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不要起来。”吴延枫把药拿进来,刚才凌哓尘接了个电话就直接开车走人了,临走前再三叮嘱他要把人照顾好,拜托!他是医生,又不是护士!不过他的诊所医生护士的确都是他一个人。
展翼没有说话,他接过吴延枫递过来的水和药,很自觉得吃下去。
“你不好奇是谁送你过来的?”吴延枫刚说完就觉得多余,展翼上次来过这里,当然会猜到是凌哓尘带自己过来的。
展翼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你真的很安静啊,上次见到你也是,我应该把你的行为理解成本性还是伪装,或者该说成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吴延枫觉得这个男孩沉默得不像话,简直像是和自己从来没有交集过的未知生物,沉默并不让人困扰,但是如果过度沉默的话只能被他理解成一种病态。
想了一会,展翼才缓缓开口说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奇什么环境下长大的人才会是有你这样的性格,真的对任何事物都可以淡然吗?”
展翼很安静,一般来说没有必要他就不会说话,直觉吴延枫似乎要探究他内心深处的东西,所以抵触吴延枫的问话,他不选择开口并不意味着他默认对方的话。自己的生活别人又怎么可能体会?
“你喜欢凌哓尘吗?”吴延枫嘴巴不牢靠,天外飞来一句。
惊讶于对方这句过于直接的问话,展翼有一瞬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回想起和凌哓尘短暂的相处,模糊而又深刻,他转头看着玻璃窗,似乎那里可以投射出某种东西。
“我和先生认识的时间很短。”
“时间不能衡量感情吧?”吴延枫意外发现凌哓尘居然有一丝希望。
展翼有片刻的犹豫,“先生人很好。”
“我说的可是不是那种喜欢,你明白吗?”
“……我不喜欢男人。”
这句话够有震撼力,刚刚燃起的希望立刻在吴延枫头顶发出了爆破的声音,他心里默念凌哓尘千万珍重身体和精神,同时也为自己漏油一样的大嘴巴狠狠地抽了一下。
“为什么?”又一句废话。
“我喜欢才该问为什么吧。”展翼难得有玩笑话,他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凌哓尘只是他千万个追求者之一般冷淡对待。
吴延枫知道不该再继续这个话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洋洋洒洒地站起来,说了句好好休息就脚底抹油,直接滑了出去。
直到吴延枫消失了身影,展翼才慢慢地躺下来,盖好被子,沉沉地合上眼睛。
凌哓尘很快就回来了,看到他身上和出去时一样的衣服,吴延枫知道他没有回家就赶回来了。
虽然你这么上心,可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要是听到展翼的回答你还会死心塌地地照顾他,一如既往地对他好吗?吴延枫不得而知。
凌哓尘进去的时候,展翼已经醒了,看到一脸风尘仆仆的本尊还是吓了展翼一跳。
“你觉得怎么样了,如果还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他。”
展翼躺在床上点头,他突然想起刚才吴延枫问自己的问题,难道自己某些表现让他误解为自己喜欢凌哓尘吗?否则他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如果让眼前的人知道的话,也会感到困扰吧?
“现在很迟了,诊所关了门就没有人了,你先去我家好吗?明天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回家。”留在这里肯定不行,所以只能回家,虽然肯定会被苛刻的母亲责骂也没有办法。
“我刚才去过你家,她们似乎睡着了,没有来应门。”凌哓尘本来是想去质问两母女的,却忘记了现在已经接近半夜一点,一般人都睡觉了,更何况是一对根本不关心家人的母女。刚才从裴东那里拿到了调查结果,原来展翼并不是他现任母亲的亲生儿子,难怪会对他不好。展翼是他父亲前妻所生,因为在他年幼时母亲遭遇天灾不幸身亡,一个人担负起家庭责任的父亲为了能让儿子得到更好的照顾才娶了现任的妻子云美,云美嫁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女儿,也跟从了父姓,也就是展雨霏,展翼的父亲并不介意,只要妻子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儿子就好,可是每年都出去工作直到年底才能回来的父亲不知道其实云美和展雨霏非但对展翼不好,而且还经常指使他干这干那,俨然把他当作免费的佣人来对待,不过在丈夫面前云美又会表现得对展翼很好的样子,因为展翼很乖巧和一贯逆来顺受得性格让两母女更有恃思无孔地欺负他。
结果不会拒绝人的展翼还是乖乖地被载到了凌哓尘家里。
刚一进门,因为客厅的空间过于宽大直接使得展翼被震在了玄关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凌哓尘让他换了拖鞋,带他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然后开了电视就去厨房倒腾东西。
展翼坐在沙发上不敢到处走,他觉得客厅大得离谱,而且还空旷的离谱,只有沙发茶几和家庭影院来独撑局面实在是太浪费空间了,就一个客厅比他们家都大,墙壁粉刷得很朴素的奶黄色令空间更显单薄。
“我熬了点粥,你喝点。”一个世纪之久后凌哓尘端了一个小瓷碗出来。
“谢谢先生。”展翼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慢慢喝了起来。
“因为我家平时没有人来,所以客房也没有清出来,今晚你睡我的房间吧。”
“那先生你呢?”展翼问道。
“我睡客厅就好,沙发铺开可以当床的,很大很大,两个人都没有问题。”凌哓尘两手在空中拉开手势比着沙发床的大小。
展翼点头,他知道凌哓尘的话有时候不可不听,就像上次在画艺社门口自己就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拉去吃了一顿饭。
吃完粥,凌哓尘从房间里抱出一床薄被,往沙发上一放,展翼以为他要睡觉了,连忙站起来。
“被子也没有晒过,不知道会不会霉掉。”凌哓尘自言自语,还抓起被角闻起来。
展翼走过来站在凌哓尘边上看着他,咬了咬嘴唇缓缓开口:“先生,你还是睡床好了。”
凌哓尘正专注在被子的味道上,抬头看到展翼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赶忙解释:“你误会了,我不是抱怨没有床睡,只是……”
问题是,只有没有床睡,才会要重新找出陈年旧被,继而才会发出这样的抱怨,所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先生的沙发很大也很舒服,被子也很好,我睡这边就好。”展翼摸了摸刚被翻出来的被子,一股很久没用过的味道在空气中渐渐发散。
“不行!我是主人,我说你睡哪里就睡哪里!”强词夺理最管用!
