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说那个半夜来陪床的姑娘啊,看着不大像啊,可能是亲戚吧。”
“亲戚?一口一个‘苏苏’‘苏苏’的,叫得那个亲热。”
“唉呦,你怎么回事啊,不要乱动!”护士瞪了简正义一眼,“石膏不牢靠的晓得啊?”
换完药,小弟给他送来今天的晚饭,一看就是在医院食堂打的。菜是昨日黄花,肉是万年剩女。简明耀在生他气,又知道石磊那边目前不会做什么,所以把简正义往医院里一扔就不管了。既然他表了态,下面人也不敢太着紧,就派了个小弟给他打个饭什么的,其他都由护士照顾。
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一礼拜了,简正义并不知道苏童就在走廊的那一头。
“苏三也住院了?”
简正义夹起一筷子菜,假作不经意地问小弟。
小弟愣了一下,显然没有准备。“好像……是吧。”
他当然知道苏三住院的事,但是简明耀吩咐了不准多事。
“哪个医院?”简正义那筷子菜含在嘴里,紧张地都没咽下去。
“不知道——”小弟懊恼地挠头,继而担心地说,“老大,太爷说叫你暂时别招惹他们。”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这里碰到陈长河,苏童住院的事也不是秘密,大家心照不宣。不过为免麻烦,也没跟简明耀汇报,怕又要他张罗着换医院。
简正义看他的样子,没再问什么,这一顿饭却吃得食不知味。
晚上等护士最后一次查房结束,简正义就起来了。
他右边脚踝骨被石磊踩碎了,左脚虽然没折,也不大便利,光下床这个动作就折腾半天,搞得满头大汗,但最后还是叫他出了门。在走廊上站了很久,眼看着苏童那病房斜对过值班室的护士趴在桌面打盹,才悄没声息地推门进去。
我就是随便看看。简正义很镇定地对自己说。
这病房陈设跟他那间几乎一样。洗手间的门半掩着,几丝泛青的光线透出来,照着中间惟一的白铁床。白色床单,白色被褥,还有躺着那人白皙沉静的脸。
光很暗,五官只剩淡淡的轮廓,可在简正义眼里,连他紧闭的眼帘上纤长的睫毛都历历可数,唇色很浅,睡着了的样子跟年少时最为相似。
小时候的苏童脾气很冲,没少打他,可是回想起来,对自己最好的人也是他。当然苏童本人不会同意这个观点。
他看着简正义的眼里总是装满毫不掩饰的嫌恶、厌憎和轻蔑,但是那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仿佛有香气。
“简大鼻子又是你跟老师告状是吧!我TM的,你怎么那么欠抽!”
简正义象征性地跑两步,轻易被他追上。开始几拳真的很痛,后来就会慢慢轻下来。
他于是趁机抱着苏童的腰或者腿。“不要打我,很痛啊,呜呜呜!”
可是下次还是照告不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看石磊一伙被老师训得吃瘪的样子,很喜欢看苏童一被数落就恶狠狠瞪着他的样子。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根本不会注意他,也懒得理他吧。
简正义走前几步。苏童的嘴微微开着,那绺银色长发搭在鼻尖,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发梢每一次翘起,都好像挠在他心口。
只是亲一下,没关系吧。简正义这么想着就亲了下去。
软软的,糯糯的。不是第一次,可是亲一下他就得立刻放开,好平复自己的心跳。
要隔一会,才敢亲第二口。
苏童在梦里皱了下眉头。
简正义吓一跳,警告自己该走了,但是压根就动不了脚步,反而又弯下了腰。
再亲一口,就一口。
这次他抬起头的时候,苏童就醒了,眼里有一瞬的迷蒙。“简大鼻子?”
简正义心里怦怦乱跳,不知道该不该落荒而逃。拄着拐杖,也跑不远吧。
然后听到苏童清醒过来后怒到极点的骂喝:“简正义,你他妈敢!”
啧啧啧,这样子是多么好看。那两道眉拧起来,小脸绷着,皮肤那么滑润。
反正人已经醒了,骂也骂了。不如再亲一记。简正义平静地再度低头。
才回国的时候,简正义一心想表演华丽转身,睥睨群雄。
“成国权傻了,死就死,居然把位子让给苏童。”他对着简明耀和他的手下大肆嘲笑着这一举动,扬扬手甩掉心里的在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经过风霜受过高等教育的自己,早已脱胎换骨。就石磊他们几个,要么入狱,要么连大学都没上过的小混混,到底是谁该看不上谁?
可是重逢的时候,苏童看他的眼神半点没变,而样子,比记忆中更鲜明的俊秀。
简正义一直以为自己对这人异常的牵挂是因为被藐视的愤怒,直到聚会时再被苏童打,那种莫名的刺激也被他当作是受辱后的不甘。
非得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把人约出来,绑走。
这显然不是个深思熟虑的主意。简正义也的确没有深思熟虑。
他只是想就近好好教育一下苏童。
他对着苏童嘻嘻笑:“我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所有人都以为他说的是南边那两个码头,只有他自己心里模糊。
一开始的确只想教训一下。为什么还敢看不起我?
