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坐上驾驶位,见他捧着东西呆坐不动,便伸手将他的书包夺下,丢去后排座,又将琴箱好好平放在他的腿上,然后帮他系上安全带,最后说出一句令:“以后别说脏话,也别理他们的话。”
少眀狠狠瞪他一眼,心里觉得都是这人的错。
“看不惯我就让我滚回去,我也省得被人骂我卖屁股!”
程洛不动声色,回问:“你卖了吗?”
“我……”气咻咻靠上座椅,少眀骂道:“我卖他个□!”
程洛叹了一声,用手背拍打向对方的唇边,不轻不重的一记,只为示以警告,提醒那人再也不要说出这样的鸟话——
程洛载着邱少眀返回家中,一路上的少眀像个大少爷似的别扭地堵着暗气,及至下车,他慢慢吞吞拎过琴箱,跟在后头不情不愿的上楼进屋。可刚一进门就被冷不丁地抱了个满怀,以至于他吓了一跳,吓得他愣在原地没挣扎,心中却忐忑地叫着:快逃!
可他逃不了。抱着他的那个身躯比他高,比他壮,力气也自然比他大,两条胳膊裹得他快喘不上气了,于是他提防着想用琴箱砸晕那人。可久等之下,却没见程洛有进一步的作为,只是好像从口中喃出一句:“你回来了……”
然而声音太小,又是突然而语,以至于少眀没把这话当回事。
程洛过足了一把重聚之瘾,渐渐恢复正常后松开怀抱,身姿黯然地退离开少眀,而少眀则皱起眉头,没好气地叫:“我就知道你是个老色鬼!你要是再敢这样不打招呼的非礼我,我就叫的你满小区都知道!”
他仗着现在是白天,气势汹汹的立规矩:“我来住也不代表你可以随便动手动脚,我是有尊严的!我不是卖屁股的!”
他扑哧扑哧朗着,程洛却站在前方定睛看他,见帽子底下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眼角旁已经流淌下一串汗珠,便自发猜测这人的身体不错,有精神有力气,能叫唤。于是他心满意足的没有生出争锋相对的意思,只是淡然道:“别吵了,吃早饭。”
“呃……”
不提也罢,一提便是波澜壮阔的饿潮汹涌。邱少眀这才想起一大早都没吃过东西,肚子立马叫开了花,他也反射性的没了力气,奄奄地坐去桌板边的椅子上,趴在桌上熄了声响。
程洛则走去屋内的座机处,打了通内线电话,隔不到五分钟,门铃响了,有人送来了丰盛的早点。
邱少眀闻着香味支起身,探头看那已然放上桌的餐点。
“你这小区的外卖这么好?”他不禁夸赞一句,咽下口水伸手接过一碗菜粥,一盒小笼,外加一个糯米饼。
“又快又香又好吃。”一勺子送进嘴巴,他兴奋地摘下帽子,呼啦呼啦喝完粥,吃光小笼包,又啃完糯米饼,他打着饱嗝拍肚皮,心里开始纠结的想:人是有点变态,可住的地方,吃的东西都挺好,自己是该温饱知足呢,还是应该明哲保身呢?
他抓抓鼓起的肚子,暗自想着心事时,程洛已经收拾起桌子上的残羹,扎成一包扔去角落,然后他坐到沙发上,顺手翻阅起一本书。
邱少眀坐在椅子上,见他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便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上班?”
他自觉程洛比他大上好几岁,该是个上了班的人,可程洛则含糊的“嗯”出一声,随即没了答复。
邱少眀翻眼想想,觉得这变态命真好,不上班就能住上好房子,吃上好东西,所以他立时下定决心:要吃他的用他的!
并且定下目标:吃穷他,用光他!
