了那个同学,可人家又是良民。这种欺善怕恶的行径在道上是最叫人鄙视的,现在回来倒好意思整天装个大爷样,苏童真是看到他就腻味。
但苏童没做什么,他记得成国权的话。不到不得已,别伤和气,把动手的借口留给自己。再想想简正义虽然操蛋,简明耀之前对自己还不错,也得给他留点面子。
即使简正义接下来又在南区频频挑衅,苏童还是不搭理。
陈长河他们实在气不过,说三哥就由得他这么搞?还怕了他不成?
苏童嗤笑一声,眼冷得跟下霜似的。“怕他个鸟?他这是成心叫我来背黑锅。”
“我不是不动手,时候没到。看紧他,”他把烟头摁死在烟灰缸里。“放心,快了。”
果然没过几天,简正义叫人直接在南边的码头交易了。
这次苏童没客气。先派人劫了货船,不让对方靠岸,又把他的人打了一顿,然后也送医院治了,再叫人送回去的时候说简大鼻子,医药费我已经帮你掏了。
简正义气炸了,下战书约苏童单见。
“谁也别带人,就咱两个好好聊聊。”
苏童说行,这么多年交情,是得好好聊聊。
走之前苏童手下有个兄弟叫周琅的拉住了他,说三哥你真一个人去啊?
苏童说是,既然单见我带人干什么。
周琅说你就不怕他阴你啊。
苏童笑了,说阴我是肯定的,但他简正义现在什么身份,看他老爹意思也想扶植他做北区老大,说了单见就是单见,不然以后还怎么混?他一个人玩阴的玩不过我,你放心。
周琅没说话,脸上却完全不是放心的表情。
苏童又安慰说就算他真靠不住,简明耀还没死呢,那老狐狸你还不知道么,面上最要光,不会让他太乱来的。然后就走了。可是这一走,就是三天没消息。
陈长河他们几夜没合眼,找了几个帮派里以前的元老商量都没什么主意,去找简明耀,简明耀只推身体不好要休息,不肯见,最后没办法,陈长河才给石磊打了电话。
也就说了一句话。“石头哥,我陈长河,三哥出事了。”
石磊愣了下,可能是没睡醒,说声“等我”就挂了电话。
只是一声“等我”,陈长河就奇迹般放了心,但到底等不及人找他,就在石磊门口候着。
石磊听完,面上也没什么表情,问道:“简明耀住哪家医院?”
明了来龙去脉,石磊可以肯定,苏童是被简正义劫了,估计是要跟这边换码头。所以生命危险不会有,但苦头应该没少吃。简正义把苏童骗去这事已经很不上道,要真把人做了直接上位,就过分龌龊了,下面人没法心服,更别说苏童那帮兄弟会发狂。
就算简正义真蠢到这份上,简明耀不蠢。
表面上看来,讨码头好像是简正义自己的打算,但要说简明耀一点不知道是不可能的。看这老小子病得那么巧,石磊想这事或者根本就是简明耀纵容他儿子去做的也不稀奇。
当年这人能跳出来要了北面江山,没道理不垂涎那两个码头。以前不轻举妄动,一来是怕硬抢名声不好,二来手头暂时还够吃,这事牵扯太多,要慢慢准备,反正简明耀一直不缺耐心。
现在简正义和苏三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光A城就无从找起。石磊想着简正义这人从小就跟属黄鼠狼似的,德行臭,溜得快,特别能躲。头疼地揉揉额角,暗骂苏三这小子真是不长记性。
他不知道简正义带着一堆人看到上钩的苏童时,笑着说了同一句话。
“苏小三,这么多年你还是不长记性。”
小时候一起玩的那群都看不上简正义,但他总还是纠缠不清,又老畏畏缩缩地跟在屁股后头。
苏童脾气最暴躁,每次都是他受不了去赶人,然后忍不住动手。但是拳脚还没上身简正义就哭得稀里哗啦了。苏童恶心得转身要走,这时候简正义就会抱着他腿不放。
任苏童骂得狗血淋头,简正义只是抬起哭脸眼泪汪汪看着他,大大的头顶着细条身子,看着又可怜又可笑,最后他也就没下去手。所以简正义知道脾气最差的苏童其实心肠也最软。
那次替他出头其实也是苏童求着石磊去的,可是最后被简正义卖了,所有人记了大过。苏童眼都红了,跑去要揍简正义。简正义说这两天我要考试,我跟你约个时间,我们单挑。他答应了。
可是真到了时候,发现那小子偷了简明耀的钱雇了几个农民,埋伏在约会地点把他一顿好揍。等后来石磊看不到人找去,苏童已经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听简正义说起往事,苏童就冷笑。
“简大鼻子,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年你他妈还是改不了吃…屎!”
