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柔声道:“先回来吧。”
九
捧着走前用的杯子坐在茶几边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喝水,看着这样就像画一般的青年,季鸿飞恍然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最后他清清嗓子问:“你去哪了?”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以问他好不好问他快毕业了吧工作找了么怎么不读研问他晚上吃了没,怎么就问了个妒夫般的的问题?但要说没事我就这么一
问你爱答不答又难免像是欲盖弥彰忽或者白痴得过分,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地想,殷小山啊殷小山,都是你当年一天到晚欺负我,不然怎么快一年没见了我一看你还是
紧张得一塌糊涂?其实很有些迁怒的意思。
殷小山这阵子正琢磨李涛的事,心里也颇窝火,听见季鸿飞这么一问不由愣了一下,咂摸下味儿就觉得又甜蜜又气恼,看着自己的情人脸色变化仍然没什么表情,最后才说:“我回学校上课了。”想一下停一阵又补充一句,“我们从大四上学期就开始发论文题目的。”
季鸿飞张着嘴,哭笑不得地想,废话,以前你住我这儿不也天天上课?你真不懂假不懂啊?不过这样把话题岔开也好,也就认真地点点头:“嗯。不过文科的不做毕设是吧?你选了什么题目?”
“中美欧企业文化对比。”殷小山仍那么直直看着他,“我是说,我搬回宿舍去住了。”
季鸿飞目瞪口呆。这孩子说话乱七八糟他早就知道,但辞不达意到这个份儿上还是让他有点始料不及。而更又冲击性的则是这少爷居然肯去住他的宿舍。小
山在外院,女生人数占绝对优势的后果就是女权主义旺盛男生毫无地位,八人间的男生宿舍硬是比六人间的女生宿舍地方还挤,没有柜子,澡堂开放时间还少了两
天,对他人卫生要求严格的殷小山从大一起就在校外住,大四反而回去了?
“我们宿舍本地的多,一到周末就都回家了。剩下的考研也不吵人。但地方挤。人都在的时候就打架玩。”殷小山仍是面无表情地给季鸿飞讲。
季鸿飞心里一阵难过,干脆过去把他搂在怀里想,这个面瘫儿童又不会跟人相处了。他高兴和放松时就是面无表情跟个大娃娃似的,表情丰富只有两种状
况:一是要找茬挑事,二是紧张了要装模作样。刚开始交往时还觉得这孩子挺欢实的,后来时间长了才发现他家宝贝跟人越熟越没表情,俩人第一次去坐过山车下来
他脸都僵了,却非要去坐第二三四五趟,季鸿飞嘀咕着这孩子不会吓傻了吧,但毕竟在一起有一阵了他又确实很喜欢小山,仔细观察半天后猛然醒悟到身边的美青年
眸中竟然净是兴奋的光彩!季鸿飞后来发现,这孩子从语气到肢体到表情表达几乎全有问题。特别不舒服的时候就拼命笑,紧张到极点则一定会器宇轩昂,要是气疯
了会开始给对方做逻辑推理,周遭的人被唬得一愣一愣都说这孩子大将风度不简单啊!季鸿飞想,其实他是压根儿没学会普通人的表达方式好不好!
所以当年随着殷小山越来越没表情地往自己怀里钻,季鸿飞一手搂着他一边心花怒放,酒吧的胡子还直奇怪说嘿小山你越不给他好脸儿他黏你越紧这家伙不会是个受虐狂吧?!季鸿飞看着怀里小山对大胡子冷笑不禁长笑三声,心想小山对我真好!
但这次小山慢慢地把他推开了。
他说,你现在,和我表哥,在一起了。
他语气肯定,眉头皱在一起,外人看来是连怒带怨,季鸿飞暗自叹气心知小山这是个单纯的疑问句,就点点头。小山,我不想瞒你。
“嗯。”小山点点头仍是面无表情,季鸿飞想哦看来他今天心情还不错呢,刚想再说点社那么对方又开口了:“好累。客房好收拾么?”
季鸿飞为他毫无前后逻辑起承转合的话苦笑一下,说客房马上收拾好,起身就去拿床单和枕巾被套。
“鸿飞,你爱我么?”
仍是那个有点冷的声音和语气,季鸿飞一下子站住脚,扭头一看美青年抱着杯子微蜷着身子盯着电视,好像能从拿个黑黑的屏幕上看出花来。
“……起码那时,爱得要死了。”季鸿飞放柔声音。小山虽然是表达能力为负,但理解能力可以打分到120,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从来没有漏过,自然听得明白季鸿飞说什么。
然后小山就没再说话。
季鸿飞站了一会儿心想一直站下去也太过尴尬,于是笑笑说我去给你拿睡觉的东西,你累了就先洗洗准备睡,结果他抬腿走到门口了小山在后面闷闷地来了一句,我也是。
季鸿飞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边点头一边走出卧室,想起小山说的那句“我也是”就傻住了。
十
一直到睡着季鸿飞还在琢磨殷小山说的“我也是”那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早上,季鸿飞醒来的时候闹钟还没有响,但已睡意全无,索性起床倒外面遛了一圈,临进门买了豆浆油条,放在饭桌上去叫殷小山。
客房里没放多家具,当中一张双人床,旁边一个床头柜。地上扔着殷小山的旅行包。窗帘拉着,房内光线昏暗,但无妨季鸿飞看清床上的美青年,殷小山侧
着身体把被子裹成长条抱在怀里,一条长腿搭在上面,由颈至臀行云流水般柔韧优美。他晚上睡觉从不穿任何衣服。季鸿飞口干舌燥,他直觉自己应该退出去,眼睛
却忍不住要落在床上沉睡美人白桃般圆翘的臀部,和臀瓣间藏在阴影中的部分。
又吞了口唾沫,季鸿飞走到床边,一手搭上殷小山瘦削肩头:“小山,醒醒。快八点了。”
手掌下是微凉的肌肤,薄薄的韧长肌肉附在筋骨之上,刚刚发育成熟的青年竟是如此诱人。半年前他离开自己时面貌身体尚残留着青少年特有的生涩脆弱,如今已迅速褪去了那分略含憨拙的可爱,变成了纯然的美丽。
殷小山微微睁开双眼,蒙蒙胧胧扭回头来,对季鸿飞看了半天才微笑起来:“鸿飞,早。”
鸿飞,早。
季鸿飞觉得自己像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捂着心脏稳稳沉了下去。
殷小山蹙起他两条好看的细细的眉毛,眯着眼睛困惑的问:“鸿飞?”