两个人就此各占一地的坐了片刻,门铃又响了。邱少眀见程洛没有站起的意思,便动身走去门边,单手按上门把,他回头看看对方的意思,见那人并没有出言阻止,所以他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中年妇女,打扮得像个客房服务员,对着他微笑哈腰,先生长先生短的叫进门。
邱少眀莫名其妙地看她开始在屋中收拾,铺完床铺抹完桌子,又从门外运进吸尘器打扫地面,然后跑去厕所又是一通洗刷,最后抱起昨晚他们脱在地上的衣裤,上下仔细摸了一通,见没有物件就将其放入袋子中,貌似准备带走。
邱少眀刚想询问,就听程洛抬头对他说:“你的书包要不要洗?”
“嗯?”少眀一愣,随即看看包,觉得确实挺脏,便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此时,服务员已走到他跟前,堆着笑容接过包,转身便轻巧而出,临走时还带上了方才吃出的一包垃圾。
少眀目送妇女离去,茫茫然低下头,心中又想:这是什么地方?还带这样的?宾馆吗?不像啊……明明是个家,还是个不算大的家……
他左右看看陈设,不自觉地走到程洛面前。
程洛就此抬头看,看他左顾右盼,见他神色疑惑,只差没有闭上眼——闭上眼就好了,就更像了。
他在这样的假想中伸出一只手,握上了那只手,而那手却一颤,立即抽离开去,令他的假想停顿在了不着边际的某处……
“你干什么!”邱少眀朗道:“又想动手动脚,你好歹也跟我说一声!”
程洛凝视他,回:“好,让我拉一下。”说着手还停在原处,是个讨要的动作。
“夷……好恶心,我不要。”少眀调头就走,完全不给他同意的余地。
自顾自的坐上原位,他开始整理刚才从书包里翻出的杂物,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证件不齐,便颠颠地跑去床边的矮柜处,拉开抽屉一瞧,他狠声质问起旁边的人:“我的身份证呢?还给我。”
见程洛不回话,他气道:“你扣我身份证干什么?”
“怕你跑。”
“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家房东租我房子也就要张复印件,你扣我原件我怎么去外面办事?快点还给我!”
见程洛看着书本不理自己,邱少眀一屁股走去沙发,伸手就翻起对方的裤兜。右边的口袋一无所获,他探身去搜左侧的那一方,果然那里鼓鼓的有钱夹,可是因为角度问题,难以将其取出,所以他将手环去对方的腰后,轻轻巧巧的从后方抽拿出钱夹。
于是他开心了,就势趴在原处,翻找里面的证件——东西还真不少。银行卡会员卡,一层层的夹在其中,他一张张抽出详看,没找到自己的证件,所以他又翻了其他的夹层,发现只存有一些发票纸张;再看到大钞区时,他“哦”的张了个口型,没发现证件却看到一叠厚钞,可是他撇撇嘴,自恃清高的不为所动,转而去翻看钱包外侧的夹层,果然在那里找到了要找之物。
他“嘿嘿”笑两下,觉得自己了无牵挂了,心神就此收拢,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不对劲,聚睛看看身下,又抬头看看上方——程洛也正低头看他,眼神幽黯,一只手已然搭上了他的后腰际……
少眀睁大眼睛张大嘴,猛然直身甩开了那只手,气呼呼的怒视对方,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吃了豆腐般口中翻骂一句,便拉开钱包,愤愤然从里头取出一张整钞,再将钱包丢于对方身上,自己携款走了——摸一下100,他算是找回一点心灵的补偿。
程洛对他的举动并不动气,对于钱他在乎其价值,却不在乎被方才之人拿去——他要拿就拿吧,如果钱能留住他,倒是一场最简单明了的交换……
☆、开拓
邱少眀在新屋子里呆坐一上午,中午又被一顿饱餐浇灌得心花怒放,把早上的一干事等全部抛诸脑后,所以下午他开始闲闲地在屋中转悠,看上看下看左看右,没难度地看见了满柜的CD。他大张着嘴巴被此情此境震撼到倍感兴奋,从柜中随手抽出几张,他坐在地毯上仔细打开盒装,发现全是正版的,还是外国货,精装简装都有,全是上点档次的名家名曲。
他捧着碟,转头看看程洛,态度稍好地问:“你是发烧友?”