但在他身边待着,慢慢就变了味道,慢慢就想要更多。
简正义不蠢,他清楚自己的作为换不来码头,而且时间拖得越长,越不好善后。但他总是拒绝去想,反而渐渐依赖上这种畸形的亲近。
同吃同睡。那个人瞪他,到后来甚至懒得骂他,然而始终是在身边。
简正义把看守的人都赶走了,享受着二人世界。
再一天,多一天也是赚来的。
直到石磊把苏童带走,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怀念这种亲近。
就像现在这样,明知后果不善,知道他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怎么也得来看一眼。
看到了自然就想亲一口。即使明知道亲了会更忍不住火,还是一亲再亲,直到火上眉梢。
等苏童开始推他,手摸到他身上,那火更是浇了油,烧得他神智也迷糊了。
这孱弱的反抗似拒还迎。
“苏小三,苏小三,小三儿……”他情不自禁叫着苏童的小名,脑袋在他脸上脖际厮磨乱蹭。
苏童恶心得浑身发颤。“我操!简正义!你想死是不是!”
拼命地躲着他拱过来的嘴。
简正义人伏得低了,手上拐棍一打滑,索性整个身子压到他身上。
“小三儿——小三儿——”紧紧搂住身下的人,一脚点地,打着石膏的那只翘得老高横在病床外。
“呜……”苏童被他压得一阵胸闷,忍不住哼了一声。
清亮婉转的尾音,直叫简正义三魂去了六窍,两个手开始在他身上乱摸。
“三儿,好三儿,让我亲亲让我摸摸……”
苏童阵阵恶心,憋得脸也青了。“我他妈就该阉了你,操!”
强撑着力气,手在床头柜上乱摸,抓到了梅晓削苹果的小刀,一下就往简正义腰侧捅去。
刀不甚锋利,他手上又乏力,刀尖划过简正义的病服,歪了开去。
苏童一咬牙,手撩起简正义的衣角,又戳一刀。
这下终于戳到了肉里,血立时渗了出来。
他的手指一触到简正义的腰部,那人就跟充电一样打个激灵,嘴里嗷嗷直喘,趴在他身上好似没了骨头。
苏童只觉肩颈处一阵潮热,身上人的口水浸湿了衣领,情急之下,又是一刀。
简正义浑若无察,喘得更厉害,嘴里还是叫着“小三儿——”
苏童差点背过气去。
这层护士的值班室就在斜对过,他其实可以叫,但实在是丢不起这人。
简正义的腰侧早就血肉模糊,虽然伤口都很浅,但他完全不觉得痛,低头去亲吻苏童的胸,很快前头两粒战栗起来。
“舒服么,小三儿。”简正义含糊地边舔边说。
苏童抽气,想起了那恶梦般的三天,强忍着胸口翻腾的怒火,转用一种稍微平和的口气说:“简正义,你看着我。”
简正义魔音贯耳,很听话地仰头。
苏童抬起刀就往他眼里插去。
简正义傻了一样,居然没有躲。
苏童看着那眼睛里的痴迷绝望,不知怎么就心头一颤,刀锋快到他脸的时候突然偏了下手,只在他面颊划了一道。“快滚!”
简正义还是呆呆看着他,然后眼里大颗大颗地掉泪。
“你就这么讨厌我?”
苏童愣了一下,继而恨不能暴跳。我擦我能不讨厌你么?
我凭什么不讨厌你?哭什么哭,哭个屁啊!
就跟小时候一样,明明没理的人,先哭个肝肠寸断,好像受委屈的是他。
简正义夺了他的刀扔在地上,含着热泪又摸进了苏童的裤缝。
“我弄得你不舒服么?”
苏童整个人僵住。这人真是病得不轻,这里是什么地方?
简正义挺了一下腰,吸溜着鼻子说:“我挺想你的,你想我没?”
苏童感觉到他挨着自己的东西顶到了下腹部,脑子快炸了,本能地伸手下去握住。
他是成心想使力捏废了这个人,然而手势的温柔却叫简正义头皮都飞起,浑身上下连骨头带神经酥了一个透。一个重心不稳,“乓”一声跌倒在地。
苏童有些呆滞又冷漠地看着被惊醒的护士在惶乱的质询里找人架走了简正义。
没有人回答问题,两个都一言不发。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的时候,衣裳早被冷汗浸透了。
两手紧紧抓着床沿,瞪着自己的裤子,面沉如水。
为什么,竟然还有了反应。
我擦!
———————————同一天傍晚时分————————————————
付马林把病历推给梅晓,就赶去石磊的酒屋。
本来以为要忙过7点,约了晚上见面。现在工作结束得比预期早,就想着直接去那里找人,还可以赶上一起吃个饭。
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天开始落雨,赶着走了几步还是被淋得半湿,就在酒屋附近的西餐厅檐下站了一会。然后听到背后玻璃响,有人笃笃地敲着窗。
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笑靥如花。
是钟灵。
付马林挑下眉正觉得巧,透过反光的窗子一扭头又看见她对面坐着那人,目光灼灼,心里咯噔一下,笑不出来了。
石磊是在请钟灵吃饭,因为前阵子老麻烦人家,今天谈完事就顺便意思一下表示感谢。也不是成心要瞒某人,他单纯是觉得这么点事没必要说起。但是现在这样子,多少还是带点捉奸在床的气氛,不免有些好笑。
付马林进了餐厅,走到桌前立定,不咸不淡地说:“真巧啊,两位。”
他今天穿的白色丝质衬衣,刚才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