结果半夜三点两个人都睡不着,一个是蜷缩在沙发上宁愿冷死也不盖发霉的被子的主人,一个是好床好枕身依然失眠的客人。间隔一扇门,两个人的心情也是天壤之别!
“阿——啾!”鼻子有点痒,不过肯定不是感冒。
“先生。”展翼听到喷嚏声就从房间出来,还把被子也抱了出来。
“你怎么还不睡?”凌哓尘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眼前的人穿着凌哓尘的睡衣,一直快到膝盖,穿裤子都要折好几折,凌哓尘怎么看怎么不像21岁的人。外加对方一脸疲惫,眼神有些涣散,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凌哓尘觉得自己脑子的弦“砰”地断了一根。
“既然先生把床让给我,被子就给先生吧,反正我闻不出被子的味道,这条给我好了。”展翼指着那团某人死都不盖的废弃物说道。
“你胡说什么,谁和你讨价还价!快回房间去!”凌哓尘一直把他往睡房推去。
展翼一转身,翻到旁边,难得固执地把手里地被子推给凌哓尘,“先生不要被子我也不要!”
“我又不冷盖什么被子?”
“先生打喷嚏了——”
“我天天打喷嚏,习惯而已。”
“哪有这种奇怪的习惯……”
“我就有,都好几年的老毛病了。”继续说谎,反正说谎不偿命。
“既然这样,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说了不说了,反正我不想盖。”继续强词夺理。
“那我也不盖了。”强词夺理他也会!
四目相对许久,不过这次妥协的高大的男人,半响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接被子,展翼忙将被子递上去,难得脸上划过一丝微笑。谁知男人手一带,连同被子和人一并被带到了怀里,他紧紧地抱住展翼,压在自己胸前,气息有些不稳。
“先生,你……不舒服吗?”展翼觉得快喘不过气来,但是还是很担心凌哓尘的异状。
“我该拿你怎么办?”像是对他耳语,却更像是自言自语,凌哓尘的脸上难言复杂的神态,只是整个脸被压在胸前的人不可能看见。
越来越在意了,果然如自己所想那样已经放不开手,爱上一个普通到看一眼就忘记的男孩,明明即使多看几眼也不会越来越好看,可是自己再看到他的的一眼就把他烙在记忆里了,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前世今生,遇到自己前世的爱人所以一直没有理由地紧追不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充满不解,不解为什么一定要伪装去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孩,不解自己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会莫名地期待和开心,不解为什么看到他受苦自己的心也会跟着揪痛起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一个人的心情?他活到24岁竟然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被压在胸前的人觉得呼吸不畅,开始试图推开正束缚着自己的高大男人,无奈身高体力都远胜过自己的男人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硬,一动也不动,更别说推开。
“你有什么魔力吗?”男人自言自语,完全像在演失神的独角戏,“你很普通吧,比和我合作过的女模特都差上一截,即使是男生一样相去甚远。”
“先生……”展翼皱眉,并不是因为对方很不礼貌的评价,而是一点点的豁然和一点点的迷茫。
没有理会展翼的呼唤,凌哓尘仍然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继续说道:“你为什么要出现在签售会,为了让我注意你吗?。”
当然不是!我根本不认识先生,是姐让我拿专辑给你签名的啊。
“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已经占据了我的生活,我现在离不开你了……你要负责吗?”
我要负责?为什么,我做了什么吗?
“请爱我好吗?”一句轻轻的请求溢出口。
这句话完完全全地传进展翼的耳朵里,不久前吴延枫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立刻浮上思绪——你喜欢凌哓尘吗?原来他指的是这个,难怪先生对自己这么好,从一开始的相遇,到后来的见面一直以来都是以不纯洁的目的接近自己吗?想来也是,自己本来和这个男人毫无交集,男人三番两次来找所谓的朋友,看似很着急却又没有把心思真正地放在这件事情上,自从和自己认识之后就在也没有所谓的朋友出现了,种种迹象和过往都暗示着展翼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男人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吧?计划着怎么攻陷自己,可是……男人和男人,多肮脏啊!展翼害怕地全身发抖,他不着痕迹地推拒着对方的拥抱,一步一步往后挪动身体。
手一松,展翼跌坐到地上,看到凌哓尘伸手过来拉自己,他害怕地一手拍开,然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漫无目的地往临近的房间跑去。
“展翼!”凌哓尘见他慌张落跑,直觉就要伸手去抓。
“砰!”关门声响起,一瞬间将两人隔离成两个世界。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