程洛没看他,一直低头目视书本,口中回复一声:“不是。”
邱少眀做出个怪腔,又转回头翻CD,却听得背后传来一句:“你那小提琴——”
“嗯?”
“拉一段我听听。”
少眀自顾自的在前方吐出下唇,满不乐意地回道:“你又不是发烧友,你听不懂。”而后他找到一张喜欢的碟片,一边打开一边说:“本少爷卖身不卖艺。”说完这话,他自觉有点出入,便补充道:“身也不卖给你。”
将碟片放入自己带来的CD随身听中,他往耳朵里堵上耳塞,就那样坐在地上听起来。
此时的程洛从后方放出目光,贪婪地看他,描画他,想将他看成另一个人,但其实也不用费很大的功夫,因为那两个人有着同样的背影,一样的喜好,如今又穿着相同的衣服,做着相近的举动……
一张CD被邱少眀翻来覆去的听,直到耳朵抗议,机器没电了才肯罢休。他摘下耳塞,直接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感慨道:“好爽,像过电一样,正版的就是不一样。”
他意犹未竟地笑着回忆脑内的曲调,当他再睁眼时,发现程洛已然蹲在前方看自己,这使他瞬间喷发出一阵冷寒感,皱着脸面翻过身,他对着前方甩出一胳膊,叫道:“你离我远点,趁我不注意就想钻空子!”
胳膊甩出却被接住,程洛握着他的手臂,直接将他拉扯起立,未等他站停妥当,便趁着他重心不稳地抱住这个身姿。
少眀愤恨了,恨不能咬这个不要脸的一口,然而刚想挣扎,就听得耳边述来低声的求:“别动了,别动了,就这样……”
他被这语调所感化,眨眨眼睛果真安稳下来,心中又不禁起了猜测:这人真的喜欢上自己了?这么喜欢啊……?
邱少眀是个懂格调的人,因为从小长于乡间,眼睁睁看着自己长成一位帅哥,所以他也是个会得瑟的人。帅哥在乡间是不多见的,因此上下左右的乡里乡亲,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对他投来各种复杂的目光,不管其中孕着何种含义,他都会往好里想,所以他受着得瑟着,觉得自己挺招人喜欢。
而如今,他长成了一个半大青年,20岁的年纪对一个女人来说都称得上如花似玉,更不要说他是个男人了——男人通常要比女人显得更年幼年轻嘛。
又因为业余职业的关系,他挺爱装扮自己,但对于装扮一词他也有一套自身的心得。不化妆不施粉不抹香水,誓要以天生丽质来和女人坦诚相对,所以对自己的要求旨在保持干净利落的贵气可爱,以至于他对衣装很挑剔——
没钱,买不起名牌,但一定要将三流的衣装穿出气度来;
没钱,买不了多少衣服,可也要在有限的衣装里搭配出无限的风光——这就是他的本事。
而当他看到程洛移开半个大立柜的橱门时,他笑了,抬头问:“这都是我的?”
程洛没表态,只回:“你可以穿。”
他笑得合不拢嘴,伸手翻过一件又一件,手指触划衣料,他不用看牌子就知道这衣服有多好多贵!
试着拿出一件比划,他彻底不想收拢神情了,对着镜中的自己摇曳开来,口中评道:“正好——该是我穿的。”然后他放回衣服,又眼神向下,看到数只鞋盒便不客气的去翻。
“哈,这牌子!”他拿起一只休闲鞋,白色的鞋身上绣着金色的复古大Logo,款式简简单单却很是亮眼,不多问地套上自己的脚,他笑得眯了眼,坐在地上向上晃动脚丫子,又评出一句:“正好!该是我穿的。”