简正义不笑了,走上去一拳打青他的眼圈。“要吃也得你先尝一口。”
= = = =
石磊走到病房门口,被两个男人拦住。他也不硬闯,喊了一声“简叔。”
里面简明耀就说:“是小磊吧,进来进来。”
石磊进去,看到老头穿着浅蓝条的病号服,站在窗口浇花。
“不是支气管炎么?简叔还捯饬这个,不怕过敏?”
简明耀咪咪笑。他眼睛不大,笑起来很和蔼。“这个不怕,花粉少。”
转身放下小水壶,看着石磊。“长这么高了,怎么提前出来也不说一声。”
石磊笑笑没回答。
简明耀也不多问。“现在做什么呢?”
“做点小生意。”
简明耀看着石磊。“那感情好啊,安适。”
石磊还是不深不浅地笑着。
简明耀想起当年成国权身边沉默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小伙子,总有一种超乎年纪的冷静。如今看上去更添了岁月磨砺的沉着。
他当然早就知道石磊出来了,也找人观察了很久,及后发现他真是无心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悄悄松了口气。
简正义这小子搞这出乌龙,他一开始真的不知道,知道后虽然恼他乱来,但突然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反正这一步总要走的,只一直不得其法,索性由着他乱来一下,说不定倒有了突破的机会。所以陈长河他们找来他只推不见,直到收到石磊的拜帖。
简明耀不是没想过石磊会找来。他跟苏童那么亲近,但是这小子当年宁可坐十年牢也要上岸,回来又真的一丝不沾帮会里的事,总不至于这么轻易又下水吧。
说是那么说,简明耀其实心里没底。等人真的出现,倒踏实了,此外还有几分感慨。他们那样的人,要上岸谈何容易,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个笑话。只是这么多年努力最后又回到起点,总令人唏嘘。而且如果他真的回来——简明耀打量着站在那里的石磊,不骄不躁地,明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自己不开口,他就能沉得住气不问,光这份隐忍就把身边所有的年轻人比了下去。心里叹了口气,温言道:“你是为三儿来的吧。”
石磊有些腼腆地笑笑。
“我那个儿子啊——”简明耀一面说一面摇头,“从小一起长大,你也知道大宝的脾气。虽说是老子儿子,既然生意已经盘给他,他做的事我也不好多插手,而且我是真的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你今天既然来找我,”在床头翻了翻,取了一张名片递给石磊。
“这皮包公司是正义开的,没几个人知道,有时候他会待在那里找清静,你去那里碰碰运气。”简明耀说完又顾自己走回花盆那里忙乎起来。
石磊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名片上写着大宝广告设计公司,地址在A城东边的开发区。
大宝是简正义的小名。苏童曾经笑说,简正义算个什么宝,简破烂还差不多。
石磊换了身快递员装束,手里抱个包裹,下午就找到那间写字楼。
陈长河问要不要跟着上去,他说不用了,简正义应该想不到他们能找去,上面顶多有两三号人看着,只叫陈长河开着车在楼下接应。
石磊身上没带武器,包裹里也是空的。这里虽然不是闹市,人流也不少,搞大了对谁都不好,只要出其不意,近身搏击更合用。
设计公司在十楼,电梯只到九层,出来还得走一段楼梯。
石磊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上到十楼一打量,发现整层就两家公司。一家卖保健品的,贴满了宣传海报,大门关着。另一家就是大宝广告,玻璃门开着半扇。有个人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样子。
石磊吸口气,慢慢走过去。这样的事很多年没做了,居然一点不陌生,还有些淡淡的兴奋。
接到陈长河电话的时候他没多想,没空想,穿了衣服就直奔机场,都没顾上看一眼付马林。并不是他不在意付马林,他是真的下了决心要把这人捆到自己身边。
石磊对目前为止的生活都挺满意,工作也好,身边的人也好。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对男人来说远比生活或者感情更重要。比如苏三的安危。
比什么都重要。
苏三不见了,石磊压根没想过置身事外,至于上岸下水什么的,更不在考虑。
石磊走到门口,那人警惕地看着他,石磊把脸遮在帽檐下。
“大宝广告么?快递。”
那人看看他。“什么快递?没人叫快递。”
石磊向里扫了一眼,从他的角度看去,公司里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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