季鸿飞一怔,似乎又电流从掌心肌肤相接的地方通过,让他不由自主的战栗了一下。
不行了。
季鸿飞站了起来,双眼却无法离开殷小山面孔:“没关系,你起吧,穿上衣服来吃饭。”
“嗯。”殷小山又闭上了眼睛,换成了仰面躺着。可能有些冷了,他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腰腹上面。季鸿飞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地把目光转到他仍露在外
面的修长双腿上,然后是微微露着淡青色血管的白皙双足。左脚大拇趾甲上有一个小伤痕,应该是他自己剪趾甲时剪破的。殷小山的这些生活基础技能总是只能得零
分,所以两人在一起时从来都由季鸿飞包办他的这些事情,当时觉得是老妈子心理发作把照顾他当义务,现在想来却是调情多于服侍的感觉。
比方说搔他的脚心,讨论一下脚底穴位哪个与□□有关啦,一直是两人乐此不疲的游戏。修趾甲的工作到最后一般都是以开始□□为结束。
回忆总是格外美好。季鸿飞叹口气,又说了一遍:“小山,起床了,我该去公司了。”说罢,他咬咬牙下定决心走出了客房。
殷小山没有听到一般丝毫未动。季鸿飞没有看到的是客房门关上的瞬间,床中央的青年睁开了黑宝石般的的双眸,好像怕冷一样,把自己紧紧裹在了被子里,身子蜷成一团。
八点零五分,殷小山终于穿戴整齐坐在了桌子旁边,跟季鸿飞面对面地开始吃早饭。
殷小山先捧起碗喝一口豆浆,两只眼睛盯着盘子里的油条,然后放下碗,左手抓起自己看中的那一根,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送进嘴里咬下一口,闭上嘴
安静地咀嚼着。天色并不晴明,微青的光线中,稍垂了些头的青年脸颊柔和而清晰,平时根本不见的细小汗毛泛着薄薄一层柔光,白皙面孔脂玉般温润晶莹。他吃饭
时也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浓密的长睫毛和垂下的眼皮掩盖了黑曜石似的瞳仁,偶尔轻轻快速翕动一下流出的便是无限风情。就着豆浆咸菜咽下最后一口油条,殷
小山伸开手指舔了一下。他舔得飞快,只是个下意识的举动,季鸿飞却一怔,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年多以前,他们还在一起,自己过生日,殷小山吃完蛋糕后忽然露
出个带着两分狡猾意味的艳丽笑容。
然后,殷小山慢慢张开他纤长白净的手指,双眼紧紧盯着季鸿飞,眸子清亮,黑得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他微微张开嘴,伸出玫瑰色的舌头,开始极缓慢极缓慢地从指根舔到指尖,在舌尖上顶着一点点白色奶油卷入了粉色的薄薄双唇之间。
用李敖那个台湾老流氓的话说,那一瞬间,咱们季同志全身都软了,只有一个地方硬了。
这个早晨却不再如斯旖旎。
几乎不曾转开目光,看殷小山吃完了早饭,季鸿飞胡乱灌下已经冷掉的豆浆,一推碗筷抽张纸抹抹嘴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殷小山吃惊般地看他一眼,点点头飞快地跑进客房拎了自己背包出来,鼓鼓囊囊比前日来时还大了好几圈,季鸿飞不由瞟了两眼。
殷小山注意到他的目光,慢慢笑了,眉眼弯弯露出单侧颊边一个浅浅的酒窝,笑靥温暖美丽宛若金秋时节的阳光。
“鸿飞,我把这几件衣服和碟都带走就行了。”
十一
就行了。
季鸿飞耳朵脑子嗡嗡作响,他拦了出租,给殷小山打开后车门,关好后自己坐到前排去。
一路上殷小山都笑颜如花,司机一个劲儿看后视镜,季鸿飞发现以后咳了两声,那司机才掩饰尴尬似的打开广播放歌,正好是个老歌专辑,什么
Knocking At The Heaven’s Door,Hotel California,什么Scarborough
Fair,Country Road一首一首倒也热闹了起来。
到了校门口,殷小山抱着包下车,笑着跟季鸿飞道别:“拜拜。”
季鸿飞看着他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殷小山眼中滑过一缕几乎无法捕捉的失望,笑笑转身向校内走去。白T恤浅蓝牛仔裤包裹着他纤细修长的身体,嵌在阳光里,金光闪闪仿佛俊美神祗。
青年背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